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姊妹爭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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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帝聽昌延福轉述完趙合德的話,指尖在案幾上輕輕叩著,眼底泛起了然的笑意。他雖沉迷聲色,卻也看得出這是小女兒家的小心思,無非是怕初入宮闈,惹得姐姐飛燕不快,故意拿話拿捏罷了。
    “這姑娘倒是個懂規矩的。”成帝轉頭對身旁的樊嬈笑道:“既如此,你便去趟遠條館,替朕送些東西給你表姐。”
    說著,他命內侍取來一箱珍寶:東珠串成的步搖、和田玉琢的手鐲、蜀錦織的霞帔,件件都是稀世之物。樊嬈捧著錦盒來到遠條館時,飛燕正倚在窗邊翻樂譜,見了這滿箱珠光寶氣,眼中頓時亮了幾分。
    “陛下說,表姐入宮這些日子,替他分了不少煩憂。”樊嬈湊近了,壓低聲音道:“隻是陛下近來總念叨,說後宮雖熱鬧,卻始終沒個一兒半女,怕是對不住祖宗。”
    飛燕撚著步搖的流蘇,漫不經心道:“這等大事,我一個女子也插不上嘴。”
    “陛下也是這麽想的。”樊嬈話鋒一轉,“他聽說表姐有個妹妹叫合德,性子溫順,模樣更是沒話說。若能讓她入宮伴駕,一來能替表姐分些恩寵,二來姐妹同心,說不定能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呢?”
    飛燕何等精明,瞬間便懂了其中的關節。她知道合德的容貌手段,與其讓外人分走恩寵,不如讓親妹妹入宮做個臂助。況且陛下既有此意,順水推舟還能賣個好。她掂了掂手中的玉鐲,漫聲道:“既為皇家子嗣著想,我這做姐姐的,自然沒有不依的道理。”
    樊嬈得了準話,飛也似的跑回未央宮複命。成帝正對著棋盤出神,聽聞飛燕應允,當即推亂棋子,喜道:“快,快傳宮人去接合德入宮!”
    另一邊,陽阿公主府裏的趙合德早已梳妝妥當。她知道樊嬈定會說動姐姐,特意選了件月白色的留仙裙,領口繡著細碎的纏枝蓮,既不張揚又顯身段。發髻梳得一絲不苟,隻簪了支珍珠釵,略施薄粉,反倒襯得肌膚瑩白如玉。
    宮人剛到府門,合德便從容起身,對著陽阿公主盈盈一拜:“蒙公主收留多年,如今要入宮伴駕,此恩永世不忘。”
    公主拉著她的手笑道:“好孩子,此去定要好好侍奉陛下,莫忘了娘家才是。”
    入宮的馬車轆轆而行,合德掀起車簾一角,望著巍峨的宮牆,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這深宮,她終究是要踏進來的。
    成帝早已在殿中等得心急,聽見環佩聲便快步迎出去。隻見合德款步走來,雲鬢高聳如疊翠,眉峰輕蹙似春山,臉頰透著健康的粉暈,肌膚白得像落了層雪。比之飛燕的纖穠合度,合德更顯豐腴柔美,一顰一笑都帶著股勾魂攝魄的韻致。
    “民女趙合德,參見陛下。”她盈盈下拜,聲音軟得像,帶著幾分怯生生的嬌憨。
    成帝隻覺得渾身骨頭都酥了,怔怔地看著她,連那句“平身”都忘了說。左右內侍看呆了,有幾個甚至忍不住低低讚歎,唯獨站在柱後的光祿大夫淖方成,望著那抹月白身影,悄悄往地上啐了一口,低聲道:“這哪是美人,分明是禍水!怕是要把大漢的氣數都澆滅了……”
    這話輕得像風,卻偏巧飄進成帝耳中。他眉頭一皺,正要發作,合德卻已抬起頭,那雙水汪汪的眼睛望著他,仿佛含著無限委屈。成帝的火氣頓時消了,連忙伸手去扶:“快起來,地上涼。”
    他親自牽著合德的手往裏走,嘴裏絮絮叨叨地問著家常,從陽阿公主府的飲食,問到她平日的喜好。合德答得恰到好處,既不顯得諂媚,又處處透著親近,惹得成帝愈發歡喜,隻覺得這趟真是沒白等。
    穿過雕梁畫棟的回廊,合德的裙擺掃過階前的青苔,留下淡淡的香痕。她知道,從踏入這宮門的一刻起,屬於她們姐妹的時代,才算真正開始了。
