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沉迷聲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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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成帝在藏書閣翻檢舊籍,偶然看到《史記·佞幸列傳》,其中記載了漢高祖寵信籍孺、漢惠帝依賴閎儒、漢文帝偏愛鄧通、漢武帝鍾情韓嫣的舊事。那些文字明明寫得簡略,卻像一道驚雷,劈開了他心中積壓的沉悶。
    “原來,先帝們也有這樣的喜好。”成帝合上書卷,指尖在封麵上輕輕摩挲,眼中閃過一絲好奇。他身邊的宦官見他神色異樣,忙躬身問:“陛下,可是這書不合心意?”
    成帝搖搖頭,笑道:“不,隻是突然覺得,這世間的樂趣,或許不止一種。”
    這般念頭一旦生根,便如藤蔓般瘋長。成帝開始留意宮中的年輕郎官,目光在他們身上逡巡,卻總覺得少了點什麽。直到他遇見了張放。
    張放是前富平侯張安世的玄孫,世襲侯爵,官至侍中。他曾娶許後弟弟的女兒為妻,按輩分,還算是成帝的姻親。可這層關係,在成帝見到他的那一刻,便被拋到了九霄雲外。
    那日是許後的生辰,宮中設宴,張放作為外戚列席。他穿著一身月白錦袍,站在人群中,身姿纖巧如弱柳,膚色白皙勝女子。待他抬眼舉杯向成帝敬酒時,那雙桃花眼流轉間,竟帶著幾分女子的柔媚。
    成帝隻覺心頭一跳,仿佛被什麽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當晚,他便傳旨讓張放入宮議事。實則哪有什麽事,不過是屏退左右,與張放對坐飲酒。張放說話時柔聲下氣,舉止間帶著刻意的嬌俏,時而抬眸淺笑,時而低頭弄袖,那情態竟比後宮最嬌媚的嬪妃還要動人。成帝一杯接一杯地飲酒,目光卻始終黏在張放身上,心中那點異樣的好奇,早已化作洶湧的欲望。
    夜深時,成帝屏退內侍,對張放笑道:“今夜月色正好,你便留在宮中陪朕吧。”
    張放故作嬌羞地低下頭,指尖絞著衣袍的係帶:“臣……臣不敢僭越。”
    “朕說你敢,你便敢。”成帝伸手,輕輕勾起他的下巴,“在朕麵前,不必拘禮。”
    那一夜,長信宮的燭火搖曳到天明。成帝醒來時,見身側的張放睡得正酣,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竟生出幾分憐愛的心緒。自那以後,張放便成了宮中最特殊的存在,雖無妃嬪之名,卻得帝王專寵之實。
    成帝對張放的寵愛,遠超尋常。他先是破格封張放為中郎將,讓他監管長樂宮的屯兵,又特許他設置幕府,配備屬官,其儀仗威儀竟堪比將軍。朝臣們雖頗有微詞,卻礙於皇帝的威嚴,敢怒不敢言。
    張放深知,要想長久留住帝王的心,光靠柔媚是不夠的。他看透了成帝被困在宮牆內的煩悶,便時常在枕席間說起宮外的趣聞:“陛下,臣前日見西市有個雜耍班子,那藝人能吞劍吐火,引來滿街人喝彩;還有城東的酒肆,新釀的‘梨花春’,入口甘醇,比宮中的禦酒還要清冽幾分。”
    成帝本就對一成不變的宮廷生活感到厭倦,聽張放說得繪聲繪色,心中早已按捺不住:“哦?宮外竟有這般熱鬧?”
    “可不是嘛。”張放依偎在他懷裏,聲音軟糯,“外麵雖沒有宮中富麗堂皇,卻多了幾分人間煙火氣。陛下若有興致,臣可引路,換上便裝去瞧瞧?”
