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亂象初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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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姬好美,滅國破陳,走二大夫,殺子之身,殆誤楚莊,敗亂巫臣,子反悔懼,申公族分。——劉向《列女傳》
渭水湯湯,見證了周室的崛起;牧野烽煙,滌蕩了殷商的腐朽。周武王姬發定鼎天下後,一手分封諸侯,一手製禮作樂,試圖以血緣為紐帶,以禮法為綱紀,編織起一張綿延萬世的統治大網。
在這張大網的東南一隅,陳地迎來了它的首任君主——陳胡公。這位與周天子血脈相連的宗室貴胄,肩上扛著的不僅是一塊封地,更是周室教化東南的重任。武王將自己最疼愛的長女許配於他,既有親上加親的信任,更有以王室血脈浸潤這片土地的深意。
陳胡公沒有辜負這份囑托。他抵達陳地後,第一件事便是修築陳城。夯土聲聲中,城牆拔地而起,不僅抵禦了蠻夷的侵擾,更築起了一道禮法的屏障。城內,他仿照鎬京規製設立宗廟朝堂,每逢祭祀之日,鍾鼓齊鳴,俎豆飄香,周天子製定的禮儀在這裏得到最虔誠的踐行。
“禮者,天地之序也。”陳胡公常以此告誡臣下。他選賢任能,不問出身隻看德行,將那些通曉周禮、品行端正的人提拔到重要崗位;他揚善懲惡,用周禮作為判罰的準繩,讓百姓知榮辱、明是非。有一次,兩個鄉鄰因田界爭執不休,鬧到朝堂之上,陳胡公沒有簡單斷案,而是讓他們背誦《詩經》中關於鄰裏和睦的篇章,直到兩人羞愧難當,自行和解。
在他的治理下,陳地民風漸淳,百姓安居樂業。每當農閑時節,城外的空地上總能看到百姓們演練周禮的身影,孩子們吟誦著《雅》《頌》,老人們談論著禮法,一派禮樂之邦的祥和景象。陳國也因此躋身十二大諸侯國之列,成為周天子眼中東南方的穩固屏障。
然而,時光流轉,數代之後,陳國的朝堂上出現了一位與陳胡公截然不同的君主——陳靈公,諱平國。
周頃王六年,陳靈公嗣位時,陳國的禮樂製度雖已不如往昔,但宗廟猶在,禮法未廢。可這位新君,仿佛天生就帶著一股顛覆傳統的輕佻。他登上帝位的那天,本該身著莊重的袞服,麵南背北接受百官朝拜,可他卻嫌袞服太過沉重,私下裏讓內侍換成了輕便的彩衣,若非禮官拚死勸諫,幾乎要穿著這身“奇裝異服”完成登基大典。
這僅僅是個開始。平日裏,陳靈公最不喜的就是朝堂上的莊嚴肅穆。大臣們奏事時,他要麽東張西望,要麽把玩著手中的玉佩,偶爾聽進去幾句,回應的也多是些戲謔之語。有一次,上卿奏報鄰國侵犯邊境,請求出兵抵禦,他卻笑著說:“那些蠻夷不過是餓了想討點吃的,賞他們幾車糧食便是,何必動刀動槍壞了興致?”氣得老上卿當場拂袖而去。
他對國家政務毫無興趣,卻對酒色之事格外上心。後宮之中,佳麗三千仍不能滿足他的欲望,常常借著微服私訪的名義,在都城內外尋花問柳。每次出遊,必定帶著兩個心腹:大夫孔寧和儀行父。
這二人堪稱“同道中人”,都是漁色獵豔的好手。孔寧長於諂媚,總能精準地揣摩出陳靈公的心思,提前為他尋好獵物;儀行父則相貌堂堂,頗有手段,常能替靈公“擺平”那些不聽話的女子。三人在朝堂上就沒個正形,常常不顧君臣禮節,言語戲褻,討論的不是國計民生,而是哪家的女子容貌出眾,哪家的歌姬舞姿曼妙。
“大王,昨日我在城西發現一家酒肆,那老板娘生得可真是……”孔寧話沒說完,就被儀行父打斷:“比起前日我見到的那位大夫之女,可差遠了!”陳靈公聽得眉飛色舞,拍著桌子大笑:“改日你二人帶路,咱們一同去瞧瞧!”這般荒唐對話,在朝堂上屢見不鮮,嚇得那些老臣們紛紛垂首閉目,不敢聽聞。
朝堂之上並非沒有清醒之人。大夫泄冶,生得麵如古玉,目若朗星,是陳國出了名的忠良正直之士。他看著靈公日複一日地荒廢朝政,看著孔寧、儀行父二人把持朝堂,心中如焚。
泄冶常常在朝堂之上挺身而出,勸諫靈公:“先王創立陳國,靠的是禮法二字。如今大王沉迷酒色,不問政事,恐動搖國本啊!”
