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除害泰豐縣(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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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夜。鐵蒼炎自圍牆外躍入府衙,來到衙後,透過半開的軒窗,凝看屋中主人。
    知府夏正行正坐軒桌,剛直雙目中三分悲苦,三分無奈,四分憤怒,既怒朝廷奸賊凶殘,也怒自己空有一腔熱血,身為朝廷任命的四品知府,麵對百姓的困苦居然隻能隔岸觀火,任由豺狼橫行。
    鐵蒼炎輕步來到軒窗外,品味著夏正行眼中的憤慨,體內久無動靜的天怒真氣自行運轉了,卻又非他已經熟悉的藍色經脈絡穴線路,而是那紅色標示的經脈絡穴,與藍色的線路恰是一正一逆。
    鐵蒼炎福至心靈,恍然春融婆娘沒有斷錯,天怒七情的修行絕非一味苦練就能成的,需得遊曆人世、遍曆七情。過得一會,原先的那一股因藍色線路而生的天怒真氣也出現了,與紅色線路相逆而行,卻又相輔相成,令天怒真氣迅速壯大。
    至此,鐵蒼炎心中再有明悟,若說藍色意味著己身之怒修,紅色則意味著人世之怒修,若人世之怒能令他感同身受,便會如現在般雙怒相合。
    鐵蒼炎微抬雙手,輕語:“嫉惡憐民之怒麽?原來如此。天命七情果然奇詭莫測。”
    聲大了些,夏正行自悲憤中驚醒,卻無驚慌,來到窗旁,打量鐵蒼炎,平靜說道:“壯士夜至,李公公這是終於要殺本官了麽?”
    鐵蒼炎指向屋內,道:“若為壯士,豈會做那豺狼之行。夏大人真也風趣。不請客人喝杯茶麽?”
    夏正行開門迎客,撫須道:“若本府沒猜錯,你便是白日殺人之人。”
    鐵蒼炎坦誠回道:“大人不愧是兩榜進士,才華出眾。猜到而不語,將錯就錯,更見大人絕非酸迂之人。小民鐵蒼炎。牙峰山鐵家村人。”
    夏正行一愣後道:“裏正上報,鐵家村遭賊眾劫掠,不存一人。”
    鐵蒼炎說道:“上蒼捉弄,村中遭劫的前幾天,小民入山打獵,遭逢大批江湖人鬥殺,卷入其中,僥幸逃脫回家時已是家園缺破。”
    這一句話隻有含糊,毫無花假。
    夏正行對江湖人士蜂擁廣安府尋找天命五王晶一事頗有所知,信之不疑,坦然說道:“壯士若是想狀告,本府必定受理,但此事上,本府實也有心無力。壯士還是趕緊離開的好些。”
    鐵蒼炎來到桌前,看著奏本上的字,饒有興趣地道:“大人這是又要上本奏劾李公公?李公公是誰派下來的,大人不會不知道吧?”
    “本府豈會不知,然總不能因此就屍位素餐,聽之任之。要想砸碎罩遮毒蟲的罐子,也隻有寄希望於京城的清正了。”夏正行苦笑悵然。
    “大人人如其名,正心正人正行,隻不過遠水解不了近渴。大人去砸罐,小民去殺蟲。如何?”鐵蒼炎灑然一笑,提出合作建議。
    夏正行又是一愣,欲言又止。
    鐵蒼炎知他想說什麽,笑道:“大人定是要說國有國法。這話真沒錯,可大人從不是酸迂之官,小民也從沒說讓大人枉法裝傻。自古儒以文亂法,俠以武犯禁,江湖混蛋彼此之間互相鬥殺,哪朝哪代都不稀奇,大人照公審理,依律通緝便是。”
    夏正行瞪著鐵蒼炎,忽地捧腹大笑。
    鐵蒼炎任他笑,就著燭光細看他那奏疏,深感夏大人好文采,字字句句都在罵著陳皇帝,可表麵上看全都是在罵李公公一人。
    笑畢,夏正行莊重拜了一揖,由衷說道:“壯士真山野奇人也。本府深為心折。不知壯士有何要求?隻要不違國法,本府必當相助。”
    鐵蒼炎堅定說道:“消息,線索。夏大人,聽聞廣安府這些年來頗有一些少女蹊蹺失蹤死亡。鐵家村女子盡都遭受殘無人道的淩辱,唯有一個少女擄而未辱,現在想來,絕非是要逼供那麽簡單。”
    此一樁案子正也是折磨夏正行的夢魘,精神大振,親自取來卷宗,低低地,和鐵蒼炎說起來。別有一些府衙收集到的有關於天恩七星會的消息,包括黑旗會、青鹽幫與淩雲十八寨在廣安府的勢力範圍及主要活動地區。
    .
    次日,近午時分。廣安府泰豐縣。
    鐵蒼炎扮成賣獸皮的獵人,於街上遊逛。依夏知府的消息,天恩七星會最大的屯糧暗倉便就隱在泰豐縣,由青鹽幫與淩雲十八寨匪首孔橫一同看管。孔橫排行第六,天生神力,一手碎碑掌出神入化,與秦長壽不相上下。
    走著看著,鐵蒼炎停下了腳步,看向被吊在樹上的血汙年青人。樹下有兩個衙差及兩個家丁模樣的人。圍觀百姓怒目不敢言。鐵蒼炎正要尋人相問,縣衙師爺帶著人驅趕縣中百姓來到。衙差逼使百姓列隊。
    師爺跳到石桌上,如豺陰冷,叫道:“你們這幫子刁滑都給老爺我豎起驢耳朵聽清楚了!這便是開罪章公公的下場!章公公是聖上派下的礦監,對礦脈深有鑽研,當世第一人,他老人家說地下有礦那便是有礦,你們該搬搬、該滾滾,不搬不滾那就死!”
