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麵容冷靜，甚至可以說有些刻板，眼神銳利如鷹隼，整體氣質不像是一位神職人員，反倒更像跨國企業的高級高管或者某些部門的情報人員。
    他向前邁了一步，伸出手，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拖泥帶水。
    “維克多·勞埃德。星紋教會，對外聯絡處。”
    他的握手有力而短暫，一觸即分，帶著一種公事公辦的效率感。
    “伯格曼博士，久仰您在大象形文字領域的成就。”
    “星紋教會？”
    艾麗莎在他對麵的椅子上坐下，刻意保持了一定的距離，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疑惑。
    “很抱歉，我沒有聽說過這個組織。”
    維克多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絲程式化的微笑，但那笑意並未抵達他深邃的眼眸。
    “我們行事一向比較低調。教會的主要精力，專注於研究和處理某些超乎常規的曆史現象和遺物。”
    他的目光似是不經意地掃過艾麗莎刻意用袖子遮住的左臂，雖然隻是一瞥，卻讓艾麗莎感覺那片皮膚下的刺青又是一陣悸動。
    艾麗莎心裏一緊，表麵卻不動聲色。“您指的是哪一類的現象？”
    “比如，您正在研究的那塊巴比倫泥板。比如，接觸過它的人員所出現的……皮膚組織異常變化。”
    維克多頓了頓，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確認。
    “再比如，那個被稱為‘呼吸稅’的詭異效應。”
    艾麗莎的呼吸幾乎在瞬間停滯。
    他知道，他什麽都知道！甚至連“呼吸稅”這個卡爾在極度恐懼中提到的詞，他都一清二楚。
    “你們在監視我？”
    她的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我更傾向於稱之為‘保護性觀察’，博士。”
    維克多並未直接否認，而是從西裝內袋裏取出一個扁平的、沒有任何標識的金屬盒，打開盒蓋，推到艾麗莎麵前。
    裏麵躺著的不是名片，而是一張黑色的、看起來十分普通的微型存儲卡。
    “坦白說，我們比您更早接觸到了xb7號碎片，並且，為此付出了相當沉重的代價。”
    “xb7？”艾麗莎皺起眉頭。
    “哦，那是我們內部對您所稱的‘附加泥板碎片’的編號。我們有一套自己的分類係統。”
    維克多用修長的手指點了點那個金屬盒。
    “這張卡裏，存儲了過去五十年間，十一位曾經接觸過類似‘源物’的頂尖學者、探險家的最終記錄。
    “他們之中，有人徹底瘋了，被關在暗無天日的療養院；有人神秘失蹤，生不見人死不見屍；還有人變成了某種難以用常理解釋的非人狀態。
    “很遺憾，我們竭盡全力，也未能將他們中的任何一位成功救回。”
    艾麗莎凝視著那張黑色的存儲卡，仿佛那是一條盤踞著的、隨時可能暴起傷人的毒蛇。
    “為什麽給我看這些？”
    她的聲音有些幹澀。
    “因為您是第十二位接觸者，伯格曼博士。而且，根據我們的評估，您可能是最有希望……或者，從另一個角度說，也是最危險的一位。”
    維克多的眼神變得異常凝重。
    “您身上出現的‘標記’，其激活和蔓延的速度遠超之前的任何案例。這通常意味著，您與‘源體’之間的共鳴度極高。”
    “源體？共鳴？”
    這些陌生的詞匯讓艾麗莎感到本能地排斥和不適。
    “這是我們暫時用來指代那種存在的術語。”
    維克多解釋道。
    “它似乎依附於某些極其古老的載體存在，並通過‘知識’和‘記錄’這類行為作為通道，進行擴散和捕食。”
    他的身體微微前傾，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警告。
    “您必須明白，博士，您現在所做的，已經遠遠超出了考古研究的範疇。您正在試圖打開一扇絕對不應該被打開的門。”
    “我隻是在盡一個考古學家的本分，試圖解讀曆史真相。”
    艾麗莎忍不住反駁。
    “您是在喂養它！”
    維克多的聲音陡然變得嚴厲起來，打破了之前的冷靜麵具。
    “您每破譯一個符號，每理解一段文本，都是在為它提供能量，都在增強它的力量，拓寬它侵入並影響我們這個世界的通道。
    “您手臂上那些您認為是詛咒的文字，它們根本不是什麽古老的審判詞，那是坐標！是‘源體’用來精準定位您，並逐步將您同化、吞噬的導航圖！”
    “荒謬！”
    艾麗莎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刮擦出刺耳的噪音。
    這個理論太過駭人聽聞，完全顛覆了她的認知。
    “是嗎？”
    維克多也站了起來，目光如炬，緊緊盯著她。
    “那麽，請您用您堅信的科學理性解釋一下，卡爾·鮑曼先生手指的陶土化現象？如何解釋弗裏茨·韋伯教授半邊身軀的僵硬石化？
    “還是說，您依然認為漢斯·米勒的離奇失蹤，僅僅是一連串不幸的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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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精準無誤地報出了所有出事隊員的全名。
    艾麗莎感到一陣無力感襲來，像是被抽走了支撐的力氣。
    她緩緩地重新坐回椅子上。對方掌握的信息遠超出她的想象。
    “你們……到底能做什麽？”
    她聽到自己這樣問，聲音裏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
    “我們可以提供暫時的屏蔽手段。”
    維克多的語氣重新緩和下來，恢複了那種公事公辦的冷靜。
    “一種基於特殊聲頻的幹擾技術，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擾亂您身上的‘標記’與‘源體’之間的連接，顯著減緩異化的過程。
    “但這隻是緩兵之計，無法根除問題。”    “這個設備裏已經預存了循環播放的屏蔽音頻。
    “您隻需要戴上配套的耳機，每天保證至少八小時的聆聽，就能為您爭取到寶貴的時間。”
    “代價是什麽？”
    艾麗莎的目光緊緊鎖定在那個泛著冷光的設備上。
    她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免費的午餐，尤其對方是這樣一個神秘的組織。
    “信息共享。”
    維克多回答得直截了當。
    “我們需要您在此次前往坐標地點——諾斯伍德鎮——的過程中，所獲得的一切發現。
    “尤其是任何與‘契約’相關的信息，無論多麽瑣碎，都必須第一時間告知我們。”
    “諾斯伍德鎮？”
    艾麗莎想起那個精確的坐標：
    32°32"29.0“n 44°25"24.0“e
    她之前查閱過地圖，那確實指向一個名為諾斯伍德的、地處偏遠的小鎮。
    “那裏是多個異常事件記錄的交匯點，也是我們監測到的‘源體’活動最為頻繁的區域之一。”
    維克多將桌上的存儲卡和那個銀色音頻設備又向前推了推，幾乎到了艾麗莎的手邊。
    “選擇權在您手上，博士。是繼續獨自麵對這片未知而危險的水域，直到像卡爾或弗裏茨那樣被吞噬；
    “還是接受我們的有限幫助，在為自己爭取時間的同時，也為後來者，或許也為您自己，留下一些至關重要的資料。”
    艾麗莎沉默地看著桌上的兩樣東西。
    那張黑色的存儲卡，仿佛承載著十一位先驅者的血淚與絕望；
    而那銀色的設備，則像是一根誘人卻可能連接著陷阱的救命稻草。
    代價，是交出她可能發現的一切，成為星紋教會安插在危險前線的眼睛。
    左臂的刺青又是一陣清晰的灼痛襲來。
    她甚至能產生一種幻覺，仿佛能感覺到那些微小的納米機器在皮膚下蠢蠢欲動，不斷拓展著它們的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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