    成帝被說得心癢難耐。他自出生起便居於深宮,雖也常去上林苑遊獵,卻從未真正體驗過市井生活。“好,明日便依你所言,微服出遊。”他拍板決定。
    次日清晨,天剛蒙蒙亮,成帝便換上一身青色的布袍,頭戴軟腳襆頭,與同樣裝扮的張放一起,帶著兩名精挑細選的內侍,悄悄從側門離開了皇宮。
    長安城的清晨,遠比宮中熱鬧。街道兩旁的店鋪陸續開門,夥計們忙著卸門板、灑掃門前;賣早點的攤子支起了油鍋,油條的香氣混雜著豆漿的醇厚,撲麵而來;還有提著菜籃的婦人、背著書包的學童,往來穿梭,人聲鼎沸。
    成帝站在街角,看著這鮮活的景象,眼中滿是新奇。他自幼聽慣了“陛下萬歲”的山呼,見慣了臣下的跪拜,此刻混在人群中,沒人知道他是誰,這種自在感讓他渾身舒暢。
    兩人一路走走停停,在西市嚐了剛出爐的胡餅,在書肆翻了民間話本,又在戲樓外聽了段皮影戲。成帝笑得格外開懷,連說:“這比在宮中聽那些雅樂有趣多了!”
    日頭漸高,張放又提議:“陛下,前麵便是平康坊,那裏有幾家酒肆,不僅酒好,還有歌女彈唱,咱們去坐坐?”
    成帝欣然應允。兩人走進一家名為“醉仙樓”的酒肆,剛坐下,便有歌女抱著琵琶過來彈唱。那歌女唱的是一首民間小調,歌詞直白卻動人,唱盡了尋常男女的悲歡離合。成帝端著酒杯,聽得入神,竟覺得這樸素的歌聲,比宮中那些華麗的辭藻更能觸動人心。
    “怎麽樣,陛下?”張放笑著為他斟酒,“臣沒騙您吧?”
    成帝飲下杯中酒,連連點頭:“果然是好去處。往後,咱們要常來走走。”
    自那以後,微服出遊成了成帝生活中最大的樂趣。他時常與張放一起,或在市井閑逛,或在郊外踏青,有時甚至會宿在城外的莊園裏,體驗農家的生活。他為自己取了個化名“張公子”,每當有人問起身份,便說是富平侯府的遠親,倒也沒人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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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中並非無人知曉此事。丞相匡衡曾多次上書勸諫:“陛下乃萬乘之尊,身係天下安危,豈能頻繁微服私訪?萬一遇到不測,國將何安?”
    成帝卻把奏折丟在一邊,對張放笑道:“這些老臣,就是愛小題大做。有你在,有何可懼?”
    張放也順著他的心意:“陛下說得是。那些人不過是嫉妒陛下能得這人間樂趣罷了。”
    就這樣,成帝的遊興越來越濃,甚至有時會耽誤早朝。內侍們急得團團轉,卻隻能眼睜睜看著皇帝沉溺在宮外的聲色犬馬中。
    這一日,成帝與張放沿著朱雀大街信步閑遊,春日的暖陽透過柳梢灑在青石板上,映得人渾身發暖。張放忽然湊近道:“陛下,往前便是陽阿公主府了,聽說她府裏新調教了幾位歌女,舞姿絕妙,不如咱們去坐坐?”
    成帝本就遊興正濃,聞言笑道:“既如此,便去叨擾公主一杯薄酒。”
    陽阿公主聽聞“富平侯府的遠親張公子”到訪,原以為隻是尋常應酬,親自迎到府門時,見來人雖著布衣,卻身姿挺拔、眉宇間自帶威儀,身後張放更是恭謹隨行,心中頓時有了計較。待入廳分賓主坐定,她屏退左右,屈膝便要行禮。
    成帝抬手止住她,道:“公主免禮,朕今日是微服出遊,隻當尋常訪客便可。”
    陽阿公主何等通透,立刻笑著應下,轉身吩咐擺宴。不多時,佳肴流水般送上,玉盞中斟滿了琥珀色的醇酒。席間絲竹悅耳,幾個歌女淺吟低唱,卻都引不起成帝的興致,宮中佳麗無數,這般水準的表演早已看膩。
    酒過三巡,張放便對陽阿公主笑道:“公主府中若隻有這些歌舞,未免辜負了這春日好時光。”
    陽阿公主早有準備,拍了拍手道:“前幾日剛尋來個極會跳舞的姑娘,本想調教得再好些再獻給陛下,既然今日陛下在此,便讓她獻醜了。”
