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百業初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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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多爾袞舉棋不定之際,作為進攻滄州橋頭堡的河間府,也並非鐵板一塊。
    這裏,成了雙方角力的另一個戰場。
    清廷任命的河間知府是前明降官,竭力為大軍籌措糧草,征發民夫,鬧得雞飛狗跳,民怨沸騰。
    而劉體純的觸角,也悄然深入此地。
    按照劉體純的指示,李黑娃派出精幹的敵後小隊,化妝潛入河間府。
    他們的任務不是大規模作戰,而是襲擾清軍糧道,刺殺為清軍賣命的下層官吏和漢奸。
    在城鎮鄉村張貼、散發劉體純痛斥吳三桂、揭露清廷暴行、宣揚“抗虜保境”的布告和傳單。
    這是明末版的“敵後武工隊”。
    河間府的百姓,既懼怕清軍的屠刀,又被沉重的賦役壓得喘不過氣。
    劉體純的布告和敵後小隊的活動,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漣漪。
    暗地裏,開始有人議論:“聽說滄州那邊,劉將軍治下,百姓能活命……”
    “清虜征糧太狠,這是要逼死我們啊!”
    “吳三桂那狗賊……”
    一些被迫投降清廷的前明中下層軍官和地方豪強,內心更是搖擺。
    劉體純在滄州挺立不倒,讓他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本來投降清軍就是被大順軍的殘暴逼迫的,現在看來,大順軍也有好人,劉將軍就不錯啊!
    一封來自河間府前線的密報,終於送到了多爾袞案頭,成了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昨夜,運往河間大營的糧車隊在肅寧遇襲!押運綠營兵死傷三十餘人,糧車盡焚!現場留‘抗虜義民’字條。
    河間府治下數縣,有胥吏夜遭刺殺,門懸‘漢奸下場’!
    鄉野間,流言四起,皆言劉體純將引兵來攻……軍心、民心,皆有浮動!”
    “砰!”多爾袞一掌重重拍在案上,震得筆架硯台亂跳。他臉色鐵青,眼中怒火與寒意交織。
    河間府的不穩,意味著進攻滄州的後方基地都可能出問題!
    這仗,還怎麽打?
    就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洪承疇緩步出列,聲音沉穩道:
    “攝政王,劉體純所恃者,堅城與火器也。尤其是其火器之利,步卒列陣嚴整,銃炮犀利,擲彈凶猛,確為我勁敵。然我大清亦有製勝之道!”
    多爾袞目光銳利地看向他:“講!”
    洪承疇道:“其一,以火器製火器!
    懷順王孔有德,乃我大清火器大家,其麾下漢軍旗尤擅火器戰法。當急令孔有德於奉天匠作營,晝夜不停,督造精良火銃、紅衣大炮!
    尤其是大炮,乃攻堅破陣之利器!同時,仿製其‘掌心雷’,不求盡善,但求數量!
    待火器充足,配以我滿洲鐵騎,方可抵消劉賊火器之優!”
    多爾袞眼中精光一閃:“準!立刻六百裏加急,傳旨孔有德!奉天匠作營,全力開火!所需錢糧物料,優先供給!
    務求在最短時間內,造出足夠多的精良火銃、大炮和‘掌心雷’!”
    洪承疇繼續道:“其二,穩固根基,斷其後援!
    劉體純能得喘息,亦因山西、陝西等地降將雖表麵歸順,實則人心浮動,或為李闖殘部所擾,或暗通款曲於滄州。
    當遣得力大將,率精兵強將,坐鎮山陝,彈壓地方,清剿殘寇,確保我大軍後方無憂,糧道暢通!”
    多爾袞目光掃過殿內諸將,沉聲道:“智順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精忠聽令!”
    “臣在!”尚可喜、耿精忠出列。
    “命你二人,即刻率本部精銳,並抽調部分八旗勁旅,分赴山西、陝西!尚可喜駐太原,耿精忠駐西安!首要之務,彈壓地方,剿滅一切不軌之徒,確保晉陝穩固!
    同時,密切監視潼關方向李闖殘部動向,若其出關,務必擊潰!不得有誤!”
    “嗻!臣等遵旨!”尚、耿二人領命。
    此舉既能穩固後方,又能監視甚至打擊可能西進的李自成,可謂一石二鳥。
    “傳令阿巴泰、準塔:河間府大軍,暫緩進兵滄州!加固營壘,肅清境內匪患,彈壓地方,確保糧道!務必穩住陣腳!同時,派出小股精銳,持續襲擾滄州外圍,疲敵擾敵,不可使其安穩!”
    多爾袞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
    殿內一片嘩然。豪格等主戰派滿臉不甘,卻也不敢在多爾袞盛怒下再言戰。
    多爾袞的目光越過眾人,投向南方,那裏有弘光、魯王……他的聲音陡然提高,大聲喝道:
    “洪先生!”
    “臣在!”洪承疇心中一凜,連忙出列。
    “你的‘替明討賊’之策,該動真格的了!江南富庶,偽王並立,正可為我所用!
