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腥風初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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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統元年,北齊朝堂看似穩固,實則暗流湧動。平秦王高歸彥被拜為太傅、司徒,身兼將相之職,手握軍政大權,一時權傾朝野。
這日早朝,高歸彥身著紫袍玉帶,大搖大擺地走進太極殿,見文武百官皆已列班等候,竟毫無顧忌地徑直走到殿中,越過自己的位置,站在更靠近龍椅的地方。禦史中丞畢義雲見了,眉頭緊鎖,剛要出聲彈劾,卻被高歸彥一個眼刀瞪了回去。高歸彥冷笑一聲,揚聲道:“近日冀州災情嚴重,臣請陛下撥款賑災,再派得力官員前往安撫百姓。”
高湛坐在龍椅上,睡眼惺忪。昨夜他又宿在陽信宮,與李氏纏綿到深夜,此刻精神不濟。聽聞高歸彥的話,他含糊點頭:“準奏,此事就交予平秦王全權處理。”
高歸彥得意地掃了眾人一眼,躬身謝恩,那副目中無人的模樣,讓在場大臣無不側目。散朝後,尚書左仆射高之海、禦史中丞畢義雲與吏部尚書高乾和三人相約來到高之海府中,剛關上門,畢義雲便忍不住拍案而起:“高歸彥太過放肆!今日朝堂之上,竟越位奏事,眼中還有陛下和我等大臣嗎?”
高之海歎了口氣,麵色凝重:“他手握兵權,又得陛下信任,如今越發驕橫,再這樣下去,必生禍亂。”
高乾和附和道:“不錯,此人野心勃勃,當年輔佐文宣帝、孝昭帝時便不安分,如今輔佐當今陛下,怕是早有不臣之心。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必須盡快向陛下進言,削去他的權力。”
三人商議妥當,便聯袂入宮,在高湛麵前痛陳高歸彥專權驕恣的種種罪狀。高湛本就對高歸彥的驕橫有所察覺,聽三人一說,頓時警醒,當即下令:“免去高歸彥太傅、司徒之職,出為冀州刺史,即刻離京!”
高歸彥接到聖旨時,正在府中設宴飲酒,聽聞自己被外放,氣得摔了酒杯,咬牙道:“高之海、畢義雲、高乾和,你們等著,此仇我必報!”說罷,便帶著家眷和親信,悻悻地離開了鄴城。
解決了高歸彥,高之海三人鬆了口氣,又將目光投向了和士開。此時的和士開憑借胡皇後的關係,已升任黃門侍郎,掌管宮中機要,常常借著匯報政務的名義出入中宮,與胡皇後私會,朝堂上也漸漸有了風聲。
“和士開奸佞小人,靠著諂媚皇後得勢,若不除他,日後必成大患。”高之海沉聲道,三人當即決定聯名上書,彈劾和士開。
可他們還沒來得及動筆,消息便已傳到和士開耳中。和士開嚇得魂飛魄散,連忙跑到中宮向胡皇後求助。胡皇後拍著胸脯保證:“你放心,有本宮在,定保你無事。”當晚,她便在高湛枕邊吹起了風:“陛下,近日聽聞高之海、畢義雲、高乾和三人結黨營私,私下議論朝政,還說您沉迷後宮,不理政事,實在是大逆不道。”
高湛本來因彈劾高歸彥的事對三人有所依賴,可經胡皇後這麽一說,頓時起了疑心。次日,和士開又在朝堂上“無意”間提及:“臣聽聞高尚書近日與幾位宗室親王過從甚密,不知是在商議何事?”