    話音剛落,堂下忽然響起一陣細碎的環佩聲。成帝抬眼望去,隻見一個穿素紗舞衣的女子從屏後轉出:她身量纖細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肩若削成,腰如束素,素紗下隱約可見凝脂般的肌膚。最惹人注目的是那雙眼睛,眼尾微微上挑,顧盼間像含著兩汪春水,勾得人移不開目光。
    “民女趙飛燕,見過陛下,見過公主。”她盈盈下拜,聲音清婉如黃鶯出穀。
    成帝的呼吸莫名一滯,端著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緊。
    陽阿公主示意樂師奏樂,趙飛燕旋即起舞。起初動作舒緩,像弱柳扶風,素紗裙裾隨著她的轉身輕輕翻卷,宛如盛開的白蓮;漸漸節奏加快,她的身姿愈發靈動,時而如孤鶴展翅,時而如驚鴻掠水。舞到興處,她忽然踮起足尖,竟淩空躍起半尺高,旋轉間衣袂飛揚如流雲,落地時輕得像一片羽毛,連裙角都未沾染半點塵埃。
    席間眾人都看呆了,連絲竹聲都仿佛為之一頓。成帝更是目不轉睛,手中的玉盞不知不覺傾斜,酒液灑在錦袍上也渾然不覺,直到“當啷”一聲,酒盞墜地摔得粉碎,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陽阿公主見狀,故作嗔怪地對歌舞姬們道:“你們這些丫頭,平日裏教的都忘了不成?瞧把貴客都驚擾了。”
    成帝這才察覺失態,忙擺手道:“不怪她們,是朕自己失了分寸。”他目光重新落回趙飛燕身上,毫不掩飾的讚賞道:“特別是這位趙姑娘,舞姿精彩絕倫,真是令朕大飽眼福。宮中的舞姬,怕是也難及她半分。”
    趙飛燕聞言,適時地垂下眼瞼,露出一抹羞怯的笑意,那模樣更添幾分風情。
    宴席散後,成帝借口還有事相商,屏退了旁人,隻對陽阿公主道:“朕瞧這趙飛燕確實難得,不知公主可否割愛,讓她隨朕入宮?”
    陽阿公主正愁沒機會討好成帝,立刻笑道:“陛下喜歡,是她的福氣。能得陛下青睞,也是我陽阿府的榮耀。”
    成帝大喜,帶著趙飛燕登車回宮。馬車裏,他忍不住握住那女子的手,隻覺她指尖微涼,肌膚細膩得不可思議,心中的歡喜像春水般漫溢開來。
    回到宮中,成帝特意將趙飛燕安置在新建的霄遊宮。當夜,他屏退了所有宮人,獨留趙飛燕在寢殿侍奉。紅燭高燃,映得帳幔上的鸞鳳花紋仿佛活了過來。趙飛燕褪去舞衣,換上一身輕如蟬翼的寢衣,肌膚在燭光下泛著瑩潤的光澤。
    她不像許後那般端莊,也不似班婕妤那般拘謹,舉手投足間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媚態。成帝擁她入懷時,隻覺她身軟如綿,氣息如蘭,心中的欲火瞬間被點燃。那一夜,芙蓉帳暖,雲雨巫山,趙飛燕時而婉轉承歡,時而眼波流轉,將女子的柔媚與風情發揮到了極致,直讓成帝覺得此前的聲色犬馬都成了過眼雲煙。
    歡娛嫌夜短,不知不覺間,窗外已泛起魚肚白。成帝擁著懷中的美人醒來,見她披衣坐起,長發如瀑般垂落肩頭,睡眼惺忪中帶著幾分慵懶,更顯楚楚動人。晨光透過窗欞灑在她臉上,連細小的絨毛都看得清晰,那般弱不勝嬌的模樣,讓成帝心頭一陣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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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伸手拂過她的發絲,認真的說道:“你既入了宮,朕便不能委屈了你。朕現在就下旨,封你為婕妤,賜居遠條館。”
    說罷,他立刻召來內侍,親自提筆寫下詔書。墨跡未幹,便命人送去禮部存檔。趙飛燕連忙跪下謝恩,眼眶微紅道:“謝陛下隆恩,民女......不,臣妾定當盡心侍奉陛下。”
