第23章 世家機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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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重的密室鐵門在王珪身後無聲合攏,將外界的喧囂徹底隔絕。冰冷的鐵壁環繞,燭火在青銅燈盞中跳躍,將他因激動而微微顫抖的身影投在牆上,扭曲晃動。
    懷中緊抱的錦緞包裹裏,那枚用百萬石糧食換來的仙桃,正散發著溫潤的暖意,透過層層布料熨帖著他的心口。
    “仙緣……我太原王氏的仙緣,在此一舉!”王珪的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嘶啞,在寂靜的密室內回響。
    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汲取這仙家寶物的氣息,小心翼翼地將包裹放在冰冷的鐵案上,一層層解開。
    瑩白如玉、暈染霞光的仙桃徹底顯露出來。磅礴的生機與奇異的果香瞬間充盈了整個狹小的空間,連燭火的光芒都仿佛被這仙果自身的光暈所掩蓋。
    王珪蒼老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朝聖的虔誠,輕輕拂過那光滑如嬰兒肌膚的果皮。指尖傳來的溫潤觸感,讓他心頭狂跳。
    太極殿上鄭仁愷那陰鷙如毒蛇般的眼神,崔善為那掩飾不住的激動與勢在必得,如同走馬燈般在眼前閃過。這枚仙桃,已不僅僅是延年益壽的寶物,更是他王珪叩開仙門、乃至未來王家在仙道一途占據先機的關鍵鑰匙!
    他不再猶豫,張開因緊張而有些幹裂的嘴唇,對著那誘人的粉霞處,輕輕咬下。
    “哢嚓……”
    極其輕微的脆響。果肉入口的瞬間,難以言喻的甘甜與清冽如同決堤的洪流,瞬間席卷了他的味蕾!那甘甜遠勝世間任何瓊漿玉液,清冽之氣直衝天靈!王珪猛地瞪大了雙眼,渾濁的老眼在這一刻爆發出驚人的光亮!
    一股無法形容的暖流,順著喉嚨滑下,隨即轟然炸開,化作千絲萬縷,奔湧向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那感覺,如同枯木逢春!
    多年伏案處理族務積累的、如同附骨之疽般的腰背酸痛,瞬間消散無蹤!仿佛有無數雙溫熱而充滿力量的手掌,在他僵硬的筋骨上溫柔而有力地推拿揉捏,將沉積多年的疲憊與勞損盡數驅散。
    眼前因年邁而時常模糊的景象,驟然變得清晰無比!燭火的光芒不再昏黃,而是明亮銳利;鐵案上那本泛黃族譜的蠅頭小字,此刻竟纖毫畢現!一股清涼之氣在眼球中流轉,驅散了所有渾濁。
    他下意識地抬手,撫向自己霜白的鬢角。指尖傳來的觸感不再是粗糙幹枯的白發,而是一片順滑、堅韌、帶著生命光澤的青絲!他踉蹌著撲到密室角落一麵蒙塵的銅鏡前,顫抖著手拂去鏡上灰塵。
    鏡中映出的,雖仍是那張飽經風霜、刻著歲月溝壑的臉龐,但那些深重的皺紋仿佛被無形之手熨平了些許,鬆弛的皮膚也透出健康的紅潤光澤。
    最驚人的是那雙眼睛!渾濁盡去,變得清亮銳利,閃爍著如同壯年鼎盛時才有的精光!仿佛時光倒流了十餘年!
    “好……好一個仙家至寶!神乎其技!神乎其技啊!”
    王珪對著鏡中的自己,喃喃自語,聲音因狂喜而劇烈顫抖。他用力握緊拳頭,指節發出清脆有力的劈啪聲,一股久違的、充沛的力量感充盈全身!
    “四星土靈根……根基已固,沉屙盡去!”
    他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野心與豪情。
    “有此仙桃重塑根基,何愁日後不能引氣入體,踏上仙途?我王珪,未必不能一窺那金丹大道!”
    他小心翼翼地將那枚沾著自己口津、依舊散發著微弱靈光的桃核撿起,用最柔軟的錦帕包裹,再珍而重之地貼身藏入懷中錦囊——此核之中,定蘊藏著仙植的生命本源!若能尋得仙家福地栽種,假以時日,未必不能培育出新的仙桃靈根!這,才是太原王氏未來真正的、可世代傳承的仙緣基石!
    同一時刻,清河崔府。
    檀香嫋嫋的書房內,氣氛截然不同。崔善為端坐於紫檀木圈椅中,麵前的紫檀案幾上,一方潔淨如雪的白瓷盤托著那枚同樣霞光氤氳的仙桃。
    他並未急於享用,而是先用煮沸的山泉水,以素白絲帕蘸取,極其細致地將仙桃表麵反複擦拭了三遍,動作輕柔得如同對待最珍貴的瓷器。接著,他點燃了一爐上品的凝神香,青煙嫋娜,在靜謐的書房中盤旋升騰,散發出寧心靜氣的淡淡幽香。
    在嫋嫋青煙的環繞下,崔善為的目光才真正落在那仙桃之上。果皮上流轉的霞光仿佛有了生命,隨著他悠長的呼吸,微微起伏律動,與香爐中升騰的青煙交織纏繞,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
    “父親,仙家之物非同小可,是否需要請府中供奉的醫師在門外候著?以防……萬一有不適?”書房門外,傳來長子崔謹壓低了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關切。
    “不必。”崔善為的聲音平靜無波,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穿透門扉,“仙家靈物,自有其道韻靈性,豈容凡俗醫者妄加揣測,徒擾清靜?”他不再理會門外的擔憂,伸出保養得宜、骨節分明的手,穩穩地拿起仙桃。
    他並未像王珪那般急切,而是以一種近乎儀式的姿態,對著仙桃微微頷首,仿佛在向冥冥中的大道致意。然後,才緩緩張開嘴,在霞光最盛處,輕輕咬下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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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轟——!