這寥寥數語,如同一根刺紮進高湛心裏。他最忌憚的便是大臣與宗室勾結,當即對高之海、高乾和兩人心生嫌隙,漸漸疏遠了他們。畢義雲見勢不妙,連忙拿出家中積蓄,賄賂了高湛身邊的近侍,才得以調任兗州刺史,逃離了鄴城這個是非之地。
就這樣,和士開憑借著胡皇後的庇護和自己的諂媚功夫,輕鬆化解了危機,反而越發得寵,朝堂之上,再也無人敢輕易招惹。
被貶到冀州的高歸彥,心中怨恨難平。他暗中聯絡舊部,積蓄力量,又派人潛入鄴城,打探消息,伺機謀反。
經過數月的準備,高歸彥覺得時機成熟,便與親信密謀:“待高湛前往晉陽巡視時,我們便率軍突襲鄴城,劫持婁太後,以‘清君側’為名,廢黜高湛,另立新君!”眾人紛紛附和,隻待高湛離京的消息。
可天不遂人願,就在高歸彥緊鑼密鼓籌備謀反之時,婁太後突然病重。高湛得知消息後,悲痛萬分,連忙趕到婁太後宮中侍疾,一連數月都沒有離開鄴城半步。高歸彥的計劃徹底被打亂,隻能暫時按兵不動,等待下一個時機。
然而,高歸彥屢次派人潛入鄴城刺探消息,行蹤漸漸暴露。一日,大臣呂思禮的家丁在城外發現了幾個形跡可疑的人,仔細盤問後,得知他們竟是高歸彥的親信,正要去聯絡鄴城的舊部。呂思禮聽聞後,大驚失色,當即入宮向高湛稟報。
“什麽?高歸彥竟敢謀反!”高湛勃然大怒,拍案而起。“來人啊,傳朕旨意,命領軍將軍段韶率軍討伐高歸彥!”
段韶接到聖旨後,立即率領五萬大軍出征冀州。高歸彥得知謀反之事敗露,索性破釜沉舟,召集冀州駐軍,據城堅守。他站在冀州城頭,對著城下的段韶喊道:“段將軍,高湛昏庸無道,聽信奸佞,殘害忠良,你為何還要助紂為虐?不如隨我一同起兵,推翻暴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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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韶冷笑一聲:“高歸彥,你身犯謀逆大罪,還敢口出狂言!速速開城投降,或許陛下還能饒你一命!”
高歸彥拒不投降,下令放箭。段韶見狀,下令攻城。一時間,冀州城外殺聲震天,箭矢如雨。高歸彥的軍隊雖有鬥誌,卻寡不敵眾,再加上段韶用兵如神,沒過幾日,冀州城便被攻破。
高歸彥被五花大綁地押回了鄴城。高湛親自審問,高歸彥拒不認罪,還大罵高湛昏庸。高湛怒不可遏,下令將高歸彥及其子孫十五人全部處死,曝屍街頭,以儆效尤。
看著高歸彥的屍體,高湛心中的一塊大石終於落地。那個手握兵權、屢次三番覬覦皇位的堂叔,終於徹底消失了。最大的威脅已除,這萬裏江山盡在掌控,他還有什麽可顧慮的?從此,該好好享受這帝王之樂了。
自那日後,北齊的皇宮徹底淪為了高湛放縱欲望的樂園。他終日流連於各宮嬪妃的寢殿,酒杯從不離手,眼中隻有美色與享樂。後宮之中,無論身份高低,隻要稍有幾分姿色,便難逃他的魔爪。
靜德宮內,胡皇後斜倚在軟榻上,貼身宮女蓮兒端來一盞熱茶,低聲道:“娘娘,陛下今晚又宿在淑妃娘娘的長樂宮了。”
“知道了。”胡皇後漫不經心地撥著指甲上的蔻丹,語氣裏沒有半分醋意,反而帶著幾分輕鬆:“去,把和大人請來。”
蓮兒心領神會,躬身退了出去,不多時,和士開便輕車熟路地踏進靜德宮。兩人依偎著坐在軟榻上,低聲說著情話,全然不顧宮人的目光。高湛的荒淫,反倒成了他們私會的保護傘,這段不倫的關係,在宮牆的庇護下愈發肆無忌憚。
而在此時,陽信宮卻籠罩著一層沉重的陰霾。李氏斜靠在窗邊,雙手輕撫著日漸隆起的小腹,眉頭擰成了一個川字。窗外的紅梅開得正豔,她卻覺得那紅色像極了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自從被高湛強行霸占,她的人生就徹底墜入了深淵。她是文宣帝高洋的皇後,是北齊的先皇後,如今卻成了小叔子的玩物,這滔天的屈辱像一張網,將她死死困住。而腹中這個不該存在的孩子,更是讓她無地自容,這是她恥辱的證明,也是對死去丈夫的背叛。
殿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宮女春桃臉色煞白地跑了進來:“娘娘!不好了,太原王殿下他……他來了,說一定要見您!”
“什麽?”李氏猛地站起身,腹部的墜痛讓她踉蹌了一下。“快!快攔住他!就說我身體不適,不見任何人!”
