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把同心草的葉片染成金箔色時，林風正蹲在秘境出口的青石台上，給小豆芽編第三隻草蚱蜢。小家夥捧著兩隻歪歪扭扭的蚱蜢，銀鈴似的笑聲在山穀裏蕩開，發間還沾著昨晚蹭到的靈草汁液，活像棵剛澆過水的小豆芽菜。
    “風哥，你這手藝比村口王嬸差遠了。”王鐵蛋扛著半人高的靈草捆子，粗布褂子被露水浸得發亮，“她編的蜻蜓能飛，你這蚱蜢腿都快掉了。”
    林風反手把草蚱蜢敲在他腦門上：“嫌差？嫌差別吃我昨天烤的靈雞翅。”
    “別別別！”王鐵蛋趕緊護著頭傻笑，懷裏的靈草捆子晃了晃，滾出顆圓滾滾的朱果，“哎？這是啥時候沾的？”
    “秘境核心區的‘回春果’，能續十年壽元。”葉青媛蹲下身撿起朱果，指尖在果皮上輕輕一劃，淡青色的靈氣紋路便像活過來似的遊走，“林辰師弟用丹盒裝著呢，剛才清點時還說少了兩顆，原來是粘你草捆上了。”
    林辰背著個鼓鼓囊囊的丹箱從秘境裏鑽出來，脖頸處的“辰”字胎記泛著淡金光，顯然是收了不少好東西。“師父，高階靈草夠煉五十爐中階逆生丹了，還有這塊‘時光石’……”他打開丹箱，裏麵鋪著層軟絨，中央躺著塊巴掌大的晶石，石內流轉著細碎的光點，像把星星揉碎在了裏麵。
    “好家夥！這石頭能讓丹藥藥效翻三倍！”王鐵蛋眼睛瞪得溜圓，伸手就想去摸，被林辰“啪”地拍開。
    “別碰，上麵有時間禁製。”林辰小心翼翼地合上丹箱，“剛才方師妹想用符紙包著拿，結果符紙直接化成灰了。”
    方燦燦叼著根靈草從後麵跟上來，手裏的符筆還在黃紙上瞎晃：“誰說的？那是我故意試驗禁製強度！”她晃了晃手裏的半張符紙，“你看，這不還剩一半嗎？”
    “剩一半是因為你手快縮得早。”龍傲雪拎著隻半死不活的銀翼獸走出來，龍角上還掛著片妖獸鱗甲，“這畜生偷了我三顆逆生丹，追了它三裏地才抓住。”
    歐陽靖最後一個出來，懷裏抱著個比他人還大的玉葫蘆，走路都打晃：“師父！這裏麵是‘醉流霞’！我在秘境酒窖裏摸的，聞著比玄機子那老東西藏的還香！”
    林風剛要說話，小豆芽突然拽著他的袖子蹦蹦跳跳：“風哥哥，外麵有糖葫蘆！”
    眾人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秘境出口的山道上果然站著個身影，月白長衫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手裏還舉著串裹著晶瑩糖衣的糖葫蘆——正是蘇清晏。
    “蘇師姐咋來了？”王鐵蛋撓撓頭，“她不是說在宗門等著嗎？”
    蘇清晏見他們出來，快步迎上來，臉頰微紅：“我、我怕你們迷路，就……就帶著點吃的過來了。”她說著把糖葫蘆往小豆芽手裏塞，目光卻偷偷往林風身上瞟，看見他衣襟上沾著的草汁，嘴角忍不住彎了彎。
    “還是蘇姑娘貼心。”王鐵蛋湊過去想討一串，被方燦燦一符筆敲在腦門上，“沒看見是給小豆芽的嗎？想吃自己買去！”
    “我這不是怕浪費嘛……”王鐵蛋委屈巴巴地揉著腦袋，逗得眾人直笑。
    林風把草蚱蜢塞給小豆芽，接過蘇清晏手裏的食盒：“辛苦你了。”食盒裏是溫熱的靈米團子，還細心地分了甜鹹兩種，顯然是知道他愛吃鹹口的。
    “不辛苦。”蘇清晏聲音細若蚊蠅，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袖，“宗主和長老們都在山門外等著呢，說要給你們接風。”
    隊伍剛走到半山腰，就聽見山腳下傳來震天的鼓樂聲。林風扒開雲霧往下看，回春宗的山門廣場上黑壓壓站滿了人，宗主帶著長老們站在最前麵，連平時深居簡出的太上長老孩童形態）都搬了個小板凳，正啃著靈果看熱鬧。
    “這陣仗也太大了吧？”歐陽靖抱著玉葫蘆咋舌，“上次玄機子突破地仙都沒這麽熱鬧。”
    “你懂啥？”方燦燦用符筆戳了戳他的後腰，“這次咱們帶回來的東西，夠宗門用十年的！宗主不得把咱們當寶貝供著？”
    剛到山門，太上長老就顛顛地跑過來，小短腿跑得飛快：“林小子！時光石呢？快讓我瞅瞅！”
    “在這兒呢，您老小心點。”林辰連忙打開丹箱，時光石的光點在陽光下流轉，看得老頭眼睛都直了。
    宗主捋著半尺長的胡須，笑得眼角皺紋都堆成了花：“林風啊，這次秘境之行辛苦你了，宗門決定……”
    “決定給我們放三天假不？”王鐵蛋搶話道，“我想睡個三天三夜，再讓夥房給我燉十隻靈雞。”
