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霧散歸途與夜半敲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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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紫霧退去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撥開,露出後麵青灰色的山林。靈舟的甲板上還殘留著怨魂草精消散時留下的淡紫色粉末,被月光石一照,像撒了層碎鑽。
    “七品靈草呢?”歐陽靖舉著啞鈴湊到陣盤邊,指針正穩穩指著前方山腰,針尖亮得發燙,“陣盤說就在前麵,咋連個草葉都沒看著?”
    林風拄著拐杖蹲下身,用指尖撚起一點紫粉湊到鼻尖聞了聞——帶著股淡淡的甜香,混著靈草特有的清冽。“那怨魂草精沒騙人,”他起身敲了敲拐杖,“它自己就是七品靈草,剛才那一下,是把修為化成靈液留著了。”
    話音剛落,王鐵蛋突然“哎喲”一聲,指著艙門處:“師父您看!”
    眾人轉頭望去,隻見剛才怨魂草精鑽地的地方,不知何時滲出了一灘淡金色的液體,正順著甲板的紋路往陣盤邊流。那液體所過之處,甲板上的劃痕竟在慢慢愈合,連歐陽靖之前砸出的凹坑都長平了些。
    “這是……”葉青媛伸手想去碰,被林風攔住。
    “別動。”林風從懷裏摸出個小玉瓶,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把靈液收集起來,“這是怨魂草精三百年的修為凝聚的,比尋常七品靈草金貴十倍,能直接入藥,給你們煉升階丹正好。”他邊說邊擰瓶蓋,瓶身突然“哢噠”響了一聲,竟自動刻上了朵紫色的小花。
    “師父您的瓶子還會自己畫畫?”方燦燦的符筆差點掉地上,“比我畫的‘開花符’還靈!”
    林風瞥了眼玉瓶,突然笑了:“這是‘鎖靈瓶’,遇珍品靈液會自動留痕,算是個不錯的寶貝。”他把瓶子揣進懷裏,拐杖往甲板上一頓,“走了,回宗!再磨蹭下去,該趕不上回春宗的晚飯了。”
    “晚飯!”歐陽靖眼睛一亮,把啞鈴往艙裏一扔,三步並作兩步衝到船舵前,“師父坐穩咯!我讓靈舟飛快點!”
    “慢點!”葉青媛趕緊扶住陣盤,“別把靈液晃灑了!”
    靈舟猛地一晃,像被人踹了一腳似的往前竄,嚇得林辰手裏的丹方紙都飛了。林風早有準備,拐杖在甲板上撐得穩穩的,看著歐陽靖把靈舟開得像瘋狗,突然喊:“左拐!那邊山腰有片蜜桃樹,摘幾個回來。”
    “摘那玩意兒幹啥?”歐陽靖頭也不回,手卻猛打方向,靈舟擦著一棵古樹的樹冠飛過,驚起一群靈鳥。
    “鬼醫婆婆上次說想吃蜜桃花醬。”林風說得理所當然,像是在說今天天氣不錯,“順便給你們加個餐後水果。”
    方燦燦突然湊近葉青媛,小聲嘀咕:“葉師姐,你覺不覺得師父對那三歲女童怪怪的?又是送逆生丹又是摘桃子的……”
    葉青媛的臉微微發紅,避開她的目光:“師父心善……吧。”她的聲音越來越小,眼角卻偷偷往林風那邊瞟——他正彎腰幫林辰撿丹方,月光石的光落在他佝僂的背上,竟有種說不出的溫和。
    靈舟在桃林上方盤旋時,歐陽靖直接跳了下去,抱著樹幹晃得桃子劈裏啪啦往下掉。王鐵蛋在船上張開個大布兜接著,嘴裏數著:“一、二、三……哎喲砸我腦袋上了!”
