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青木熬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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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州鎮守府深處,一處戒備森嚴、遠離喧囂的獨立院落悄然掛上了“丹鼎院”的匾額。
高牆隔絕內外,唯有淡淡的、難以名狀的草木焦糊氣息和一絲若有若無的奇異酸澀味偶爾飄散。
院內,劉體純與宋應星皆身著粗布工服,神情肅穆,圍在一口特製的、厚重異常的大鐵鍋旁。爐火熊熊,映照著兩人臉上混合著疲憊與希冀的光芒。
鍋內,深褐近黑的粘稠液體劇烈翻滾,散發出一種濃鬱、苦澀、卻又帶著點奇異的草木根莖氣息。
劉體純手中緊握著一卷殘破的古籍,這是《唐本草》,書的封麵已被刻意取下。
他翻著書,低聲對宋應星道:“…古方有載,‘其木生於水畔,其皮其枝,熬湯可洗風腫熱毒,酒煮可漱齒止痛’。先生,古籍所指,其效非凡,然我等所求,非湯浴漱口之表,乃取其精髓,凝為可入腠理、退邪火、保傷創不潰之‘神髓’!此物若能成,便是我萬千將士的續命金丹!”
宋應星眼中精光閃爍,壓低了聲音道:“大人深謀遠慮,洞悉天工。古方隻言其表,大人卻欲取其神髓,化無形草木之氣為有形救命之藥。此‘消邪髓’之說,玄妙非常,然其退高熱、消紅腫、阻腐潰之效,正乃兵家夢寐以求之神物。
此院‘丹鼎’之名,恰如其分。隻是…這熬煉之法,凶險繁複,所耗‘青木’如山,更需那‘蝕骨水’,點睛,實乃奪天地造化之舉,須慎之又慎,秘之又秘!”
劉體純目光如炬,掃視著這封閉的院落,說道:“正因凶險珍貴,才需此地。大戰在即,傷者哀嚎,多非死於刀兵,實亡於邪毒內侵。
此‘消邪髓’,便是我滄州軍對抗無形死神的甲胄。凡入此院者,皆簽生死狀,泄密者,斬!開始吧!”
親兵隊,一直都是劉體純的心腹。這些親兵也都以此為傲。
這是大明後期的一種奇怪現象,每個將領的親兵隊都是最忠誠、最善戰、待遇最好的。
生死關頭,親兵們就是舍了性命,也會把家主救出來,
現任親兵隊長叫張敬東,也是親兵隊最可靠的老卒。
劉體純密喚張敬東過來,如此這般吩咐了一番。
張敬東心領神會,領著五百人,於夜深人靜或人跡罕至處,大量采集生長於河畔溪邊的“青木”枝條與韌皮。
運回後,立刻在封閉的庫房內去葉,以石臼、重錘反複搗砸成細碎纖維,最大限度破壞其結構。名曰“碎元”。
所有參與此步驟的士卒,皆被告知此為“軍機秘料”,嚴禁打探來源。
丹鼎院中,巨大的鐵鍋內,“青木碎元”堆積。注入清水後,加入大量過濾澄清的“灰玉液”,即草木灰濾液的代稱。
宋應星親持長柄木槌緩慢攪動,感受著溶液變得粘稠滑膩。
“此‘灰玉’之力,乃激發‘青木’內蘊精元之關鍵,量不足則精元不出,量過則反噬!” 劉體純咬文嚼字地解釋道。
烈火猛燒,鍋內液體沸騰翻滾,顏色迅速轉為深褐近墨,那股苦澀中帶著焦糊的氣息彌漫整個丹房,令人胸悶。
此“融精”過程需持續數個時辰,期間不斷有兩個老卒添水加柴。
傍晚時分,劉體純看看鍋裏狀況,揮揮手,令兩個老卒不須再添加柴火。
幾個人一起動手,滾燙的深褐色“融精液”被小心傾入多層致密麻布製成的濾袋中,反複擠壓過濾,去除所有粗渣。
得到的是渾濁、粘稠、強堿性的“青木精液”。
接下來就是最關鍵步驟,此乃核心秘術,由劉體純和宋應星親自操作,兩名老卒敵助手。
特製的陶罐中,盛放著少量危險刺鼻的“蝕骨水”稀硫酸)。
劉體純屏住呼吸,用特製的玻璃滴管,將“蝕骨水”極其緩慢、精準地滴入不斷攪拌的“青木精液”中。
宋應星緊盯著液麵變化,口中低誦:“陰陽相激,點玄成霜…慢!再慢!”