    殿外的夕陽終於沉入宮牆,暮色像一層薄紗,緩緩籠罩了未央宮。成帝早已按捺不住,屏退了所有內侍宮女,親自為合德卸下釵環。
    那支珍珠釵從發間滑落時,青絲如瀑布般散開,垂在合德肩頭。成帝的指尖不經意觸到她的頸側,隻覺那肌膚溫軟如玉,滑膩得像剛凝的脂膏,竟忍不住輕輕摩挲了兩下。合德似有若無地往他懷裏靠了靠,眼波流轉間帶著幾分羞怯,惹得成帝心頭火起,攔腰將她打橫抱起,大步走向繡帷。
    錦被如雲朵般鬆軟,合德半倚在枕上,月白的寢衣滑落肩頭,露出豐腴卻不臃腫的身段。她不像飛燕那般骨感輕盈,肌膚上仿佛蒙著一層淡淡的光澤,連光線都似要在她身上流連。成帝俯身時,隻覺懷中的人兒軟得像團棉花,溫得像捧暖玉,那觸感與飛燕的柔韌截然不同,卻同樣勾得人魂不守舍。
    紅燭搖曳,映得帳內一片朦朧。合德不似飛燕那般張揚熱烈,承歡時總是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羞怯,低眉順眼間,眼尾卻悄悄掠過一絲慧黠。成帝隻覺得渾身的筋骨都被熨帖得舒舒服服,仿佛沉溺在溫水裏,連呼吸都變得慵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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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收雨歇後,成帝仍舍不得鬆開手,將合德緊緊擁在懷中。她的發絲蹭著他的脖頸,帶著淡淡的花香,讓他暈暈乎乎的,竟忘了身在何處。半晌,他才喃喃開口,聲音帶著滿足的喟歎:“這才是真正的溫柔鄉啊……朕願一輩子耗在這裏,哪裏還稀罕漢武帝求的什麽白雲仙鄉。”
    合德在他懷裏輕輕蹭了蹭,聲音軟得像羽毛:“陛下喜歡,便是臣妾的福氣。”
    不過數日,成帝便下旨冊封趙合德為婕妤,賜居昭陽殿側的少嬪館。這館舍雖不如遠條館闊綽,卻離成帝的寢宮更近,明眼人都看得出,這位新婕妤的恩寵,已隱隱要追上她姐姐了。
    從此,成帝的日子便在遠條館與少嬪館之間流轉。
    清晨若是從飛燕處醒來,便看她著一身舞衣,在庭中跳一段《回風舞》,看那素紗裙裾在空中劃出輕盈的弧線,聽她笑說“陛下看我像不像真的燕子”;傍晚若是歇在合德宮裏,便與她對坐小酌,聽她用吳儂軟語講些江南的趣聞,指尖偶爾劃過她手背,感受那細膩如瓷的觸感。
    飛燕的嬌俏熱烈,合德的溫婉柔媚,像兩杯滋味迥異卻同樣醇厚的酒,讓成帝醉在其中,難以自拔。他漸漸忘了長信宮的班婕妤,忘了曾讓他心動的衛婕妤,甚至連許皇後的宮殿,都許久未曾踏足。
    後宮的其他嬪妃們,眼見著趙氏姐妹獨占恩寵,心中雖有不甘,卻也隻能暗自神傷。
    有曾得寵過的美人,對著銅鏡看著自己日漸憔悴的容顏,默默收起了當年陛下賞賜的胭脂;有剛入宮的秀女,還沒來得及見上皇帝一麵,便在深宮裏熬成了枯槁的模樣。她們聚在一處時,偶爾會低聲議論:“聽說那位趙合德婕妤,肌膚好得能掐出水來,難怪陛下天天守著。”“她姐姐的舞才叫絕呢,聽說能站在托盤上跳,風一吹就能飛起來似的。”
    議論到最後,總是化作一聲歎息。這深宮本就是如此,恩寵如流水,來得快,去得更快。隻是誰也沒想到,這對趙氏姐妹的風光,竟會持續如此之久,久到足以攪亂整個後宮,甚至動搖大漢的根基。
    而此時的成帝,正坐在少嬪館的窗前,看合德為他剝荔枝。那晶瑩的果肉遞到唇邊時,他隻覺得甜到了心裏,完全沒察覺,窗外的月光正一寸寸變冷,像極了那些被遺忘在角落的、無聲的怨懟。
    長信宮的秋夜,總是比別處更冷些。
    許皇後獨自坐在窗前,望著階下被風吹落的梧桐葉,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案上的琴。那架“繞梁”琴還是當年做太子妃時,成帝親手送的,琴身上刻著“永以為好”四個字,如今漆皮都磨掉了邊角,像極了他們早已褪色的情分。
    “娘娘,夜深了,該歇息了。”侍女輕聲勸道。
    許皇後搖搖頭,聲音帶著濃重的鼻音:“你說,陛下多久沒來了?”
