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紙人替命:司獄府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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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婆子生得膀大腰圓,藍布短褂裹著圓滾滾的身子,領口處還沾著塊油斑。
    她衝得猛,幾乎是一眨眼便來到鋪子麵前。
    南知意躲閃不及,被撞得趔趄一下。
    “你長眼睛喘氣的?”
    婆子揉著被撞疼的肩膀氣不打一處來,她眉毛倒豎,三角眼一瞪,“你知不知道我是誰?”
    “劉姐姐您別氣,夫人要的燒鴨我已經準備好了。”張青遙趕忙從案台後繞出,手中拎著一包油紙包好的鴨。
    “輪到你說話?”
    劉婆子的嗓門又粗又亮,唾沫星子隨著話頭濺出來,上前一步就想揪南知意的衣領。
    “你啞巴了?撞到我不會道歉嗎?”
    下一秒,一隻鐵鉗一般的手死死握住婆子伸出的胖手腕。
    路棲鶴渾身上下散發著一股滔天戾氣。
    男人並沒說話,手上的力度收緊,疼的劉婆子大喊大叫著想掙脫。
    不過她發現,自己罵的越髒,手腕處越疼。
    “哢嚓。”
    劉婆子的嚎叫聲還沒衝破喉嚨,路棲鶴像碰了什麽髒東西似的,猛地鬆開手。
    他垂眸嫌惡地掃了眼婆子歪成詭異角度的手腕,從懷中取出張手帕,仔仔細細地擦拭指節,最後將手帕丟到女人身上。
    喉間溢出一聲極輕的嗤笑,語氣冷得像冰:
    “自不量力。”
    “你!”
    劉婆子好像看到了什麽鬼魅一般瞪大雙眼,胸口劇烈起伏幾下後,抓著張青遙手中的燒鴨連滾帶爬地跑開。
    “你等著!我家劉大人不會放過你!”
    南知意躲在路棲鶴身後,小手緊攥著他的衣擺,探出頭朝跑遠的劉婆子俏皮地吐舌頭。
    下一秒,她便被路棲鶴拎著領子拽到一邊。
    “哥哥,這人蠻橫得很,就是得教訓。”沒等路棲鶴開口,南知意便亮出了一對小虎牙,朝男人討好地笑起來。
    路棲鶴眉梢跳了跳。
    “脫臼而已,她沒事的。”
    “你們……是兄妹?”
    一旁的張青遙突然咬唇開口,眼裏有幾分南知意看不懂的複雜。
    “是啊,我哥厲害吧?”
    南知意笑得明媚,挑眉伸手拉住路棲鶴的左臂,煞有介事地拍了拍。
    張青遙終於笑起來。
    臉頰上的小雀斑添了幾分青澀的味道,她點點頭:
    “真好。”
    “剛剛那人是?”
    “劉司獄家的婆子。”
    說到這裏,張青遙臉上的輕鬆一掃而光,
    “就是他掌管我們這些小販,也不準大家討論李萬財的事。”
    從張青遙的話中得知,燒鴨鋪之所以在人心惶惶時繼續營業,是因為司獄劉春家喜歡吃燒鴨,每天都要派劉婆子來拿最大最肥的燒鴨。
    不過同時,一件事引起了南知意極大的注意——
    幾乎每日劉婆子都會來取鴨,唯獨在李萬財被殺的那日沒有。
    “你難道就不覺得,張青遙的話是一個極好的切入點嗎?”
    兩人快走回知府,路棲鶴冷不丁開口。
    “大人說的是。”
    “那你說,下一步該怎麽辦?”
    少女撐著一張苦瓜小臉冥思苦想,最終一拍大腿
    “要不,去趟劉府看看?”
    *
    半刻鍾後,濃濃的夜色中,南知意有些呆滯地看著麵前的一片高牆,她上前一步踮腳伸手,連牆頭都沒碰到。
    “大人莫不是逗我?這一整片牆這麽高。”
    路棲鶴略低頭。
    他的眉峰不再像往常那般緊繃,眼底凝著細碎的光。
    南知意順著路棲鶴的視線望去。
    矮牆下一個不過二尺寬的土洞赫然在目,洞口還沾著青苔泥點。
    “大…大人,您…要我鑽…這??”
