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賄銀邊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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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夜月隱進了雲裏,陳齊帶著隨從悄悄開了房門,踩著院壩的凍雪往溝裏摸。剛繞到內溝岔路口,就見雪地裏插著幾杆槍,幾個巡防營的弟兄守在火堆旁,刺刀在昏暗中閃著冷光。
陳齊趕緊拉著隨從鑽進林子,想從林子裏繞到礦洞後。沒走幾步,前頭“嘩啦”一陣響,劉宇帶著六個弟兄從樹後鑽出來,肩上的槍斜挎著,眼神冷得像冰:“站住!內溝勘測新礦脈,沒江管帶的手令,誰也不許進。”
隨從急了,往前搶半步喝:“瞎了眼?這是吉林礦務局的陳委員!”
劉宇眼皮都沒抬,聲音硬邦邦的:“愛誰誰。江管帶的規矩——硬闖者,就地擊斃。”他身後弟兄們“唰”地端起槍,槍口正對著兩人。
陳齊後頸一陣發寒。他瞧著劉宇眼裏那股狠勁,不像是裝的——這夥人先前是金匪,怕是真敢開槍。他咬了咬牙,拉著隨從往後退:“走!咱回去!”
回去的路上,陳齊一路沒說話,到了屋裏才猛地踹了腳炕沿,低聲罵:“什麽巡防營!就是招安了的土匪!身上那股子蠻橫腥味,半點沒褪!”隨從不敢接話,隻垂手站著。
第二天一早,劉紹辰揣著個藍布包,臉上堆著笑進了屋,剛進門就作揖:“陳委員恕罪恕罪!昨兒夜裏劉宇那渾小子是個愣頭青,不懂事,聽說竟在林子裏衝撞了您?我一早聽說就抽了他兩鞭子,回頭定捆著他來給您賠罪!”
陳齊正坐在桌邊抿茶,聞言“啪”地放下茶碗,臉色沉得很:“賠罪就不必了。你們江管帶的兵倒是威風——‘愛誰誰,就地擊斃’?好大的口氣!我倒不知道,如今巡防營的規矩,比朝廷的章程還大了?”
劉紹辰臉上的笑沒僵,反倒躬得更低了:“陳委員您別往心裏去,那憨貨就是個粗人,守礦守魔怔了,眼裏隻認江管帶的令,哪懂什麽分寸。”他邊說邊往桌邊靠,把藍布包往陳齊跟前一放,輕輕推過去,“這是江管帶的一點心意。知道您昨兒受了驚,也委屈了,這點銀錢您拿著,回吉林時添件紫貂襖,或是給家裏捎些稀罕物,都使得。”布包口敞著縫,裏頭兩張銀票露著邊,“一千兩”的票額在晨光裏亮得紮眼。
陳齊眼角掃過銀票,臉色稍緩,端著茶杯哼了聲:“你們江管帶倒是會辦事。”
劉紹辰忙給續上茶,語氣軟乎乎卻帶著沉勁:“實不相瞞,陳委員。碾子溝這一千多號弟兄,先前靠采金糊口,如今編了營,餉銀、槍彈、過冬的棉服,哪樣不要錢?三萬兩的數,真是掏心掏肺報的——真要是逼得弟兄們沒活路,山裏野慣了的性子,保不齊鬧出什麽亂子,到時候您怕也難辦不是?”
陳齊端著茶杯的手指頓了頓,抬眼瞅著劉紹辰,嘴角竟牽出點笑:“你倒會拿話堵我。誰不知道你們弟兄多,開銷大。”
他慢悠悠把布包往抽屜裏一塞,又道:“賬冊上的數,我便按三萬兩報。隻是往後……你們也得懂點規矩。”
劉紹辰眼睛一亮,連忙拱手:“那是自然!往後還得仰仗陳委員多照應。您放心,規矩我們懂。”
陳齊擺了擺手,端起茶杯抿了口:“行了,少給我灌迷魂湯。記得把稅金備好,過幾日我讓人來取。”
劉紹辰鬆了口氣,又陪著笑聊了幾句閑話,才起身告辭。等他走後,陳齊拉開抽屜摸了摸那包銀票,嘴角扯出點笑——三萬兩就三萬兩吧,官場的事,不就是睜隻眼閉隻眼?隻要好處到了,誰還較真那本賬呢。
風還帶著殘雪的冷意,範老三勒著馬在山梁上停住時,後頸的棉帽繩被風刮得直抽臉。他剛從江榮廷那領了新的哨卡布防圖——招安後他授了哨官職,防區劃在碾子溝往寧古塔去的六十裏山道上,說是“護路守界”,實則是這一帶林深,俄人常偷偷越界來砍紅鬆。
“三哥,前頭林子有動靜。”身後的親兵低聲稟道。
範老三眯眼往山坳裏望,十幾棵合抱粗的紅鬆歪在雪地裏,樹樁上還留著新鮮的斧痕。七八個穿灰大衣的俄兵正扛著鋸子往馬背上捆木料。
“都給我站住!”範老三扳著馬韁繩衝下山梁,槍套撞得馬鞍“咚咚”響。他帶了十二個弟兄,都是跟著他從大青溝過來的老團勇,此刻齊刷刷勒住馬,正對著山坳裏的俄兵。
俄兵們停了手,其中一個留著絡腮胡的大個子轉過身,手裏還攥著斧柄,眯眼打量範老三他們。
“這是中國地界!誰讓你們砍樹的?”範老三扯著嗓子喊,聲音順著風往山坳裏飄。他沒學過俄話,隻盼著這些俄兵裏有懂中文的。
絡腮胡俄兵咧了咧嘴,像是沒聽見,回頭衝同伴說了句俄語。幾個俄兵竟笑起來,有個矮個子還拍了拍剛捆好的木料,故意往馬背上又塞了一根。
“三哥,這幫孫子裝聽不懂!”親兵按捺不住,手指已經扣在了扳機上。
範老三的手按在槍柄上,招安時舒都統特意訓過“涉外事慎動武”,可看著那些被砍得歪歪扭扭的紅鬆——這一帶的林子是修哨卡的木料源,俄人說砍就砍,跟闖自家後院似的。
他猛地抬槍,槍口對著頭頂的鬆樹“砰”地開了一槍。子彈打在鬆枝上,雪沫子簌簌往下掉,山坳裏的笑聲戛然而止。
絡腮胡俄兵臉色沉了,“唰”地抽出肩上的步槍,衝範老三嘰裏呱啦喊了幾句。雖聽不懂詞,但那瞪圓的眼睛裏的凶勁,範老三再熟不過。其餘俄兵也跟著舉槍,槍口對著巡防營的弟兄們,連馬都被驚得刨起了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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