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聲音的墳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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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不再是旁觀者或偶然的卷入者,而是這宏大悲劇中早已被標注的核心演員。
絕望如同冰水浸透四肢百骸,卻也在這極致的冰冷中,淬煉出一絲近乎麻木的決絕。
就在她們從金色大廳返回臨時住所的當晚,真空死神再次降臨。
沒有預兆,房間內的聲音瞬間被抽空,光線扭曲暗淡,那個由純粹虛無構成的人形黑影,在客廳中央凝聚。
但這一次,它沒有傳遞交易的信息,也沒有施加威脅。
它隻是靜靜地“站”在那裏,然後,抬起了那沒有實體的、由扭曲光線勾勒出的“手臂”,向旁輕輕一劃。
空間被撕裂了。
不是物理意義上的破裂,而是景象的瞬間切換。
雙胞胎發現自己不再身處熟悉的房間,而是站在一片無邊無際、籠罩在永恒黃昏下的奇異墓地之中。
天空是凝固的、毫無生氣的昏黃色,沒有太陽,沒有雲彩。
她們腳下是灰白色的、細膩如塵的土地。而放眼望去,整片土地上,密密麻麻地矗立著無數的墓碑。
但這些墓碑,並非石頭或大理石製成。
它們形態各異。
有的是老式的碳精話筒;
有的是巨大的留聲機喇叭;
有的是纏繞著磁帶的卷軸;
有的是精致的電容麥克風;
甚至還有一些如同凝固的聲波圖譜般的抽象雕塑……
所有墓碑,都由與聲音錄製、傳播、儲存相關的物件或它們的象征物構成。
每一座“話筒”或“喇叭”墓碑上,都刻著名字,有的還有日期,以及極其簡短的說明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萬籟俱寂的沉重,仿佛所有聲音都被埋葬於此。
聲音的墓園。
真空黑影無聲地飄浮在一旁,像一位冷漠的博物館導覽。
艾米和萊亞不由自主地向前走去,目光掃過那些詭異的墓碑。她們看到上麵刻著:
·“一個嬰兒的第一次啼哭被換取其父的財富”
·“一位母親臨終的祝福用於延長貴族的晚宴”
·“戰場士兵最後的呐喊轉化為鼓舞士氣的軍樂”
·“革命者的激情演說封存以維持暴政穩定”
·“戀人的初次告白交易給嫉妒的巫師”
·“森林中最後一隻夜鶯的歌唱獻祭給工業的轟鳴”
……無數被竊取、被交易、被封印的聲音,它們所承載的情感、記憶、生命瞬間,都成了星紋教會與真空死神運作的資糧,被永久地囚禁於此,維持著那以“寂靜”為表象的、殘酷的謊言體係。
萊亞的通感視覺在這裏幾乎失靈,隻能“看”到一片無邊無際的、死灰色的、由凝固聲波構成的荒漠。
唯有那些墓碑本身,散發著微弱卻冰冷的、屬於契約的磷綠色光點,像墓地的鬼火。
艾米則感到手腕上的活體樂譜刺青傳來陣陣共鳴般的刺痛,仿佛在哀悼這些被埋葬的“同行者”。
就在這時,她的目光被一座造型尤為華麗的墓碑吸引。
那墓碑整體呈暗金色,被雕刻成一個扭曲的、痛苦嘶吼的人形,雙手緊緊捂住耳朵的形態。
人形的底座,是一個破碎的沙漏。
墓碑上刻著的名字,讓艾米渾身一震:
“丹尼爾·伊萬諾夫其臨終懺悔”
丹尼爾·伊萬諾夫!那是《金棺方程式》中的俄羅斯寡頭!
那個試圖用金錢和科學量化生命、最終陷入貪婪漩渦的男人!