隨著“蝕骨水”的加入,鍋中劇烈反應,大量泡沫翻湧,刺鼻白煙升騰。
當達到某個精妙的臨界點時!,神奇的一幕降臨:渾濁的液體中,開始析出細密如雪、閃爍著微光的白色針狀結晶。
劉體純停止滴加,將反應液靜置於陰涼石槽中冷卻。
更多的“白霜”凝結析出,沉於槽底。小心傾去上層廢液,槽底那層混雜著少量灰黑雜質的白色結晶物,便是初步成功的“消邪髓”粗霜!
劉體純把粗霜收集起來,用少量冰冷、反複蒸煮過的“無根水”輕柔洗滌數次,洗去部分浮塵雜質及殘留的酸堿。
隨後置於鋪著潔淨厚棉紙的竹匾上,於陰涼通風的密室中緩慢陰幹。
第二日晨,竹匾中最終得到的,是略帶微黃、觸之如沙、氣味辛烈刺鼻的粉末狀成品。
宋應星用骨針挑起一點成品,在燭光下細看,聲音因激動而微顫:“大人…成了!此‘消邪髓’粗霜,觀其形,嗅其氣,觸其質,與大人所描述之神物特性相符!此乃丹鼎院秘火熬煉出的第一縷‘救命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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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體純看著那一層結晶,也是如獲至寶,笑著說:“先生大才!然此法製取,所耗‘青木’如山,‘蝕骨水’珍貴難尋,更兼耗時費力,所得甚微。
此乃火種,非燎原之勢。當務之急,一在嚴守機密,二在摸索改進,三在廣尋替代‘蝕骨水’之法門!”
這第一批珍貴的“消邪髓”粗霜,被裝入特製的小陶罐,以火漆密封,由劉體純親自交到傷兵營主事、“賽華佗”王郎中手中。
交接時,隻有兩人在場。
“王先生,”劉體純語氣凝重說道:“此物無名,暫稱‘回春霜’。其性猛烈,不可內服!專用於金創、箭傷、燙火傷,邪毒熾盛,高熱紅腫,恐生潰爛者。”
他詳細交代了用法:取極微量“回春霜”,混入煮沸放涼的潔淨熟油或精煉羊脂,調成極稀薄的藥膏,僅敷於創口周圍紅腫灼熱之處,萬不可直接接觸新鮮創麵或深入傷口。
王郎中捧著那冰涼刺鼻的小罐,感受到劉帥話語中的分量和期待,鄭重應諾:“老朽明白!此物…當為拯危救急之秘藥!”
傷兵營中,幾十個傷兵正在痛苦中煎熬。這些傷兵大多都是“敵後武工隊”,在直隸和清軍搏殺負傷。
王郎中拿到了藥,第一時間在幾個重傷瀕危的傷員身上試用。
那位手臂深可見骨、高熱囈語的什長,創口周圍已紅腫透亮。
王郎中親自調膏,薄敷於紅腫邊緣。
一夜之後,什長高熱奇跡般退至微熱,神誌清醒。
最令人震驚的是,那原本不斷擴散、觸之灼手的恐怖紅腫,竟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大半,顏色由深紫紅轉為暗紅,硬腫變軟。
什長虛弱卻清醒地說:“郎中…敷藥的地方…像被許多小針紮過,火辣辣的…可那股子往骨頭裏鑽、往腦袋裏衝的邪火…真被壓下去了!舒坦多了…”
又一位腿部箭傷流膿的士兵,敷藥後膿液銳減,惡臭減輕,周圍紅腫消散,保住了腿。
這是一名 胸腹燙傷的輔兵,敷上“回春膏”後,劇痛顯著緩解,紅腫水泡消褪加快,未見惡化。
……
“神藥!真乃起死回生之神藥!”
王郎中在親眼目睹了這立竿見影的效果後,激動得雙手發抖,對劉體純隻有這一句話。
他嚴格約束手下醫官和學徒,隻知此膏名為“回春膏”,由帥府秘製,嚴禁打探成分,隻按規程小心使用。
“回春膏”的名聲如同帶著神秘光環,迅速在傷兵營中口耳相傳。
雖然數量稀少,隻用於最危急的重傷員,但它的存在本身,就像黑暗中的一道光,給士兵們帶來了希望。
大家私下議論:“帥爺手裏有神藥!隻要還有口氣,敷上那‘回春膏’,閻王爺都得繞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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