陳靈公每次聽到這話,要麽裝作沒聽見,要麽敷衍幾句:“泄大夫多慮了,寡人心中有數。”可轉頭,依舊我行我素,甚至變本加厲。有一次,他竟帶著孔寧、儀行父在朝堂後殿飲酒作樂,讓宮女們赤身跳舞,恰好被前來奏事的泄冶撞見。
泄冶氣得渾身發抖,指著三人怒斥:“你們如此行徑,與禽獸何異!”
陳靈公被掃了興致,臉上終於露出怒意:“寡人在自己的宮殿裏玩樂,與你何幹?再敢多言,休怪寡人不客氣!”
孔寧和儀行父也在一旁煽風點火:“泄冶這是以下犯上,大王當嚴懲!”
泄冶看著眼前這三個荒淫無道的君臣,痛心疾首,卻依舊不肯放棄:“隻要臣還有一口氣在,就不會看著陳國毀在你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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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的忠言,終究沒能喚醒沉溺於酒色的陳靈公。陳國的朝堂,在一片嬉笑淫樂之聲中,漸漸偏離了陳胡公當年定下的軌道,朝著不可預知的深淵滑去。而所有人都不知道,一個女人的出現,將會把這場荒唐劇推向更加驚悚的高潮。
鄭國都城的宮牆,圈得住四方天地,卻圈不住一顆躁動的春心。
鄭穆公的後宮深處,有位公主自出生起便帶著異香。傳聞她降世那日,都城外的桃花一夜綻放,蜂蝶繞著宮殿飛了三日不絕。這便是後來名動天下的夏姬。
及笄之年的夏姬,早已長成一幅勾魂攝魄的模樣。那雙眼不是尋常女兒家的杏眼,而是帶著幾分迷離的鳳眼,眼波流轉間,似有春水蕩漾;眉如遠山含黛,卻在眉梢處微微上挑,添了幾分說不盡的妖冶。更奇的是她那張臉,兼具少女的嬌嫩與婦人的嫵媚,杏臉桃腮仿佛染著朝露,任誰看上一眼,魂魄都要被勾去三分。宮中的侍衛常因偷看她而撞在廊柱上,連最古板的太傅見了她,也會不自覺地捋錯胡須。
可這副絕美容顏下,藏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據說夏姬在夢中遇見個羽衣仙人,仙人在夢中教她吞吐氣息,說此法能采男子精氣補自身元氣,既能享盡歡愉,又能駐顏不老。夢醒後,她隻覺渾身輕盈,指尖似有流光轉動。
沒過多久,她便在後花園與同父異母的哥哥公子蠻不期而遇。公子蠻正值青春年少,意氣風發,當他瞥見妹妹身著鵝黃羅裙,倚在海棠樹下,那陽光透過花葉灑落在她臉上,宛如畫中仙子般美麗動人,他的目光便再也無法移開。夏姬憶起夢中仙人的話語,微微垂首,不經意間露出一截如雪般潔白的脖頸,那聲音輕柔得好似,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魅惑:“哥哥為何躲在這裏偷看我?”