她不能讓紹德看到自己這副模樣,更不能讓他知道自己懷孕的真相。那孩子自小在她身邊長大,性子耿直,若是知道母親蒙受如此奇恥大辱,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
可她的話音剛落,殿門就被“砰”地一聲推開。高紹德身著玄色錦袍,大步走了進來,十七歲的少年已經長得分外挺拔,隻是此刻臉上滿是冰冷的怒意。他的目光越過李氏蒼白的臉,直直落在她隆起的小腹上,語氣冷的像淬了冰:“母後為何不願見兒臣?莫非是懷了野種,怕兒臣看見了笑話嗎?”
“你……你胡說什麽!”李氏渾身顫抖,指著高紹德,氣得嘴唇發紫,眼淚瞬間湧了上來。“紹德,娘沒有……你聽誰造謠的?”
“造謠?”高紹德冷笑一聲,上前一步,眼中滿是失望與鄙夷:“宮中上下誰不知道?父皇屍骨未寒,您就迫不及待地爬上了皇叔的床!您對得起父皇的在天之靈嗎?對得起我這個兒子嗎?”
每一句話都像一把尖刀,狠狠紮進李氏的心髒。她踉蹌著後退,癱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能任由淚水模糊了視線。
高紹德看著她失魂落魄的模樣,心中的怒火更盛,他猛地一甩袖子:“我沒有你這樣不知廉恥的母親!”說罷,便轉身憤然離去,殿門被重重關上,留下李氏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殿內失聲痛哭。
接下來的日子,李氏更是日夜難安。她看著自己日漸增大的小腹,隻覺得前途一片黑暗。終於,在一個飄著細雨的清晨,她在劇痛中生下了一個女嬰。
當春桃把那個小小的嬰兒抱到她麵前時,李氏的心像被撕裂了一般。那孩子閉著眼睛,小嘴巴微微張著,模樣小巧可愛,可李氏卻隻看到了自己的屈辱。她咬了咬牙,狠下心道:“春桃,把她……把她抱出去,丟了。”
春桃大驚失色,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娘娘!萬萬不可啊!這可是您的親生骨肉啊!她是無辜的!”
“我知道她無辜!”李氏哭著喊道:“可我不能讓她活著!不能讓她一輩子背負著‘孽種’的罵名!你快照我說的做,不然我就死在你麵前!”
春桃看著李氏決絕的眼神,知道她心意已決,隻能含淚點了點頭。她用錦被裹好女嬰,趁著天色未亮,偷偷溜出皇宮,將孩子丟棄在了城外的亂葬崗上。
誰知才不過半日功夫,李氏棄女的消息就傳到了高湛的耳朵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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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湛正在長樂宮與淑妃飲酒作樂,聽聞消息後,眼中滿是暴戾的怒火:“好個不知死活的賤人!竟敢殺了朕的女兒!”
他一把抓過牆上的佩刀,大步流星地朝著陽信宮走去。侍衛們見狀,紛紛跟上,一路上宮人們嚇得紛紛避讓,沒人敢阻攔盛怒的帝王。
陽信宮內,李氏正坐在床邊發呆,聽到殿外的喧嘩聲,心中頓時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不等她反應過來,高湛已經闖了進來,一把揪住她的頭發,將她狠狠按在地上。冰冷的刀尖抵住她的喉嚨,高湛的聲音如同來自地獄:“你竟敢殺了朕的女兒?你殺了朕的女兒,朕就殺了你兒子!”
“陛下饒命!求您饒了紹德!都是我的錯,您要殺就殺我吧!”李氏嚇得魂飛魄散,連連磕頭求饒,額頭很快就磕出了血。
可高湛根本不為所動,厲聲喝道:“來人!把太原王高紹德給朕召來!”
不多時,高紹德就被侍衛們押了進來。當他看到被按在地上、渾身是血的母親,以及手持佩刀、目露凶光的高湛時,瞬間明白了什麽,嚇得雙腿一軟,跪倒在地:“陛下饒命!兒臣不知犯了什麽錯,求陛下開恩!”
“錯?”高湛冷笑一聲,上前一步,一腳踹在高紹德的胸口:“你最大的錯,就是生在了高家!當年你父親高洋那個瘋子,把朕當狗一樣打,你怎麽不出來求情?今日,朕就讓你替你父親還債!”