    侍女囁嚅著不敢答。自趙氏姐妹入宮,成帝踏足長信宮的次數屈指可數。從前他總愛膩在這兒,看她寫字,聽她彈琴,說她的隸書有“鐵畫銀鉤”的風骨;可如今,聽說他在遠條館看趙飛燕跳舞,能看到三更天,連朝會都敢遲到。
    正說著,殿外傳來通報:“娘娘,許夫人求見。”
    許皇後的姐姐許謁掀簾進來時,帶著一身寒氣。見妹妹穿著單薄的素衣,眼下烏青,忍不住紅了眼圈:“妹妹這是何苦?把自己熬成這樣,那負心人也看不見。”
    姐妹倆相對而坐,許皇後終於忍不住落淚:“姐姐,我到底哪裏不如她們?論出身,論才學,論與陛下的情分,哪個不比那兩個歌女強?可他如今……”
    “莫提那兩個狐狸精!”許謁拍著桌子怒道,“一個是勾欄裏的舞姬,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也配和娘娘爭寵?依我看,定是她們用了什麽邪術,迷得陛下神魂顛倒!”
    這話像根毒刺,紮進許皇後心裏。她雖沒接話,卻默默攥緊了帕子。
    許謁回府後,越想越氣。她丈夫早逝,全靠妹妹在宮中照拂,若是皇後失了勢,她們許家還有什麽指望?夜裏輾轉反側,竟生出個大膽的念頭,她托人尋來個據說會“厭勝之術”的巫師,在府中悄悄設了個法壇,擺上成帝與趙氏姐妹的小木人,焚香念咒,隻求能咒得那對姐妹失寵,讓陛下回心轉意。
    她做得極為隱秘,卻不知宮裏的眼線早已織成了網。趙飛燕在後宮安插了不少心腹,許府的動靜很快就傳到了遠條館。
    “娘娘,這可是天賜的良機!”心腹宮女壓低聲音,“許夫人設壇詛咒,這不正好撞在咱們手裏?”
    趙飛燕正在試新做的舞衣,聞言動作一頓,眼中閃過一絲狠厲:“做得好。去,把這事添油加醋告訴陛下,別忘了提一句,班婕妤最近也常去長信宮,指不定也摻和了。”
    成帝正在少嬪館和合德對弈,聽聞奏報頓時拍案而起:“放肆!朕待許氏不薄,她竟敢如此惡毒!”
    合德忙起身按住他的手臂,柔聲勸道:“陛下息怒,龍體要緊。隻是詛咒宮闈乃是大罪,若不嚴辦,怕是難服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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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正說到成帝心坎裏。他當即起身,怒氣衝衝地往長信宮去,路過王太後的寢宮時,又被趙飛燕攔了下來。她哭得梨花帶雨,跪在太後麵前:“太後救命!臣妾不知哪裏得罪了皇後,竟被如此咒詛,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倒也罷了,隻怕會連累陛下啊!”
    王太後本就看不慣許皇後失了寵還擺架子,一聽詛咒之事,頓時沉下臉:“後宮容不得這等陰毒之事,必須嚴查!”