公子蠻的心跳瞬間失去了節律,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牽引,他的眼神變得熾熱而深沉,卻又努力克製著自己的情感。他暗自告訴自己,這隻是兄妹之間的親昵,然而內心深處的波瀾卻難以平複。
此後,兩人常借著探望母妃的由頭私會。起初隻是含蓄地表達心意,後來感情愈發深厚,竟在假山後的山洞裏互訴衷腸。夏姬以溫柔體貼的方式,總能讓公子感受到無盡的愛意,每次相聚都讓兩人陶醉其中,流連忘返。
不到三年,原本壯實如牛的公子蠻漸漸形容枯槁,咳嗽不止,走兩步路都喘得厲害。太醫來看了幾次,隻說是精力虧空,開了多少補藥都沒用。一個深秋的清晨,宮女發現公子蠻死在了自己的寢殿裏,麵色青灰,像被抽幹了所有生氣。
宮中流言四起,都說公子蠻是被狐狸精纏上了。鄭穆公看著日漸出落得愈發嬌豔的女兒,心裏像壓了塊石頭。他隱隱覺得兒子的死與夏姬脫不了幹係,可家醜不可外揚,隻能趕緊給她找個婆家遠嫁。
挑來挑去,選中了陳國大夫夏禦叔。夏禦叔是陳宣公的孫子,陳靈公的叔叔,不僅家世顯赫,更以體格健壯聞名,據說能徒手打死老虎。鄭穆公想,這樣的壯漢,總該能鎮住這個女兒。
大婚那日,夏姬穿著大紅嫁衣,站在夏禦叔身邊,美得讓陳國來的迎親隊伍都看呆了。夏禦叔看著眼前這位豔光四射的新娘,笑得合不攏嘴,哪裏知道自己娶回家的,是一朵帶刺的毒玫瑰。
婚後第二年,夏姬生下個兒子,取名征舒。夏禦叔初為人父,對夏姬更是疼愛,可他漸漸發現不對勁,自己的身體好像越來越虛了。明明沒幹什麽重活,卻總覺得累,夜裏睡覺也不安穩,常常一身冷汗地驚醒。
而夏姬呢,反倒一天比一天容光煥發。皮膚還像少女一樣細膩,眼神裏的媚態越來越濃,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像鉤子一樣勾著他的魂。夜裏同床,夏姬總有辦法讓他忘了疲憊,一次次沉溺其中,可天亮後,他隻會更累。
身邊的侍從偷偷勸他:“大夫,您得多保重身體,少近女色啊。”夏禦叔也想克製,可一到晚上,麵對夏姬那水汪汪的眼睛,所有的理智都煙消雲散了。
等到征舒十二歲那年,夏禦叔終於撐不住了。他躺在床上,看著床邊依舊嬌豔如花的夏姬,想說什麽,卻隻咳出幾口血,頭一歪就斷了氣。
消息傳到鄭國,鄭穆公長歎了口氣,再也沒提過這個女兒。
喪服還沒脫多久,她就讓侍女荷華對外放出話:“夫人獨居寂寞,想找些故友來府中閑談。”
夏禦叔在世時,孔寧與儀行父便與他交往頗深。二人皆被夏姬攝人心魄的妖冶豔麗迷得神魂顛倒,心中早生覬覦引誘之意。
夏禦叔死後,孔寧與儀行父便如聞到腥味的貓,迫不及待地打起了夏姬的主意。
一日,孔寧與夏姬之子征舒相約於郊外打獵。打獵途中,孔寧有意拖延時間,眼見著天色漸漸暗沉,暮靄開始籠罩大地,他才裝作剛想起時間,慢悠悠地送征舒回家。
二人剛進院門,就見堂屋的燈亮得正暖,一道身影踩著光暈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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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姬穿了件月白綾羅裙,領口袖口繡著細碎的纏枝蓮,烏黑的發髻鬆鬆挽著,幾縷碎發垂在頸側,被燈光映得像鍍了層金。她剛迎上來,身上那股獨特的蘭芷香就漫了過來,混著晚風裏的草木氣,勾得人心裏發癢。