    “笨死了!”方燦燦趴在船邊笑,手裏的符筆在布兜上畫了個“緩衝符”,桃子掉進去頓時沒了聲響。
    林風坐在船頭的石凳上,看著他們忙得雞飛狗跳,從懷裏摸出那個裝著怨魂草精靈液的玉瓶。瓶身上的紫花在月光下閃著微光,他突然想起三百年前——那時他還不是這副老頭模樣,在亂葬崗遇見的那個小豆芽,也總愛往他兜裏塞野果子,說“甜的能補靈力”。
    “師父,夠了沒?”歐陽靖抱著個比他腦袋還大的桃子往上扔,被林風用拐杖穩穩接住。
    “夠了。”林風把桃子放進布兜,“走。”
    靈舟返航時,速度慢了許多。歐陽靖啃著桃子,汁水順著下巴流到脖子裏;方燦燦用符筆給桃子畫“保鮮符”,說要留著給鬼醫婆婆做醬;葉青媛在陣盤邊記錄靈液的波動,林辰湊在她身邊看,時不時問一句“師姐,這紋路是不是像丹爐的紋路?”;王鐵蛋把撿來的桃葉編成個小籃子,小心翼翼地放在林風腳邊。
    林風看著他們,突然覺得這靈舟上的月光,比他剛穿來時亂葬崗的星星要亮得多。
    回春宗的山門在暮色中像頭蟄伏的巨獸,朱紅色的門扉上,“回春”二字被夕陽染成了金紅色。守門的兩個弟子正打哈欠,看見靈舟從天上落下,嚇得差點坐地上。
    “是、是林長老的船!”左邊的弟子拽著右邊的袖子,聲音都在抖,“快、快去報宗主!”
    靈舟剛停穩,山門裏就湧出來一群人。為首的是個留著山羊胡的中年修士,穿著繡雲紋的紫袍,正是回春宗宗主玄機子。他身後跟著七個長老,個個穿著同款紫袍,隻是紋路從雲紋變成了草木紋,看起來像一串移動的紫茄子。
    “林老弟可算回來了!”玄機子的聲音比他的胡子還抖,老遠就衝林風作揖,“聽說你在霧裏遇到了怨魂草精?沒受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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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風剛拄著拐杖走下靈舟,就被玄機子一把抓住手腕。老頭的手勁大得驚人,捏得他骨頭咯吱響。“沒事。”林風掙了掙沒掙開,幹脆任由他抓著,“托宗主的福,還撿了點小玩意兒。”
    “小玩意兒?”玄機子眼睛一亮,湊到他懷裏掏,摸出那個刻著紫花的玉瓶,“這是……七品靈液?!”他的山羊胡都豎了起來,身後的長老們也伸長了脖子,像一群探頭的鵝。
    “算是吧。”林風把玉瓶拿回來塞好,“給弟子們煉升階丹用的。”
    “好好好!”玄機子笑得眼睛眯成了縫,突然提高聲音,“都愣著幹啥?給林長老接風!把庫房裏那壇‘醉流霞’搬出來!”
    “宗主,那是三百年的陳釀……”右邊的白胡子長老小聲提醒。
    “搬!”玄機子瞪了他一眼,“林老弟為宗門出生入死,喝你壇酒怎麽了?再囉嗦罰你去藥園鋤地!”
    白胡子長老立馬閉了嘴,轉身就往庫房跑,速度比年輕弟子還快。
    歐陽靖扛著大桃子跟在後麵,被兩個長老攔住:“歐陽師侄,這桃子……”
    “給鬼醫婆婆的!”歐陽靖把桃子往身後藏,“誰也別想搶!”
    方燦燦抱著布兜從靈舟上跳下來,正好撞見這一幕,笑得直不起腰:“長老們連桃毛都想吃啊?”
    葉青媛扶著林辰走下船,玄機子看見林辰,突然收了笑,嚴肅地捋著胡子:“小林子這次在霧裏表現不錯,回頭去丹堂領十瓶淬體液。”
    林辰愣了愣,趕緊行禮:“謝宗主。”他的脖頸處,“辰”字胎記悄悄亮了亮。
    王鐵蛋最後下來,手裏捧著那個桃葉籃子,裏麵放著林風用靈液泡過的桃核。玄機子看見籃子,又開始笑:“鐵蛋這手藝見長啊,回頭給我也編一個。”
    “哎!”王鐵蛋撓著頭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
    一群人簇擁著林風往宗門裏走,玄機子還在絮叨:“老弟啊,你這次破了怨魂草精的霧陣,可是給咱們回春宗長臉了!劍影門的人上午還來耀武揚威,說咱們宗門盡是些老頭老太,等明天我就把那七品靈液擺出去,讓他們瞧瞧!”