他的故事,艾米在查閱資料時讀到過。
他最終的結局,記載含糊,隻說他為自己的傲慢付出了代價,在巨大的財富中孤獨地麵對了終結。
而現在,他臨終的懺悔,那或許包含著他一生追逐、最終卻毫無意義的領悟,竟然也被抽取、封印,成了這聲音墓園中的一座陳列品。
“連他的……懺悔都不放過……”
艾米感到一陣齒冷。
星紋教會的力量,其觸角果然延伸到了每一個卷落,將那些極致情感與生命終末的瞬間,都化為了冰冷的收藏。
真空黑影似乎感知到了她的震驚。
一股冰冷的震動再次直接作用於她們的意識,帶著一種近乎展示成果般的、扭曲的驕傲:
“此即……真實……一切共鳴……終歸寂靜……一切情感……皆為食糧……”
它那虛無的“手臂”再次揮動,聲音墓園的景象開始模糊、消散。
房間的景象重新回歸。燈光依舊昏暗,寂靜被窗外遙遠的城市噪音打破。
但那片由無數被封印的呐喊構築的墳墓景象,以及丹尼爾·伊萬諾夫那扭曲的懺悔墓碑,已深深烙印在她們腦海。
真空死神向她們展示了其力量源泉的冰山一角,一個建立在竊取並埋葬所有“不諧之音”,尤其是那些充滿生命力的、真實的、可能動搖其規則的聲音基礎上的、龐大的沉默帝國。
它們崇拜寂靜,因為這寂靜是由無數被扼殺的聲音堆砌而成的、最豐饒的謊言。
艾米撫摸著手腕上那活體刺青,感受著其中屬於七位自殺音樂家的痛苦共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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萊亞閉上眼,眼瞼下是那被刻印的樂譜。
她們的聲音,是否終有一天,也會成為那墓園中,兩座新添的、無聲的墓碑?
還是說,她們這早已被標記的、“謊言的雙生子”的存在,能夠找到一種方式,去驚醒這片死亡般的寂靜,哪怕隻是發出一聲注定被吞噬的、微弱的回響?
聲音墓園的景象如同烙印,灼燒著她們的認知。
那片由被竊取、被埋葬的呐喊構成的死寂世界,赤裸裸地揭示了星紋教會與真空死神力量的殘酷本質。
它們並非創造寂靜,而是通過係統地掠奪聲音與情感,來維係一個以“寂靜”為偽裝的龐大謊言。
這認知帶來的重壓幾乎令人窒息。
返回住所後,萊亞陷入長久的沉默,她眼白上的五線譜紋路持續散發著低燒般的灼熱。
艾米手腕上的活體刺青也隱隱作痛,仿佛那七位音樂家的亡魂也在為那聲音的墳墓而哀慟。
夜深人靜,萊亞獨自坐在那架曾自動演奏、滲出櫻井玄腦脊液的施坦威鋼琴前。
她沒有觸碰琴鍵,隻是凝視著光潔漆黑的鋼琴漆麵。
那表麵如同一片深不見底的黑色湖泊,倒映著她自己蒼白而疲憊的臉龐,以及身後房間扭曲的光影。
漸漸地,她注意到漆麵上的倒影開始發生變化。
起初是細微的漣漪,仿佛湖水被風吹皺。隨即,她自己的倒影開始扭曲、變形、重組。
漆麵不再像鏡子般忠實反射,而是變成了一扇通往扭曲可能性的窗口。
第一個景象浮現:
倒影中的“她”,不再穿著現代的便裝,而是穿著一套剪裁合體、卻透著冰冷氣息的納粹黨衛軍軍官製服,肩章上的銀色骷髏標誌刺眼奪目。
那個“萊亞”坐在一架鋼琴前,彈奏的不是古典樂章,而是充滿煽動性、節奏機械冷酷的納粹宣傳進行曲。
她的眼神銳利而空洞,嘴角帶著一絲完成任務般的漠然笑容,指尖流淌出的音符不是為了美感,而是為了蠱惑與操控。
背景是巨大而肅殺的演講廳,台下是狂熱的、被音樂洗腦的聽眾。
一個成為納粹宣傳官的自己。
一個將音樂天賦徹底出賣給極權與毀滅的、黑暗的可能性。
萊亞感到一陣強烈的惡心與眩暈,幾乎要從琴凳上跌下去。
景象變幻。漆麵中的影像再次模糊,然後清晰。
這一次,出現的不是她,而是一個她從未見過、卻感覺血脈相連的、麵容慈祥而帶著藝術家憂鬱氣質的老者。
他坐在一間堆滿工具和木料的小作坊裏,就著昏暗的燈光,正精心梳理著一縷深褐色的頭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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