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紙人替命:燒鴨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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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知意正看著窗外發呆,回神時正好撞上了路棲鶴投來的目光,她瞬間露出八顆牙的標準微笑,軟軟地喊了聲:“大人。”
“過來。”
路棲鶴將卷軸攤在桌麵上,朝少女輕輕招手。
“失蹤的就是他……”
他修長又骨節分明的手指輕點在一個名字上,
南知意乖巧地走到路棲鶴身邊站好,抻脖仔細打量著卷軸上的字,一縷青絲正好垂在路棲鶴肩頭。
“阿工……”
讀到一半,她尷尬地收回視線,僵硬著身子轉移話題:“怎麽起這種名字?”
察覺到女人的局促,路棲鶴有些好笑地皺眉,抬眸看著南知意越來越紅的小臉。
“阿工丂。”他嗤笑一聲。
“你不會不認識這字吧?”
“大人就會取笑我。”
南知意輕咬著下唇,輕哼一聲別過身,雙手賭氣似的撐在腰間,
“我就是個普通人家的女兒,自然比不上大人博學多識。再說大人您的關注點應該放在他為什麽叫這名字上。”
“沒錯。”
路棲鶴收回視線,臉上的笑意再次被一貫的嚴肅神情覆蓋:“到現在,這兩人依舊下落不明。”
“石忠的房間就在李府吧,我既然能看到李萬財身上發生的事情…”
南知意歪頭想了想,
“說不定,也能看到石忠的。”
一刻鍾後,路棲鶴和南知意在石忠房間前站定。
石忠的房間有些亂,正對著房門口的桌麵上散落著一串碧綠色的玉佩,南知意覺得奇怪,指尖觸碰到玉佩的時候,眼前畫麵扭曲了一瞬。
她發現自己正處於一個極其逼仄的小房間內。
房頂的朽木梁歪扭著嵌在土壁裏,黴斑順著裂縫爬滿四圍,混著潮濕的土腥與陳年腐味,像隻無形的手扼住人的呼吸。
難道這回,她和石忠共感了?
牆角堆著些腐朽的碎紙屑,唯一的木桌腿缺了半截,墊著塊開裂的青石板。昏暗中,黃泥牆上沾染了些不知是水漬還是血汙的深色印記,腳下的泥土踩上去軟膩無比。
“南知意!”
她正準備上前兩步,仔細看看房間中的陳設時,手腕卻冷不丁被拽住。
下一秒,一股短暫的失重感包圍住了她。
回神時,她正懸掛在房間的窗戶外,路棲鶴正伸手拉著她的手腕。
“路大人,救我。”
南知意嚇得有些懵。
她費力地伸手準備爬回房間內時,卻突然看到路棲鶴皺眉鬆開了手。
“啊……嗯?”
下落了不到兩厘米,腳下傳來一種踏實感,南知意看了看地麵,發現她正好好地站在窗外。
“哈哈,路大人。”
南知意尷尬地撓了撓頭。
石忠的房間本就隻有一層,窗戶建的也不高,剛剛她雖然從窗戶處跌落,但隻要把腿伸直,就可以直接踩在地麵上。
看著隔窗而立的女人,路棲鶴微不可察地鬆了口氣。
剛剛一進門,南知意就像是被奪舍一般直奔窗戶,他覺得她應該是看到了什麽便沒打斷,直到她推開窗戶,直直地往外蹦……
“剛剛你都看到了什麽?”
南知意眨了眨幹澀的眼睛,伸手替自己順了順氣,然後將看到的所有和盤托出。
“黃土牆麵?”
路棲鶴摸了摸下顎,打量著石忠房內的陳設:“鄆城並不用黃土造房。”
倒是有個地方,以黃土房聞名。
不過這話,路棲鶴並沒說。
兩人又在石忠的房間內轉了幾圈,並沒有找到什麽線索。
咕嚕嚕……
南知意難為情地轉身,小臉通紅地捂著肚子。
青布袍角掃過階前碎草,衣擺帶起一縷沉風,靴底碾過青石板發出輕響,路棲鶴大步流星朝外走。
“大人,您去哪?”
*
冷冷清清的鄆城街道上,南知意正蹦跳著跟在路棲鶴身後,烏眸清亮如星。
“我曾聽說鄆城以不夜聞名,如今倒是可惜。”
路棲鶴並沒回話。
其實他也剛來任職不久,並沒真正見過鄆城“不夜”的樣子,但如今的街頭巷尾實在太過安靜。
每到傍晚,家家戶戶便大門緊閉,整個鄆城聽不到一點歡聲笑語。
這倒也不能怪百姓。
李萬財失蹤案還沒破,整座城也隻能暫時保持當前這種狀態。
所以全城都死氣沉沉的時候,突然有一家一直營業的小鋪闖進視野,路棲鶴很難不懷疑。
當時審訊薑十七時,他便注意到了它。
隻不過沒想到,她也是。
“喏。”
兩人站在昏黃的巷口,路棲鶴朝遠處揚了揚下巴,輕點不遠處的一盞暖燈。
“燒鴨鋪。”
巷口的燒鴨鋪挑著一張褪色藍布幌,木牌上“張記鹵鴨”四字被煙火熏得泛暖。鋪內鐵鉤上掛著三兩隻紅亮的燒鴨,鴨皮正泛著油潤的琥珀光。
一個年輕的青布衣裙的姑娘正支著肘坐在案後,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瓷盤邊緣,目光落在鋪外青石板的裂紋上。
直到耳邊傳來輕淺的腳步聲,張青遙才猛地回神,抬眸時眼睫輕顫。
“客官,要斬半隻,還是稱些鴨雜?”
南知意笑意盈盈地望著麵前的女孩,臉頰上的梨渦若隱若現。
“剩下的兩隻半,我全要了。”
張青遙猛地抬眸,眼睫還沾著點未抖落的麵粉,原本垂著的嘴角也跟著抿緊:“我家鴨大,你二人吃一隻足夠了。”
南知意挑眉看著她臉上的雀斑:“放心吧,我們人多。”
聞言女孩也不再言語。
她麻利地從掛鉤上取下燒鴨,左手持斧,將燒鴨剁成平均的幾份。
“姐姐這鴨聞著真香,比我們清河的香多了。”南知意悠閑地扶著台麵,仰頭和沉默不語的路棲鶴搭話,餘光卻一直停留在女人手上。
不知是不是長日拿刀的原因,她手上有繭。
路棲鶴沒懂她的用意,隻僵硬地點下頭。
南知意繼續笑看張青遙,話像蹦豆子似的往外冒:“真奇怪,都說鄆城是不夜城我才來的,怎麽跟我想的不一樣呢。”
終於,張青遙停下了機械式剁鴨的動作,“最近你們還是不要亂走的好。”
南知意見有話可套,立刻將眉眼歪成一個小月牙,額前碎發也跟著垂下來:
“咦惹,阿姊這話是何意?”
“最近鄆城出了件大事。”
張青遙壓低聲音,朝對麵不遠處有捕快把守的的李府努了努嘴:
“看見沒,我們鄆城首富,失蹤了。”
“張青遙!”
突然一道尖細無比的聲音響起,不遠處一個婆子穿著的女人正叉著腰朝這邊衝來:
“我家大人要的燒鴨為什麽還不送?這鋪子能繼續開全靠我們大人,你這個忘恩負義的賤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