    同樣的暖流,卻帶著更加精純磅礴的生機,瞬間湧入!崔善為身體微微一震,隨即閉上了雙眼。
    困擾他多年的、如同被鐵箍緊勒般的偏頭痛,在暖流湧入識海的刹那,如同被陽光驅散的陰霾,霍然痊愈!一種前所未有的清明與通透感充斥腦海。更令他震驚的是,腰間年輕時隨太上皇征戰、被流矢擦過留下的那道猙獰舊疤,此刻竟傳來一陣奇異的、深入骨髓的酥麻癢意!仿佛有無數細小的生命正在疤痕深處萌動,新生的、充滿活力的皮肉正在悄然取代那陳年的死寂!
    他凝神內視,清晰地感覺到那股浩瀚而溫和的生機暖流,並非無序奔湧,而是循著某種玄奧的路徑,衝刷滌蕩著他略顯滯澀的經脈,最終緩緩匯入丹田氣海——那裏原本空空如也,如同幹涸的池塘,此刻卻如同被注入了一汪清冽甘甜、蘊藏著無限可能的生命之泉!一股難以抑製的、想要仰天長嘯抒發胸中塊壘的衝動猛然升起!
    “父親?”門外的崔謹似乎聽到了什麽動靜,聲音帶著一絲緊張。
    “無事。”崔善為緩緩睜開雙眼。那一瞬間,他眸中仿佛有精光如電,一閃而逝,隨即又恢複了深潭般的平靜。
    然而,他周身的氣質卻已悄然蛻變,少了幾分暮氣,多了幾分內斂的鋒芒與生機。八十萬石糧食的心痛,在此刻被這重塑根基、延壽增慧的狂喜徹底衝淡。對那長生仙途的渴望,從未如此刻般熾熱而真實!
    “傳令下去,族中所有能動用的糧船、車馬,即刻啟用!籌措的八十萬石糧食,務必以最快速度,星夜兼程運往關中!不得延誤半分!” 他的聲音沉穩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決心。
    滎陽鄭府,幽深的地窖密室。
    空氣冰冷而壓抑,隻有一盞孤燈搖曳,將鄭仁愷扭曲的身影投在粗糙的石壁上。他麵前攤開著一張巨大的關隴輿圖,上麵用朱砂清晰地標注著幾條重要的漕運水道。
    “廢物!統統都是廢物!” 鄭仁愷猛地一掌拍在輿圖上,震得燈焰狂跳。他臉色鐵青,眼中翻湧著濃得化不開的陰鷙與怨毒,死死盯著代表太原王氏糧船航線的朱砂標記。
    “王珪老匹夫!崔善為偽君子!以為吞了仙桃,攀上了那虛無縹緲的仙緣,就能騎在我鄭氏頭上?做夢!”
    他猛地抬頭,看向侍立一旁、噤若寒蟬的心腹家臣鄭安,聲音如同從九幽寒冰中擠出:“都安排妥當了?”
    鄭安連忙躬身,聲音壓得極低:“回家主,已按您吩咐,重金收買了盤踞在渭水老龍灣一帶最凶悍的‘混江龍’水匪。今夜三更,他們會扮作流民,在王氏糧船必經的淺灘‘亂石磯’附近動手。
    特製的‘爛腸散’無色無味,入水即溶,足以讓那一片水域魚蝦死絕,糧船一旦停靠取水……”
    他做了一個抹脖子的手勢,繼續道:“同時,已打點好華州負責漕運巡檢的張主簿。一旦糧船靠岸‘檢修’,他會立刻帶人‘恰好’登船查驗,‘發現’部分糧袋‘黴變蟲蛀’,人證物證俱在!以此為由扣船詳查,拖延他三五日,易如反掌!”
    “三五日?”鄭仁愷嘴角扯出一個猙獰的冷笑,指尖狠狠戳在輿圖上渭水下遊一個險要的隘口——“黑風渡”!“不夠!遠遠不夠!告訴‘混江龍’,事成之後,他可以在‘黑風渡’外‘借’走王氏糧船隊三成的糧食!就說是被‘餓瘋了的流民’哄搶了!至於崔家那批糧……”
    他眼中寒芒一閃,如同淬毒的匕首。
    “飛鴿傳書給把守潼關渡口的李縣尉,就說‘奉禦史台密令’,懷疑崔氏糧秣以次充好,摻有沙土陳糠,命他即刻封鎖渡口,嚴查每一艘崔氏糧船!給我往死裏查,一粒米一粒米地查!沒有十天半月,休想放行!”
    鄭安聽得額頭冷汗涔涔,遲疑道:“家主,這般……這般大動幹戈,若被陛下察覺,或是……惹惱了那終南山的……”
    “哼!”鄭仁愷厲聲打斷,眼中是近乎瘋狂的偏執,“察覺?他能奈我何?這天下,說到底,還是我們世家的天下!不是他李世民一人的天下!至於那仙人……”他發出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低笑,“我已讓鄭平旁支子弟)傳話給那個旁支小子,他爹娘兄弟,可都在滎陽老家‘享福’呢。若想家中老小平安康泰,最好眼睛放亮些,耳朵靈通點,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哼!”
    燭火猛地一跳,映得鄭仁愷半邊臉沉浸在深沉的陰影裏,如同擇人而噬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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