    林風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眼睛卻在人群裏掃——沒看見鬼醫婆婆。也是,那三歲女童最討厭這種熱鬧場麵,估計又躲在藥園偷吃糖葫蘆。
    晚宴設在宗主的聚義堂,桌上擺滿了靈食:油炸靈蟬、紅燒靈豬肉、清蒸靈魚……最中間放著個巨大的玉碗,裏麵盛著琥珀色的酒,正是那壇“醉流霞”。
    玄機子親自給林風倒酒,酒液入碗時,竟化作了流動的雲霞。“嚐嚐,這可是用晨露和流霞草釀的,喝一口能年輕五歲。”
    林風剛端起碗,就聽見門外傳來“蹬蹬蹬”的腳步聲,一個穿著紅肚兜的三歲女童衝了進來,紮著兩個羊角辮,手裏還舉著半串糖葫蘆。“我的桃子呢?”鬼醫婆婆仰著小臉,羊角辮隨著她的動作晃悠。
    “在這兒呢。”歐陽靖趕緊把那個大桃子抱過來,“婆婆您看,比您上次搶的那個還大!”
    鬼醫婆婆的眼睛亮得像兩顆糖葫蘆,扔掉手裏的竹簽就去抱桃子,結果沒抱動,反而被桃子帶著摔了個屁股墩。眾人哄堂大笑,她卻不惱,爬起來抱著桃子啃,含糊不清地說:“林風,我的逆生丹呢?”
    “煉好了給你送去。”林風無奈地搖搖頭,把自己碗裏的靈魚肉夾給她,“慢點吃,沒人搶。”
    “誰、誰搶了?”鬼醫婆婆嘴裏塞滿了肉,含糊不清地反駁,小短腿卻誠實地往他身邊挪了挪,把半個桃子塞進他懷裏,“給你吃,算、算謝禮。”
    晚宴鬧到月上中天才散。玄機子被長老們架著回房,嘴裏還喊著“再喝一杯”;歐陽靖醉得抱著柱子喊“師父我沒醉”;方燦燦用符筆給每個人畫了“醒酒符”,自己卻趴在桌上睡著了;葉青媛和林辰收拾著碗筷,王鐵蛋跟在後麵幫忙擦桌子。
    林風拄著拐杖往自己的小院走,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像個真正的百歲老翁。路過藥園時,看見鬼醫婆婆蹲在籬笆邊,正用小手往壇子裏塞桃肉,嘴裏哼著不成調的兒歌。
    “小心點,別把核放進去。”他走過去提醒。
    鬼醫婆婆嚇了一跳,手裏的桃肉掉進壇子裏。“要你管!”她撅著嘴,卻往旁邊挪了挪,給林風騰了個位置,“喏,給你留了個最大的桃核,能種出會結酒的桃樹。”
    林風撿起那個桃核,上麵還沾著黏糊糊的桃汁。“謝了。”
    “不客氣。”鬼醫婆婆突然壓低聲音,湊近他耳邊,“蘇清晏今晚肯定來找你,她下午就在你窗台上放了朵‘不眠花’,那丫頭,臉都紅透了。”
    林風一愣,剛想追問,鬼醫婆婆卻抱著壇子跑了,紅肚兜的帶子在夜色中一閃,像隻偷糖吃的小狐狸。
    他回到小院時,果然看見窗台上放著朵淺藍色的花,花瓣層層疊疊,在月光下泛著銀光——正是鬼醫婆婆說的“不眠花”,據說能讓人徹夜不眠,最適合……說悄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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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風笑了笑,推門進屋。屋裏沒點燈,月光從窗欞照進來,在地上畫出格子圖案。他剛放下拐杖,就聽見“咚、咚、咚”的敲門聲,聲音很輕,像怕驚動了什麽。
    “誰?”
