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紙人替命:庭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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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道憨厚的聲音在眾人身後響起。
    “阿奶,您認錯人了!”
    南知意循聲望去。
    一個略有些矮胖的男人逆光站著。
    圓臉上堆著憨厚的肉,眼角的笑紋裏還沾著些灰塵,黑亮的眼珠直直看向帶頭的老人。薑十七撥開呆怔的人群,走到路棲鶴身前:
    “這位是俺朋友,來找俺的。”
    他笑意盈盈地握著李阿奶的手:
    “巧手兄還在鄆城給您賺大錢呢,您再等等,好嗎?”
    “好啊!好……”
    聞言,阿奶悵然轉身往回走,沒有一絲留戀,就好像剛剛的一切都沒發生一樣。
    周圍的一群老人也安靜地跟在她身後挪。
    回到知府後,南知意便把剛剛感受到的一切和路棲鶴交代了,現下女人正呆呆地坐在桌後發怔。
    剛剛的共感給她留下的心理陰影不小。
    她不知道剛剛看到的是什麽,更不知道為什麽會看到。
    在南知意看來,這些畫麵和現在李萬財的案件沒有任何關係。
    不過一旁的路棲鶴倒是表現的輕鬆,男人把玩著扇子,時不時看向門口處。
    “路兄,您找我。”
    半晌之後,蘇景然緩步踏入。
    茶杯磕在桌麵上,發出一聲脆響。
    路棲鶴搖了搖手中的扇子,終於開口:“是你把薑十七從牢中放出來的?”
    蘇景然的手指微微收緊。
    “昨日我再次查看了李萬財的屍體和那個紙人,紙人確實是按照他的身形製作,但並不細致。針法也不一樣,李萬財身上的是回針縫,而紙人身上的則是紙紮多用的十字。所以我便懷疑整個事情或許和紙紮匠有關,於是找到王捕頭要了那份花名冊。”
    燭火猛地跳動了一下。
    “我走訪了紙紮匠,其中一人告訴我,這個叫工丂的,平日沉默寡言又神秘的很,總喜歡穿著一身白色的鬥篷,蓋住自己的臉。”
    南知意正對著光翻看自己蔥管般的手指,聞言一頓。
    路棲鶴依舊坐在案前假寐,眼簾輕闔,長睫在眼下投出淺淡的陰影:
    “所以呢?這和你放走薑十七有什麽關係?”
    蘇景然帶笑的眉眼垂了垂,他抬手輕輕按了按眉心:
    “別的我沒辦法確定,工丂這個名字,我剛看到便想到了一個字——巧。之前你給我看過的紙條上的字,我當時覺得眼熟,後來我才憶起,的確是巧手的字。”
    “三年前李萬財宣布請白鷺村的巧手幫忙紮紙人,當時陣仗很大,李萬財也當眾請巧手在李府題字。”
    說到這,他無奈地輕歎了口氣,眼尾彎起的弧度卻沒了暖意。
    “可惜巧手隻是個化名。不過我想到薑十七也是白鷺村的人,所以我便去牢裏找了他,並把你們去白鷺村的事告訴了他。”
    路棲鶴的手指依舊敲擊著桌麵,臉上沒什麽別的表情,“所以你覺得,薑十七便是凶手?”
    “這我無法確定。”
    南知意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
    察覺到匯聚在自己身上的兩道視線,她猛地搖搖頭,連帶著發髻下的小絨球跟著前後晃動:“我倒覺得薑十七不是凶手。”
    “薑十七剛剛言語中喊巧手的稱謂不太對勁,給我的感覺並不像是……真正的兄弟。”
    南知意無意識地皺眉,撐著小臉,
    “誰喊親哥叫巧手哥啊。”
    看著歸來的王捕頭,路棲鶴直了直腰:“王捕頭,發布告示,就說已經抓到殺害李萬財的凶手了,明日當眾庭審。”
    “哦對了,一定要邀請劉春。”
    說罷,男人站起身,看向滿臉愁容的南知意,漆黑的眼底飄過勢在必得:
    “陪我再走一趟吧。”
    *
    細雨斜斜織著,打在青石板路上,暈開點點濕痕。
    路棲鶴手持一把紙傘,斜斜地將傘麵傾向一旁挽著他手臂的南知意。
    目光所及處,張記鹵鴨的店麵正散發出昏黃的光暈,張青遙依舊坐在案台後發呆。
    聽到不遠處腳步聲,她猛然起身。
    “阿姊。”
    南知意甜甜地喊了聲,然後挽著路棲鶴小跑兩步上前,她雙手撐在案台上歪頭,眉眼彎彎。
    “再來兩隻。”
    張青遙溫婉地點點頭。
    “阿姊,我們明日便要離開鄆城了。”
    南知意輕歎口氣,眨著一雙水汪汪的眼睛,語氣中滿是可惜:
    “剛剛來時,我和哥哥看到官兵正在張貼告示,說什麽已經抓到凶手了。真想好好體驗一下不夜城啊!”
    不同於上回的不配合,這回路棲鶴倒是少見地笑起來。
    “再不回家,阿奶該擔心了。”
    男人伸手揉了揉南知意的頭,滿臉都是寵溺:“這有什麽,下次哥還帶你出來玩。”
    張青遙抬眼看了看兩人。
    接著感歎了一句:“你們兄妹感情真好。”
    南知意笑著接過燒鴨。
    走出去好遠,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麽一般回頭,朝店鋪中的少女揮了揮手:“阿姊,上次那個劉婆子沒再來騷擾你吧!”
    “有你們在,應該不會再來了。”
    張青遙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謝謝你們。”
    直到走回知府,南知意依舊皺著眉頭,猜不明白路棲鶴的用意。
    “大人,我表演的不錯吧?”她得意地揚了揚下巴,又吹了聲口哨:“有沒有影帝級別?”
    “還行。”
    路棲鶴將傘收好,眼底平靜無波。
    “準備一下明天。”
    *
    翌日,鄆城知府被圍得水泄不通,百姓們從大門一直排到了街上,裏三層外三層地圍簇著,議論聲嗡嗡地像漲水的河。
    “聽說那殺了李萬財的凶手下跪認罪了?”
    “可不是!我家隔壁王婆的侄子在衙門當差,說那凶手被押來時,手裏還攥著個紙人,模樣怪瘮人的……”
    府衙的朱漆大門半開著,兩名衙役手持水火棍,板著臉維持秩序。
    一身素色衣裙的南知意坐在堂下偏角的位子,長睫顫動間,指尖無意識地輕輕叩擊膝頭。
    她總覺得這場庭審不對勁。
    首先薑十七給她的感覺就不對。
    再者,她打心眼裏認為路棲鶴沒必要大費周章地召集這麽多人旁聽。
    不隻是知府外的百姓——
    也包括劉春、一直被關押的魏晟、還有邊上幾個看起來風塵仆仆的男人。
    今早她聽蘇景然說,庭審時李萬財為祭祀大典召集的幾個紙紮匠也會在場,估計那幾個男人便是。
    思及此,南知意無聊地摳地麵上的磚縫。
    陽光透過人群的縫隙,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不遠處傳來整時的撞鍾聲。
    路棲鶴朝下麵點了點頭,王振家會意,押著脖子上帶著枷鎖的薑十七走上大堂。
    薑十七一出現,便被無數道好奇又怨恨的目光包圍住。
    “這就是殺害李首富的凶手?看樣子倒是憨厚老實。”
    “果然人不可貌相!這人怎麽穿著捕快的衣服?不會是官爺犯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