    用盡各種手段,劉逆乃闖逆餘孽,乃天下大患,我等共擊之。
    凡與我大清合作者,皆不受清軍攻擊,可永葆富貴。
    待江南底定,糧餉充足,再回頭……”
    他眼中寒光一閃,殺機畢露,狠狠的說道:“碾碎滄州那顆礙眼的釘子!朱明已死,這天下,隻能有一個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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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揚州,鹽商總會。
    雕梁畫棟的廳堂內,幾位身著錦袍、氣度不凡的巨商圍坐。
    主位上的老者,正是揚州鹽業魁首,江萬齡。他手中摩挲著一份輾轉送來的《農工商五條》抄件,眉頭微蹙。
    “滄州劉體純……此獠倒是好大的膽子,好新奇的想法。”
    江萬齡的聲音聽不出喜怒,聲音不輕不重地說:“‘通商賈’,‘厘定稅率’……哼,這是要挖朝廷鹽稅的根基嗎?還是說……”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說道:“他劉體純,也想學朝廷,行專賣之事?”
    這對壟斷兩淮鹽利的揚州鹽商來說,是最大的隱憂。
    “江翁,探子回報,那劉體純手下鄧鐵牛,似乎與滄州鹽梟陳興良走得很近。陳興良在滄州一帶私鹽本就猖獗,如今得了新政‘保護’,恐怕……”
    下首一位鹽商憂心忡忡。
    江萬齡擺擺手說道:“私鹽,疥癬之疾。老夫擔心的是,此例一開,若其他地方割據勢力紛紛效仿,各自為政,定稅抽厘,我鹽商行銷天下,豈不是處處受製?這‘合理稅率’,合理二字,由誰定奪?是劉體純的刀把子!”
    他沉吟片刻,又緩緩說道“不過……亂世之中,多條路總是好的。派人,帶一份厚禮,走運河去滄州。不必找劉體純,找那個負責‘通商賈’的官員,或者……直接找陳興良。
    探探口風,看看這位劉鎮守使,對我揚州鹽,是個什麽章程。是敵?還是……可以談的生意?”
    蘇州,拙政園旁的一處幽靜別院。
    幾位掌控著江南絲織命脈的大布商也在聚會。
    他們手中除了《農工商五條》,還有關於滄州設立“秘坊”試製新物的零星傳聞。
    “劉體純鼓勵種桑麻棉豆……山東並非我江南蠶桑重地,但棉花確有潛力。”
    一位布商分析道:“‘興百工’、招募工匠……他若真能穩定山東,或許能成為我江南布匹北銷的一個新口岸?總比現在運河處處梗阻,清廷關卡勒索要好。”
    “秘製去汙神物?透光琉璃?”
    另一位年輕些的商人更感興趣,他帶著些期望說道:
    “此等奇物,若能得之,銷往海外,其利無窮!聽說那單家小子在滄州很活躍?我們是否也該派人北上一探?哪怕隻是看看那‘香皂’、‘精炭’是何模樣,值不值得投資?”
    “投資?風險太大!”一位老者搖頭道:“清廷豈能容他劉體純在漕運咽喉坐大?多爾袞的刀,遲早要砍過去。此時沾上,恐惹禍上身。”
    “富貴險中求!”年輕商人反駁。
    “江南看似繁華,實則危機四伏。清廷招撫,下一步就是削藩、收權、征重稅!劉體純若真能站穩腳跟,哪怕隻撐個三五年,這三五年裏,就是我們的機會!
    我建議,派得力掌櫃,帶少量江南特產和新式樣布匹,以行商名義北上滄州。一探市場虛實,二觀新政實效,三看……那秘坊之物,是否真有價值!”
    劉體純的《農工商五條》,就像一條凶猛的鯰魚,被投入了明末清初這潭因戰亂而近乎死寂的經濟泥沼之中。它攪動了底層求生的渴望,衝擊了士紳固有的觀念,更點燃了商人逐利的天性和冒險的野心。
    滄州本地,在陳興良、徐安、單元慶等人的帶動下,以及新政實實在在的優惠與安全保障下,開荒的、挖礦的、跑船的、做工的,迅速活躍起來。
    運河碼頭的市集肉眼可見地繁華,南來北往的商船帶來了糧食、銅鐵、藥材,運走了滄州新產的精岩、粗鐵、土布,甚至第一批略顯粗糙但去汙力驚人的“滄州香皂”也悄悄出現在了商船上。
    江南的試探性觸角,也隨著運河的波流,悄然伸向了滄州。
    揚州鹽商的代表帶著重禮拜會了負責商務的鎮守府屬官,蘇州布商的掌櫃則帶著精美的綢緞樣品,在市集上尋找著商機,並旁敲側擊地打聽“秘坊”的消息。
    單元慶更是行動派,他憑借靈活的交際手段和“讚助”工坊急需原料的誠意,竟真的獲得了鄧鐵牛的有限許可,得以在嚴密監視下參觀了部分外圍工坊。
    當他看到那燃燒猛烈、幾無煙塵的“精炭”,親手試用了能搓出豐富泡沫的“滄州香皂”,尤其是看到窯工們從坩堝中取出雖不完美但已能透光的“琉璃”胚體時,他的眼神徹底變了。
    回到滄州城,他立刻變賣了部分其他產業,籌集巨資,向鎮守府申請在指定區域投資新建一座更大規模的“精炭”窯和一座琉璃坊,甘願接受嚴格的監管和利潤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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