    門外沉默了片刻,傳來個帶著點緊張的聲音:“是我,蘇清晏。”
    林風打開門,蘇清晏站在月光裏,穿著件月白色的衣裙,頭發鬆鬆地挽著,幾縷碎發垂在臉頰邊。她手裏捧著個錦盒,看見林風時,耳朵瞬間紅了。
    “有事?”林風側身讓她進來,拐杖往門後一靠。
    “給你送點東西。”蘇清晏低著頭走進來,錦盒往桌上一放,發出“哢噠”一聲輕響。她的手指絞著裙角,半天沒說出下一句。
    林風關上門,轉身時差點撞到她。蘇清晏“呀”了一聲,往後退時踩到了自己的裙角,眼看就要摔倒,被林風一把扶住。
    他的手剛碰到她的胳膊,就像觸電似的縮了回來。蘇清晏卻像是被定住了,紅著臉抬頭看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林風,”她突然開口,聲音比平時低了許多,“你今天在霧裏,為什麽不用‘踏風步’?以你的速度,根本不用跟怨魂草精廢話。”
    林風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它沒害人,隻是守著丹方而已。”
    “可它是怨魂草啊……”蘇清晏的睫毛顫了顫,“宗門典籍說,怨魂草都是吸食人血長大的。”
    “那是別人沒教好。”林風走到桌邊,打開錦盒——裏麵放著個玉製的小鼎,鼎身上刻著丹紋,正是他上次說缺的煉丹容器。“謝了。”
    “不客氣。”蘇清晏走到他身邊,看著玉鼎,“我爹說,這是用暖玉做的,煉逆生丹時能保住藥性。”她頓了頓,突然抬頭,“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怨魂草精不是壞東西?”
    林風想起了亂葬崗的小豆芽,那個總愛說“靈草也分好壞”的小家夥。他沒回答,隻是拿起玉鼎,入手果然溫溫的。
    “我知道了。”蘇清晏卻像是得到了答案,突然笑了,“你還是老樣子,總覺得什麽都能救。”她的手指輕輕碰了碰鼎沿,“玄機子宗主說,你要衝擊元嬰了?”
    “快了。”
    “需要什麽盡管跟我說。”蘇清晏的聲音軟得像月光,“我庫房裏有株‘醒神花’,據說能穩固元嬰,明天我給你送去。”
    林風剛想說不用,就看見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拐杖上,眼神突然變得很複雜。“你這拐杖……”她伸手想碰,又縮了回去,“是不是快進階了?我昨天看見杖頭的銅環在發光。”
    “快了。”林風把拐杖拿過來,杖頭的銅環果然在月光下泛著淡金色,“等突破元嬰,就能化形了。”
    “化形?”蘇清晏眼睛一亮,“會變成什麽?劍嗎?”
    “不知道。”林風笑了笑,“可能是把鋤子,正好給你藥園鋤地。”
    蘇清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臉頰的紅暈蔓延到了脖子根。“才不要,你的鋤子肯定會偷吃我的靈草。”她往前走了一步,離林風隻有半步遠,月光在她發間流轉,帶著淡淡的花香。
    “林風,”她突然輕聲說,“下次別再自己扛著了,不管是怨魂草精還是什麽,我……我們都能幫你。”
    林風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眼睛,突然覺得這雙眼睛,和三百年前亂葬崗的星星很像。他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卻聽見院牆外傳來鬼醫婆婆的喊聲:“蘇丫頭!再不回去你爹該打你了!”
    蘇清晏的臉瞬間變得通紅,像被煮熟的蝦子。“我、我走了!”她抓起錦盒的蓋子,慌慌張張地往門口跑,跑到門口時又停下,回頭看了林風一眼,“醒神花我明天一定送來!”
    門“吱呀”一聲關上,院子裏傳來她跑得太急差點摔倒的驚呼,還有鬼醫婆婆咯咯的笑聲。
    林風站在屋裏,手裏還握著那個暖玉鼎,鼎身的溫度透過掌心傳來,像某種滾燙的情緒。他走到窗邊,看見蘇清晏的身影消失在月色裏,鬼醫婆婆的紅肚兜一閃,也跟著不見了。
    窗台上的不眠花還在靜靜開放,花瓣上的露珠在月光下滾落,像一滴無聲的笑。林風拿起拐杖,杖頭的銅環輕輕顫動,發出細碎的響聲,像是在嘲笑他剛才的呆愣。
    他搖搖頭,把暖玉鼎放進儲物袋,轉身往床邊走。月光在地上織成網,他的影子落在網上,突然覺得這具百歲老翁的軀殼裏,好像有什麽東西,正隨著月光慢慢蘇醒。
    明天,該給王鐵蛋他們煉升階丹了。他想。順便,也該問問玄機子,元嬰期的“逆生丹”,是不是真的需要“同心草”做藥引。
    窗外的月光更亮了,照得院角的桃核微微發顫,像是要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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