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紙人替命:還有失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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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鄆城的推事院中,南知意終於看清了豬大腸和狗蛋的麵貌。
    跪在左側的狗蛋一張圓臉,兩道眉毛粗而短,眉尾下垂。眼睛不算小卻渙散,下巴上留著半寸長的潦草胡茬。
    相比之下,右側的豬大腸身形極瘦,長臉,眉毛細直,眉尾上挑。眼睛細長,臉上幹幹淨淨,連胡茬都刮得整齊。
    矮胖男人其實叫薑十七,高瘦的叫魏晟。
    兩人均出生於鄆城城外的白鷺村,從小玩到大,狗蛋和豬大腸則是他們互相稱呼的諢名。
    此時,薑十七的眉毛緊緊地皺在一起,五官也揪成一團。
    “路大人,您說偷懶耍滑俺認,這殺人,是絕對沒有的事情啊!”
    “至於魏晟,就更不可能了。他家平日殺豬都要找我哭上一個時辰,他更不可能殺人啊!請大人明鑒!”
    他蒼白地辯解著,不敢抬頭直視路棲鶴。
    一旁的魏晟同樣大氣也不敢出。
    他低著頭眉毛突然一皺,伸手將腰帶上略左偏的銅扣朝右側推了推,使其正對著肚臍。
    路棲鶴好整以暇地坐在上位,百無聊賴地擺弄著手中的扇子。
    餘光中,魏晟聽到自己糗事時瞪了薑十七一眼,終究還是低頭顫抖著應了一句:
    “是。”
    見路棲鶴沒有開口的意思,一旁站著的南知意輕咳了一聲。
    “李捕快,昨日亥時你在幹什麽?”
    女人煞有介事地挺直了腰板。
    薑十七歪著頭想了想。
    “回稟大人,昨晚王捕頭派我們二人還有其他弟兄一起在李府麵前站崗,後來……”說到這,薑十七憨厚的臉泛起一絲紅暈,直蔓延到耳根。
    此時,一旁沉默不語的魏晟突然冷哼一聲。
    “後來薑十七這個饞豬說餓了,想吃李府對麵的那家燒鴨,就拉著我從站崗的地方直接跑了。等鴨子的功夫,我倆突然看到了一個青色的紙人。”
    說到這,魏晟向後縮了縮。
    他攥著衣角的雙手越收越緊,指節也開始泛白。
    “當時我突然想起來還有別的事要幹,又覺得這紙人晦氣,就讓薑十七趕緊扛去就近的後山埋了。”
    “什麽有別的事要幹,明明是你害怕。”薑十七嘟囔了一句。
    路棲鶴緩緩抬眼,薄唇微啟時聲線清冽如碎冰:
    “青色的……紙人?”
    指尖的扇子輕輕磕了下案麵。
    “嗒”的一聲輕響。
    跪在下麵的薑十七和魏晟明顯哆嗦了一下,但卻同步地點了點頭。
    “當初查封李府紙人的時候,是您和王捕頭帶著俺們弟兄一起幹的,那些紙人的樣子俺可忘不了,和昨晚看到的一模一樣。”
    薑十七伸出手誇張地比劃著紙人的尺寸。
    路棲鶴眼尾極淡地挑了下。
    他瞥了一旁若有所思的南知意一眼,而後揚了揚手。
    南知意會意,雙手環胸走到魏晟身旁,彎著眼睛湊到男人身邊,眉毛輕晃:
    “劉捕快,當時巷子你說的桃花債,是什麽?”
    說完,她又背著手轉到薑十七麵前。
    “想不到薑捕快看起來憨厚老實,私下竟然欠著風流債。”
    薑十七慌忙擺手。
    魏晟冷哼一聲,丹鳳眼轉了轉:
    “他年輕時和我們村裏一姑娘兩情相悅,結果這花心大蘿卜一來鄆城就把她拋棄了,後來聽說那可憐的姑娘傷心過度,徹底離開了我們村。”
    心中的疑問得到了解答,南知意笑起來,轉身走回閉眼假寐的路棲鶴身旁站好。
    “大人,我沒問題了。”
    就在薑十七和魏晟低著頭快走出推事院時,南知意突然眨了眨眼睛,揚聲叫住了兩人:
    “李府對麵那家燒鴨鋪子,手藝怎麽樣?”
    一聽到美食,薑十七頓時兩眼放光,吞咽了一口口水,朝南知意猛猛點頭:
    “好吃!”
    等到兩人徹底離開推事院,南知意身後的屏風搖晃了一下,一身雪白的蘇景然微笑著從屏風後繞出。
    “路兄,嘴上說著不相信人家,真到審訊的時候自己倒是一句話也不說。”
    路棲鶴挑眉,並沒否認。
    “我倒是覺得,他們的話有幾分可信度。還記得李萬財屍體上的藤黃膠嗎?你們剛把他扛回來時,我也差點被騙。”
    路棲鶴依舊閉著眼睛。
    腦海中卻浮現出在後山見到李萬財時的畫麵。
    屍體上確實有一層蠟油,無論是遠看還是近看,都和紙人很像。
    “我也覺得沒說謊。”
    南知意讚同地點頭,“那奇怪的共感中,我曾聽到薑十七說過‘紙人很重’之類的話,當時整個後山就隻有他一個人,沒必要作假。”
    “最近,你沒再看到些什麽嗎?”
    路棲鶴終於睜開眼,一道銳利至極的視線射向不遠處的南知意。
    女人款款走到路棲鶴的紫檀木桌案前,兩手撐在桌麵上,手指微微收緊。
    陽光落在南知意的發梢。
    她眼底帶著暖意,語氣裏滿是認真:“路大人,其實我也剛剛接受共感這件事,聽起來好像很荒謬,但我確實能通過碰觸和受害人,也就是李萬財共感。”
    路棲鶴托腮看著女人因為激動透著粉的耳尖。
    “現在李萬財已死,我自然是看不見了。”
    良久,路棲鶴點了下頭。
    正巧鄆城捕頭王振家頂著滿臉疲憊走進了推事院,他抱著一遝厚厚的紙走上前,正準備匯報時卻突然瞅見了南知意。
    王振家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遲疑。
    “不妨事,這裏沒有外人。”
    恰在此時,路棲鶴伸手敲了敲桌麵:“口供放這裏就行。”
    南知意輕咬下唇,識趣地退到一邊站好。
    眼前這男人,應該是相信她了吧。
    “啟稟大人,李萬財在三個月前就開始召集大江南北手巧的紙紮匠,為李府紮紙的足足有十個,但在一個月前,他卻突然將所有匠人都遣退了,聽留在鄆城內的匠人說,是因為有個匠人失蹤了。”
    王振家將手中的口供全部呈上,然後退到一旁站好。
    “而且他們說,李萬財並沒有要求製作他的紙人。哦對了,一個月前,李府管家石忠也失蹤了。”
    路棲鶴拿起一份口供仔細看了看,瞳仁比剛才暗了幾分。
    “那個失蹤的匠人,有記錄嗎?”
    他將宣紙按在案上,指腹無意識地摩挲著上麵的字跡。
    “有,這是花名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