    話音未落,人頭飛出,落地滾了三滾,豺眼圓睜,仿佛不相信世間敢有人殺他。
    鐵蒼炎踢飛無頭屍體,射出飛刀,切斷繩索。血汙青年落地。
    衙差與家丁這才回過神來,隻作鐵蒼炎是血汙青年的同黨,毫無懼畏,惡戾叫呼,一同圍殺。鐵蒼炎擊斬流風十環,撞入賊群中,刀下無一合之敵。連砍十七刀,賊人死盡。
    鐵蒼炎收刀歸鞘,抱起血汙青年,叫道:“老子是淩雲寨奪魂刀秦長壽,你等驢頭告訴貪官,他傷我兄弟,我今晚取他狗頭。”
    聽得是山匪入城,人群呐喊而散。
    鐵蒼炎哈哈大笑,運力飛奔,自城西斷牆縱躍出城。
    沒過多久,大隊衙差趕到,可除去淩雲寨奪魂刀秦長壽的假名,一無所獲。
    縣外荒林,鐵蒼炎給了血汙青年喂了傷藥,又以長生氣為他續氣吊命。半個時辰後,血汙青年悠悠回醒,眼見一個逗鷹獵人坐在身前,立知必是他救了自己,二話不說,磕頭便拜。鐵蒼炎托起人,問起究竟。血汙青年悲憤無極,目眥流血。
    其人名叫淩雲義,鄂州南江府人,其高祖得遇異人,修得雷霆刀法、先天五行訣並追電連環步,於江湖闖出一番聲名,晚年有感於時局混亂,便於家鄉創立旭望山莊,廣收弟子,保境衛民,及至其父接掌家業,已是弟子逾千,儼然南江府名門大派。其父秉承祖訓,絕不向奸惡低頭,縱然是繡衣衛的走狗也毫不客氣。李公公瞧中旭望山莊的人手,始終以招攬為主,直到淩父將他的義子蔣養浩逐出德昌縣。
    半月前,大批賊眾於深夜突襲旭望山莊,火箭如雨、毒氣如霧。淩父淩母為能給獨子爭取逃命時間,死擋院門,一同戰死。淩雲義為能報得血仇,便想著刺殺李公公,前兩天,他探聽到李公公會來泰豐縣,便連夜兼程趕來了,不曾想,是個假消息。
    來到泰豐縣的,是章公公的義子巴虎,強指縣中大戶錢家地下有金脈,封屋占地,殺人掠財,更將錢家兒媳與閨女淩辱至死。縣官畏懼章公公,不僅不抓巴虎以明國法,反倒栽髒錢家是坐地分贓的盜匪之首,將錢家父子陰殺獄中。
    淩雲義義憤填膺,襲殺巴虎,奈何寡不敵眾,慘遭生擒。
    .
    鐵蒼炎喝了口水,麵無表情地道:“你小子是個英雄,可身手是頭狗熊。瞧你年紀也有二十了,按說隻要家傳功夫不差,怎麽著也要是個常境二流,他娘的,連一群狗腿子也打不贏,常境九流都是客氣的。”
    這句話極戳心窩子,淩雲義痛苦哀號,以頭撞地。
    鐵蒼炎不理淩雲義的痛苦,冷硬補上一擊,“看來是你家傳的功夫名過其實,不過是些走江湖的賣藝把式。”
    淩雲義怒極痛極,蹭地跳了起來,叫道:“我淩家的刀法雖非江湖絕頂,可也是奇功絕技,絕非賣藝把式!”
    鐵蒼炎冷眼看人,反問道:“那少爺你是怎麽辦到自幼修行卻打不過一群凡境狗腿子的?”
    淩雲義的怒氣沒了,跪倒在地,痛苦說道:“我自幼怕見血,因此我怎麽練也練不好。”
    鐵蒼炎喔了一聲,劃破手指,遞到淩雲義眼前,道:“暈麽?”
    淩雲義一愣後道:“暈什麽?”
    鐵蒼炎打個哈哈,道:“你說暈什麽?狗屁的怕見血,你要是真怕見血,至少也要身冷發抖、頭暈嘔吐的。你那是自幼嬌生慣養,性情如娘們,見不得殘體噴血罷了。這種少爺病,極好治的。”
    淩雲義顧不得反駁,喜極叫道:“怎麽治?!”
    鐵蒼炎站起身,伸個懶腰,愜意說道:“砍人。砍上百十個就是不藥而愈。”
    淩雲義啞口無言,傻愣愣看人。
    “要治病就不能拖,現在正有上好的藥引。跟我來。”鐵蒼炎將人拽起。
    淩雲義猶豫說道:“恩兄,殺人不好的,有犯國法的。”
    鐵蒼炎踢了他一腳重的,沒好氣地道:“小少爺,老子有讓你去殺良善百姓?知道廣安府附近的糧價漲到多少了麽?三兩一石了。知不知道再這麽漲下去,有多少良善人家要賣兒賣女吊屋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