    路棲鶴不語,隻一味點頭。
    南知意的笑僵在臉上,驚得後退半步:“有沒有體麵一點的方法?”
    “沒有。”
    南知意有些屈辱地盯著狗洞。
    不過也不是就她一個人鑽,她身後這位不也要一起鑽?
    不虧!
    想到這裏,南知意一咬牙一跺腳,搶在男人前湊到狗洞旁,露出一對小虎牙:
    “大人,我先幫您探探路!”
    看著表現格外積極的南知意,路棲鶴勾了勾唇,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不出一會,南知意便像隻小蟲一般蛄蛹到牆的另一邊,她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大人,一切安全,您快來吧。”
    她倒要仔仔細細地看路棲鶴鑽過來。
    夜影裏,一抹玄色衣擺如墨蝶劃過月光,足尖僅在牆沿青磚輕點一瞬,路棲鶴便已穩穩落於牆內。
    “這是……輕功?”
    “走吧。”
    男人在南知意震驚又帶了些哀怨的眼神中理了理衣襟,回眸一笑:
    “沒想到南姑娘竟有這種癖好。”
    兩個黑影一前一後躲在司獄府的樹後,南知意鼓著腮幫子,恨恨地盯著心情很好的路棲鶴。
    丫的!
    就在她準備伸腳把男人的靴子踩掉時,不遠處的正屋傳來一聲巴掌脆響。
    緊接著,一個人被粗魯地推了出來。
    夜色越來越深,南知意眯了眯眼,但仍舊看不清那人是誰,隻能看到她魁梧的身形。
    黑影先是呆愣愣地站了一會,然後在轉身離開的瞬間,轟然倒地。
    南知意低呼一聲。
    下一秒,兩個黑影便從正屋前的兩根立柱後走出。
    一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做了些什麽,而後兩人對視一眼,一頭一尾扛起剛剛倒在地上的人,朝後院走去。
    路棲鶴冷厲的眼神直直射向正屋方向,舔了舔嘴唇。
    “跟我來。”
    他握住身後南知意有些冰涼的手腕,“別弄出聲響。”
    夜霧像浸了冰的紗。
    司獄府前院的燈影被高牆吞盡,隻剩一絲油燈餘暉在黑裏顫,照得磚縫裏的青苔泛著青黑的黴光。
    路棲鶴拉著氣喘籲籲的南知意遠遠地跟在兩個黑影身後,神色越來越嚴肅。
    他沒想到司獄府竟然這麽大。
    按照大衍的規矩,一座城的司獄府占地不得超過15畝。
    但他走了這麽久還沒到頭,目測劉春的司獄府已經超過了大衍的最高標準。
    兩個黑影在一扇木門前停下。
    “嘎——”
    推門聲猛然將夜色撕開。
    路棲鶴劍眉微蹙,環顧四周後找了個粗壯的樹木停下,鬆開了南知意的手腕。
    沒過多久,剛剛的黑影便從木門中走出。
    很快,兩人便消失在南知意的視線中。
    院裏荒草比人高,風一刮就簌簌響,半塌的廊柱上,藤蘿的根須垂下來。
    不遠處,下午還生龍活虎的劉婆子正靜靜躺在那裏。
    南知意快跑兩步上前,剛準備蹲下便聽到路棲鶴冰冷的聲音。
    “不用看了,她已經死了。”
    路棲鶴突然出聲:“你來看看,這些是什麽?”
    南知意小跑過去。
    廢棄院落的矮牆邊,鬆土層被生生撬開過,邊緣的濕泥凝著不自然的弧度。
    一小錠銀子正嵌在濕泥裏。
    散發著銀色的溫潤光澤。
    銀麵上被泥土磨得微亮的地方,刻著個歪歪扭扭的“李”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