    成帝扶起她,看著那雙含情脈脈的眼睛,隻覺得往後的日子定不會再寂寞。他哪裏知道,這位讓他魂牽夢繞的趙婕妤,不僅會攪亂後宮的風平浪靜,更會成為影響他一生的“禍水”。
    遠條館的晨露滴落芭蕉葉上,發出清脆的聲響,仿佛在預示著,大漢的後宮即將迎來一場翻天覆地的風波。而這位名喚趙飛燕的女子,才剛剛踏上她攪動風雲的第一步。
    趙飛燕的身世,藏著一段鮮為人知的曲折。
    她本不姓趙,而是姓馮。母親是江都王的孫女姑蘇郡主,出身高貴,卻偏偏在婚姻裏走了岔路。郡主嫁與中尉趙曼後,私下與府中舍人馮大力的兒子馮萬全暗通款曲,珠胎暗結,竟一胎生下對孿生女兒。
    那時禮法森嚴,未婚先孕已是大過,何況是婚內私情。姑蘇郡主又驚又怕,隻覺這對女嬰是惹禍的根苗,斷不能留在府中。趁著月色,她命心腹將兩個繈褓中的嬰兒抱到郊外荒坡,狠下心腸丟在草叢裏——隻當從未有過這血脈。
    三日後,郡主終究是骨肉連心,忍不住偷偷去看。荒坡上風餐露宿,她原以為孩子早已沒了氣息,卻遠遠望見兩個繈褓微微起伏,走近了竟還能聽見微弱的啼哭。郡主又驚又喜,伸手一摸,嬰兒雖凍得冰涼,卻還有氣。她望著那雙烏溜溜的眼睛,忽然淚如雨下,連忙將兩個孩子重新裹緊,抱回了家。
    這對姐妹,長女取名宜主,次女喚作合德。日子剛安穩沒幾年,趙曼病逝,姑蘇郡主無力獨自撫養,隻得將姐妹倆送到馮家。可命運偏不饒人,沒過多久,馮萬全也染病離世,馮家漸漸敗落,連糊口都難。姐妹倆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女,隻得隨著逃難的人流輾轉到長安,一路靠乞討為生。
    長安城繁華如錦繡,卻容不下兩個漂泊的孤女。眼看就要餓斃街頭,恰逢陽阿公主府招歌舞姬,姐妹倆抱著一絲希望前去應選。管事見宜主體態輕盈、合德容貌明豔,便留了她們在府中。
    宜主天生是跳舞的料子,身段嫋娜如弱柳,跳起《胡旋舞》時,裙裾翻飛如蝶翼,仿佛隨時能乘風而起。府裏的樂師都說:“這姑娘跳得比燕子還輕捷。”久而久之,“飛燕”的名號便傳開了,反倒沒人再叫她的本名。合德雖不擅舞,卻生得一副好皮囊,肌膚瑩潤如凝脂,哪怕剛從水中出來,身上也不見水珠掛著,隻像籠著一層薄霧,另有一番風情。姐妹倆一瘦一肥,一靈一媚,在陽阿府中漸漸有了名氣。
    直到飛燕被成帝帶入宮中,合德仍留在公主府。那時後宮有個宮女叫樊嬈,原是姐妹倆的遠房表親,見飛燕得寵,便想著攀附。一日伺候成帝時,她故作神秘地說:“陛下可知,趙婕妤還有個妹妹?”
    成帝正把玩著飛燕送來的玉佩,漫不經心道:“哦?她還有妹妹?”
    樊嬈立刻眉飛色舞地誇讚起來:“那合德姑娘,容貌比婕妤還要勝三分,性子又溫順,肌膚好得能掐出水來,真是天上少有、地上難尋的美人。”
    成帝本就對飛燕寵愛有加,聽聞還有這樣一位妹妹,頓時來了興致,當即命舍人昌延福:“備百寶鳳輿,去陽阿公主府,把趙合德接進宮來。”
    昌延福領了旨,趕著裝飾華麗的鳳輿來到公主府。陽阿公主見是宮裏來的人,不敢怠慢,連忙請出合德。彼時合德剛及笄,穿著一身淺碧色羅裙,站在廊下時,陽光灑在她臉上,竟像敷了層珍珠粉,連隨行的內侍都看呆了。
    合德聽說要入宮,卻不急不躁,對著昌延福斂衽一禮:“勞煩公公回稟陛下,小女蒲柳之姿,不敢勞動鳳輿。且入宮需得姐姐允準,否則便是僭越了。”
    昌延福沒想到這小丫頭竟如此懂規矩,隻得回宮複命。成帝聽了,不僅不惱,反倒覺得這姑娘知禮,對合德更添了幾分期待。他哪裏知道,這不過是合德欲擒故縱的小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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