說罷,他舉起手中的刀環,朝著高紹德的身上狠狠砸去。“砰”的一聲悶響,高紹德疼得慘叫一聲,蜷縮在地上。可高湛沒有停手,刀環一下又一下地落在他的身上、頭上,鮮血很快染紅了地麵。
“我錯了!求您別打了!”高紹德的聲音越來越弱,氣息也漸漸微弱。
李氏看著兒子被打得奄奄一息,心疼得快要昏厥,她掙紮著想要爬過去,卻被高湛一腳踩住後背:“賤人!你也配求情?”
終於,高紹德的慘叫聲停止了。他躺在血泊中,眼睛圓睜,早已沒了呼吸。
“紹德!我的兒啊!”李氏看著兒子的屍體,悲痛欲絕,她猛地掙脫高湛的腳,撲到高紹德身邊,放聲大哭:“高湛!你這個暴君!你會不得好死的!”
高湛被她的指責徹底激怒,他一把揪住李氏的頭發,將她拖到殿中。“來人!把她的衣服給朕剝了!”
侍衛和宮女們嚇得瑟瑟發抖,沒人敢上前。高湛見狀,眼中閃過一絲狠厲,親自上前,一把扯碎了李氏的衣衫。單薄的宮裝瞬間變成了碎片,李氏袒胸露背地跪在地上,屈辱的淚水混合著臉上的血跡滑落。
高湛從侍衛手中奪過馬鞭,朝著李氏的背上狠狠抽去,“啪!啪!啪!”清脆的鞭打聲在殿內回蕩,李氏的背上很快就布滿了血痕。
她疼得渾身抽搐,卻死死咬著牙,不肯發出一聲求饒,隻是用怨毒的眼神盯著高湛。
高湛越打越凶,直到手臂酸痛,才停下了手。他看著渾身是血、氣息奄奄的李氏,冷哼一聲:“把她裝進絹囊裏,扔進宮溝!”
侍衛們不敢違抗,連忙找來一個巨大的絹囊,將李氏塞了進去,抬著就往宮溝走去。冰冷的河水淹沒了絹囊,很快就沒了動靜。
高湛站在宮溝邊,看著水麵上的漣漪漸漸消失,臉上的怒色才稍稍褪去。他對身邊的太監道:“派人盯著,若是死了,就隨便找個地方埋了;若是沒死,就送去妙勝寺當尼姑。”
負責看守的宮女名叫秋紋,平日裏受過李氏不少恩惠,心中早已對她的遭遇深感同情。見高湛走後,她連忙找來幾個相熟的宮女,一起將絹囊從宮溝裏撈了上來。
打開絹囊,李氏渾身是血,氣息微弱,眼看就要不行了。秋紋連忙將她抱到陽信宮的偏殿,找來幹淨的布巾擦拭傷口,又熬了薑湯,一點點地喂進她的嘴裏。
或許是命不該絕,第二天清晨,李氏竟然緩緩睜開了眼睛。她看著圍在身邊的宮女,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哼:“我……還活著?”
“娘娘!您活著!太好了!”秋紋喜極而泣,連忙又給她喂了幾口米湯。
接下來的幾天,宮女們悉心照料著李氏,她的身體漸漸有了起色。隻是她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眼神空洞而平靜,仿佛已經看透了世間的一切。
三日後,太監便按照命令,要將她送往妙勝寺。李氏沒有反抗,平靜地換上了粗布衣服,在秋紋的攙扶下,坐上了前往寺廟的牛車。
牛車緩緩駛出皇宮,李氏掀開車簾,最後看了一眼那朱紅的宮牆。曾經,這裏是她的家,是她與高洋相伴的地方;如今,這裏卻成了她的煉獄,埋葬了她的丈夫、兒子和女兒。
她緩緩放下車簾,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滑落,滴在粗布衣服上,暈開一小片濕痕。從今日起,世間再無北齊的李皇後,隻有妙勝寺裏一個青燈古佛伴餘生的尼姑。
而此刻的北齊皇宮,依舊是一片紙醉金迷。高湛回到長樂宮,繼續與嬪妃們飲酒作樂;胡皇後與和士開的私語依舊纏綿。朝堂之上,奸佞小人當道,忠良之臣或被罷黜,或被殺害。沒人注意到,這座看似輝煌的宮殿,早已被鮮血和欲望腐蝕,而這個曾經強盛的王朝,正一步步走向覆滅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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