    宗主的笑容僵在臉上，旁邊的長老們“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林風沒好氣地踹了王鐵蛋一腳：“沒大沒小！”轉頭對宗主拱手，“弟子不敢居功，都是師弟師妹們出力。”
    “謙虛了不是？”蘇清晏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個人耳朵裏，“這次若不是林師兄用陣法困住守護獸，我們根本拿不到時光石。”她說著臉頰又紅了，趕緊低下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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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豆芽舉著啃了一半的糖葫蘆，突然指著廣場邊上的糖葫蘆攤：“我還要那個！帶芝麻的！”
    “給你買十串！”林風笑著揉揉他的腦袋，剛要掏錢，就見王鐵蛋已經捧著三串跑過來，獻寶似的遞給小豆芽，“拿著吃！師兄我剛用回春果跟攤主換的，他說這果子比靈石還稀罕。”
    “你可真行。”林風瞪了他一眼，心裏卻暖乎乎的。這憨貨看著粗枝大葉，對小豆芽倒是細心。
    回春宗的接風宴擺了整整五十桌，從廣場一直排到丹堂門口。林風被宗主和長老們拉著坐在主桌，王鐵蛋他們幾個則被弟子們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問秘境裏的趣事。
    “你們是沒見著，風哥用廣場舞步躲過妖獸的毒刺，那扭得比戲班子還好看！”王鐵蛋喝得滿臉通紅，拍著桌子大嗓門，“還有小豆芽，一聲喊就把守護獸嚇跑了，比歐陽師弟的啞鈴還管用！”
    歐陽靖不樂意了，舉著玉葫蘆反駁：“我那啞鈴敲暈過元嬰魔修！能一樣嗎？”
    “咋不一樣？”王鐵蛋梗著脖子，“不都是嚇唬人的玩意兒？”
    兩人吵著吵著就掰起了手腕，引得滿桌哄笑。林風端著酒杯，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忽然覺得這修仙界也沒那麽糟——至少有這群吵吵鬧鬧的家夥在身邊。
    蘇清晏坐在他旁邊，安靜地吃著靈米，偶爾抬頭看他一眼，見他望過來就趕緊低下頭，耳根紅得像熟透的櫻桃。林風想起秘境裏她為了護他，硬生生接了妖獸一爪，至今衣袖上還留著個破洞，心裏突然有些發癢。
    “你的傷……”他剛要開口，就被方燦燦咋咋呼呼的聲音打斷。
    “師父！蘇師姐！你們看我畫的‘靜音符’！”方燦燦舉著張黃符跑過來，“貼在王鐵蛋和歐陽靖嘴上，保證他們吵不起來！”
    話音未落，符紙“啪”地貼在了兩人腦門上。王鐵蛋和歐陽靖正憋著力氣掰手腕，突然發不出聲音，急得臉都紫了，模樣逗得眾人笑得前仰後合。
    直到月上中天，宴席才漸漸散了。林風帶著三分醉意往自己的小院走，夜風帶著靈草的清香，吹得人渾身舒坦。剛推開院門，就聽見身後傳來輕手輕腳的腳步聲。
    “林師兄。”蘇清晏的聲音在月光裏打著顫，像片被風吹動的葉子。
    林風轉身，看見她手裏捧著個錦盒，站在月光下，月白的裙裾泛著淡淡的銀輝。“還有事？”
    “我、我給你帶了點醒酒湯。”蘇清晏把錦盒遞過來，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像被燙到似的縮了回去，“秘境裏你說喜歡喝鹹口的，我加了點靈菇。”
    錦盒裏的湯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剛燉好的。林風心裏一暖，正想說點什麽，蘇清晏卻突然踮起腳尖，飛快地往他懷裏塞了個東西，轉身就跑，裙角掃過石階，帶起一陣香風。
    他低頭一看，手心裏躺著枚玉佩，上麵刻著個小小的“風”字，玉佩的溫度燙得像團火。
    回到房間，林風剛把玉佩收好，就聽見“咚”的一聲輕響，像是有人從窗戶翻了進來。他挑眉看向窗欞，隻見蘇清晏正手忙腳亂地從窗台上往下跳，結果腳下一滑，“哎喲”一聲摔了個屁股墩。
    “你怎麽……”林風話沒說完就被她捂住了嘴。
    蘇清晏蹲在地上，手指還死死捂著他的嘴，眼睛瞪得溜圓，像隻受驚的兔子。“別、別出聲！”她壓低聲音，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我就是……就是想問問你，那玉佩你喜不喜歡。”
    林風掰開她的手，哭笑不得：“喜歡，但是你翻窗戶進來就為了問這個？”