“你們可算回來了,征舒年紀小,怕是累著您了。快進屋,我溫了酒,備了幾樣小菜。”夏姬的聲音柔得像春水,眼尾微微上挑,看孔寧時那目光似沾了蜜。
孔寧的目光在她身上打了個轉,喉結悄悄動了動。自打禦叔死了,這夏姬就像壇封了的酒,越擱越有滋味。那腰肢,那眉眼,哪怕穿著素淨衣裳,也藏不住骨子裏的媚。他和儀行父早就盯著這塊肥肉了,隻恨沒找到由頭近身。
堂屋裏暖意融融,夏姬親自給孔寧斟酒,指尖不經意擦過他手背時,軟得像團棉花。
夏征舒才十二歲,哪有心思琢磨別的,幾杯酒下肚就打了個哈欠:“我……我去睡了,你們慢用。”
“去吧去吧,”夏姬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背,待那道小身影消失在門後,她轉身時,眼底的端莊就淡了幾分。
“孔大人。”她重新坐下,給自己也倒了杯酒,指尖撚著杯沿輕輕晃,“亡夫走得早,家裏多虧了你們這些老朋友照拂。”
孔寧放下酒杯,目光灼灼地盯著她:“夫人哪裏的話,我與禦叔是過命的交情,他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
這話裏的深意,夏姬怎會聽不出。她抬眼望過去,睫毛顫了顫,那眼神裏半是委屈半是勾人:“可這日子難熬啊……夜裏冷,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尾音剛落,孔寧就跟被燙著似的站了起來。他幾步走到夏姬麵前,還沒開口,就見她仰頭望過來,那雙眼水汪汪的,像含著淚。
“夫人若是……”
話沒說完,夏姬忽然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袖,指尖輕輕撓了撓。那觸感像羽毛搔在心尖上,孔寧渾身的血都往頭上湧,一把攥住她的手就往內室帶。
紅燭搖搖晃晃,映得帳子上的鴛鴦影活了似的。
夏姬的羅裙滑落在地時,孔寧才真正嚐到這“絕色”的滋味。她不像尋常女子那般拘謹,吐氣如蘭的嘴裏哼出的調子,比最好聽的曲子還勾魂。他像渴極了的人撲進甘泉裏,隻覺得渾身骨頭都酥了,哪裏還顧得上什麽禮儀廉恥。
這一夜,錦被翻湧,直到窗紙泛白才歇了歇。
孔寧醒時,夏姬還睡得正沉,鬢發散在枕頭上,嘴角帶著絲慵懶的紅。他盯著那截露在被外的雪白脖頸,忽然想起什麽,目光掃到床腳那方繡著並蒂蓮的錦襠,眼底閃過抹狡黠。
他悄悄地把那軟滑的錦緞揣進懷裏,指尖沾著點脂粉香。
天剛蒙蒙亮,孔寧就揣著“寶貝”溜出了株林。他腳步輕快,一路直奔儀行父府,剛見到人就把那錦襠掏了出來,抖開時笑得一臉得意:“老儀,瞧瞧這是什麽?”
晨光裏,那抹嬌豔的紅晃得儀行父眼睛發直。他盯著那精致的繡工,再看看孔寧臉上那股子“得償所願”的騷氣,頓時明白過來,牙根都快咬碎了。不禁罵道:“好你個孔寧……”
孔寧拍著他的肩膀,笑得更歡了:“那滋味,絕了!你是沒瞧見,夏夫人那風情……”
話沒說完,就被儀行父一把推開。孔寧看著對方氣衝衝往裏走的背影,笑得更得意了。這株林的春色,他可是頭一個嚐著的。
而此刻的株林深處,夏姬剛從榻上坐起。她望著空蕩蕩的身邊,指尖劃過微涼的錦被,嘴角勾起抹若有若無的笑。
孔寧之後,該輪到儀行父了吧?
這寂寞的日子,總得多些“樂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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