    有了太後這句話,成帝更無顧忌。他連麵都沒見許皇後,直接下旨:將許謁打入天牢,即日處死;收回許皇後的鳳印,廢為庶人,遷居昭台宮。
    許皇後接到旨意時,正在抄寫《女誡》。她看著內侍冷漠的臉,手中的筆“啪嗒”掉在地上,墨汁暈染開來,像一灘洗不掉的血。“我要見陛下!”她抓住內侍的衣袖,聲音嘶啞,“我沒有詛咒,是她們陷害我!”
    可宮門早已落鎖,她的哭喊被厚厚的宮牆擋在裏麵,傳不到成帝耳中。昭台宮偏僻荒涼,連窗紙都破了洞,寒風灌進來,吹得她單薄的身影瑟瑟發抖。她終於明白,這深宮之中,一旦失了恩寵,便連辯解的資格都沒有了。
    而遠條館裏,趙飛燕正對著銅鏡試戴剛賞下來的鳳釵。金釵映著她得意的笑,卻不知那笑意裏,藏著多少無辜者的血淚。後宮的風,從來都是這般凜冽,卷走一個又一個身影,隻留下最懂得算計的人,在權力的刀尖上跳舞。
    許皇後被廢的消息還未在宮中散盡,成帝的旨意便傳到了班婕妤的宮殿。
    內侍帶著兩名侍衛立在階下,語氣冰冷的說道:“班婕妤,陛下有旨,傳你即刻到未央宮回話。”
    殿內的燭火輕輕搖曳,班婕妤正臨窗看書,聞言緩緩放下竹簡,神色平靜無波。她早已料到會有這麽一刻,趙氏姐妹既已扳倒許後,怎會容得下她這個曾得盛寵、又以賢德聞名的對手?
    隨內侍來到未央宮偏殿時,成帝正坐在上首,臉色沉得像要滴出水來。兩旁的侍衛按劍而立,氣氛肅殺得讓人喘不過氣。
    成帝怒氣衝衝的問道:“許氏設壇詛咒,宮人供詞說你常去長信宮,與她過從甚密,這事你敢說不知情?”
    班婕妤斂衽下拜,動作從容不迫,既不慌亂,也不卑微。她抬眼望向成帝,目光清澈坦蕩:“陛下息怒。臣妾確曾去過長信宮,但不過是與皇後談論詩書,從未涉及詛咒之事。”
    “哦?”成帝挑了挑眉:“那你倒說說,為何旁人都疑你參與其中?”
    “臣妾不知旁人為何懷疑,但臣妾敢以性命擔保,絕無此事。”班婕妤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臣妾自幼讀經史,深知‘生死有命,富貴在天’。若行得正、坐得端尚且未必能得福,做那些歪門邪道的事,又能指望什麽呢?”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殿內的梁柱,仿佛在與無形的鬼神對話:“若鬼神真有靈知,必然明辨是非,怎會聽信讒言、加害無辜?若鬼神本就無知,那詛咒又有什麽用處?”
    最後,她微微揚起下巴,語氣帶著一絲文人的傲骨:“所以,臣妾非但不敢做這等事,更是不屑為之!”
    一番話擲地有聲,殿內鴉雀無聲。成帝看著階下那個身形纖弱卻脊梁挺直的女子,忽然想起初見時,她勸自己“勿近女色、多理朝政”的模樣,心中竟生出幾分愧疚與感動。是啊,以班婕妤的品性,怎會做這等陰私之事?
    “你說得有理。”成帝揮了揮手。“此事與你無關,起來吧。回你的宮殿去,往後不必再提。”
    班婕妤謝恩起身,退出殿門。她知道,這次雖僥幸脫身,但趙氏姐妹的手段她已見識,許後數十年的情分尚且說廢就廢,自己又能安穩多久?
    回到宮中,班婕妤連夜寫下一篇奏章。她沒有控訴,沒有辯解,隻說自己“久居後宮,漸覺塵心倦怠,願往長信宮侍奉太後,每日抄經禮佛,為陛下祈福”。字字懇切,卻藏著明哲保身的智慧。
    成帝看了奏章,倒也明白她的心思。或許是愧疚,或許是覺得眼不見為淨,他很快便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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