    “不是！”蘇清晏連忙擺手，慌亂中頭發散了下來，幾縷青絲垂在臉頰邊，“我、我還想跟你說，秘境裏你救我的時候，那個……”她越說越亂，最後索性閉了嘴，紅著臉直勾勾地看著他。
    窗外的月光正好落在她臉上，把她的睫毛照得像沾了碎銀。林風突然覺得這場景有點眼熟——好像在哪本藍星小說裏見過類似的橋段，隻不過女主角通常沒這麽冒失。
    “那個什麽？”他故意逗她，往椅子上一坐，慢悠悠地端起桌上的醒酒湯。
    “就是那個！”蘇清晏急得站起來，手舞足蹈地比劃，“你把我推開，自己被妖獸爪子掃到，還嘴硬說沒事……”說到這兒，她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疼不疼啊？”
    林風心裏咯噔一下，原來她都看見了。他還以為自己掩飾得挺好。
    “早沒事了。”他喝了口湯，靈菇的鮮香混著暖意滑進喉嚨，“一點小傷，比王鐵蛋上次搬丹爐砸的輕多了。”
    “那不一樣！”蘇清晏走到他麵前，蹲下身掀開他的褲腿——果然，秘境裏被妖獸掃到的地方還留著道淺疤，在月光下泛著淡淡的粉色。
    她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疤痕，指尖微涼，像帶著露水的花瓣。林風的腿不自覺地縮了縮，引得她抬頭看他，眼睛亮得像藏了星星。
    “我給你塗這個。”蘇清晏從袖袋裏掏出個小瓷瓶，倒出點淡綠色的藥膏，“這是我家傳的‘愈膚膏’，抹三次就消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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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藥膏帶著清冽的草木香，她的指尖偶爾碰到他的皮膚，像有小電流竄過。林風僵在椅子上，看著她認真的側臉，突然覺得這偷闖房間的行徑，好像也沒那麽離譜。
    “塗好了。”蘇清晏把褲腿放下，剛要站起來，又像想起什麽似的，從懷裏掏出串糖葫蘆，往他手裏一塞，“給你，剛才看你盯著攤兒看了好幾眼。”
    糖葫蘆上的芝麻沾了點她的體溫，甜絲絲的香氣混著她身上的靈草香，在空氣裏纏成一團。林風舉著糖葫蘆，突然沒忍住笑出聲。
    “你笑什麽？”蘇清晏瞪他，臉頰卻更紅了。
    “笑你。”林風咬了口糖葫蘆，糖衣在嘴裏化開，甜得人舌尖發麻，“偷闖男人房間，就為了送藥膏和糖葫蘆？”
    “才不是！”蘇清晏氣鼓鼓地轉身想翻窗戶走，結果腳下又被自己的裙角絆了一下，差點摔出去。林風眼疾手快地拉住她，她的手撞進他掌心，軟得像團雲。
    兩人對視著，呼吸都慢了半拍。月光從窗欞漏進來，在地上織出張銀網，把他們倆網在中間。
    “那你還想幹嘛？”林風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沙啞。
    蘇清晏的嘴唇動了動，沒說出話來，隻是反手抓緊了他的手，像抓住根救命稻草。遠處傳來王鐵蛋和歐陽靖打鬧的聲音，隱約還夾雜著方燦燦的符筆敲腦袋的脆響，可這房間裏卻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咚咚”的，像敲在鼓上。
    林風低頭看著她泛紅的眼角，突然覺得這逆生界的返老還童，或許也不是什麽壞事——至少能讓他在百歲老翁的偽裝下，嚐到點少年人才有的甜。
    他舉起手裏的糖葫蘆，往她嘴邊遞了遞：“吃嗎？挺甜的。”
    門口傳來腳步聲。
    蘇清晏猶豫了一下，輕輕咬了一口，糖衣沾在她嘴角，像顆晶瑩的淚珠。林風剛想伸手幫她擦掉，她卻突然鬆開他的手，“嗖”地翻出窗戶，隻留下句飄在風裏的話：“明天、明天我再來看你！”
    蘇清宴沒翻出窗去，掉在地上，爬入床底！
    林風坐在椅子上，舉著那串還剩大半的糖葫蘆，愣了半天。窗外的月光落在他腿上的疤痕處，藥膏的清涼混著糖葫蘆的甜，在心裏釀成了壇說不清道不明的酒。
    “這丫頭……”他搖搖頭，嘴角卻忍不住往上翹，“比王鐵蛋還憨。”
    遠處的喧鬧還在繼續，靈草的香氣隨著晚風飄進來，和著月光一起，在房間裏纏纏綿綿地打了個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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