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無法掙脫的蛛網
字數:5355 加入書籤
破舊麵包車的車門“嘩啦”一聲關上,如同斷頭台的鍘刀落下,將黃國健與外麵那個他剛剛重新接觸不到十分鍾的自由世界徹底隔絕。車內彌漫著濃重的煙味、汗臭和一股廉價空氣清新劑無法掩蓋的黴味。鮑玉佳、張帥帥、馬文平、程俊傑幾人像看獵物一樣圍著他,臉上掛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戲謔。
“老黃,這幾年在裏麵,沒少吃苦頭吧?”鮑玉佳粗壯的手臂搭在黃國健瘦削的肩膀上,力道大得讓他生疼,“瞧你這小身板,更慫了。”
黃國健渾身僵硬,牙齒不受控製地打顫,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巨大的恐懼攥緊了他的心髒,幾乎讓他窒息。他以為自己出了獄就能擺脫這一切,卻沒想到噩夢才剛剛開始,甚至比在監獄裏更加直接和赤裸。
“鮑…鮑哥…求求你們…放了我吧…我隻想…隻想回去看看我兒子…”黃國健的聲音帶著哭腔,卑微地乞求。
“看你兒子?”張帥帥在一旁嗤笑,用力拍了拍黃國健的臉頰,發出清脆的響聲,“急什麽?孫老板和陶經理可是給你準備了個‘接風宴’呢!別不識抬舉!”
聽到“孫老板”和“陶經理”這兩個名字,黃國健的心徹底沉入了冰窟。孫鵬飛!他竟然也出來了?而且,他們竟然是一夥的!
麵包車沒有開往市區,而是七拐八繞,最終停在城郊一個廢棄的農機站院子裏。院子裏雜草叢生,幾間破敗的瓦房窗戶破損,如同骷髏的黑眼窩。
黃國健被粗暴地推搡著進了最大的一間瓦房。裏麵光線昏暗,空氣中灰塵彌漫。孫鵬飛坐在一張掉漆的舊桌子後麵,身上不再是名牌西裝,而是一件普通的夾克,但那雙眼睛裏的算計和冰冷,卻比幾年前更加深邃,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陶成文如同幽靈般站在他身側,臉上依舊是那副令人作嘔的諂媚笑容。
“國健,出來了?歡迎回家。”孫鵬飛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他依然是那個掌控一切的“董事長”。
黃國健雙腿發軟,幾乎要跪下去。
“孫…孫老板…我…”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孫鵬飛擺了擺手,打斷他,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寬容,“人嘛,總要往前看。你在裏麵立了功,減了刑,這是你的造化。不過,國健啊,這外麵的世界,可不像裏麵那麽簡單。沒個依靠,沒個來錢的路子,你想安安穩穩過日子?難啊。”
他站起身,踱步到黃國健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我這個人,念舊。看在咱們過去‘共事’一場的份上,我這兒有條明路,想帶你一起走。”
黃國健驚恐地看著他,拚命搖頭:“不…不…孫老板,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敢?”孫鵬飛輕笑一聲,那笑聲裏沒有一絲溫度,“國健,你以為我是在跟你商量嗎?”
他的語氣陡然轉冷:“你現在是什麽?一個剛出獄的勞改犯!身無分文,連個落腳的地方都沒有!你兒子呢?聽說挺爭氣,考上高中了?正是用錢的時候,也正是容易學壞的時候。你說,要是讓他知道他爸是個剛出獄的罪犯,連頓飯都供不起他,他會怎麽想?或者,要是他哪天放學路上,不小心遇到點‘意外’……”
“不要!求求你!不要動我兒子!”黃國健像被踩了尾巴的貓,猛地抬起頭,眼中充滿了血絲和極致的恐懼。兒子,永遠是他最脆弱、最無法防禦的軟肋!
“不動他,可以。”孫鵬飛滿意地看著他的反應,“那就要看你的表現了。”
一旁的陶成文適時地遞上一份皺巴巴的材料,上麵是一個老舊小區的基本信息和幾張照片。
“國健,孫老板這是給你機會。”陶成文笑眯眯地說,“‘安平裏’小區,市裏馬上就要啟動綜合整治項目。我們需要一份‘專業’的評估報告,重點突出一下房屋結構安全問題,尤其是那幾棟臨街的、住戶比較‘頑固’的樓。你是這方麵的‘專家’,輕車熟路。”
黃國健看著那份材料,手抖得如同秋風中的落葉。又是這一套!偽造報告,為強拆開路!他仿佛又回到了幾年前那個噩夢的開端!
“我…我的手藝生了…我不行了…”他做著最後的、無力的掙紮。
“生不了!”鮑玉佳在一旁不耐煩地吼道,一把揪住黃國健的衣領,“讓你幹你就幹!再他媽囉嗦,信不信老子現在就去你兒子學校門口轉轉?”
黃國健徹底崩潰了,眼淚和鼻涕一起流了下來,癱軟在地。他知道,自己沒有任何選擇。拒絕,兒子將麵臨不可預測的危險;打贏,他將再次墜入深淵,而且這一次,他連像上次那樣暗中反抗的勇氣和機會都渺茫。
“……我…我幹…”他從喉嚨裏擠出這兩個字,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孫鵬飛臉上露出了笑容,那是一種獵手看著獵物終於落入陷阱的笑容。“很好。成文,給國健安排個住處,準備點像樣的工具。以後,國健就是我們新公司的‘技術總監’了。”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所謂的新公司,不過是一個臨時注冊、沒有任何實質業務的皮包公司,專門用來承接這類灰色業務。
黃國健如同行屍走肉般被陶成文帶離了農機站,安排在附近鎮上一個極其簡陋的出租屋裏。屋子裏隻有一張破床、一張舊桌子和幾把椅子,窗戶玻璃都是裂的。但對他來說,這裏和監獄沒有什麽區別,甚至更加令人絕望——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即將再次親手去製造罪惡。
就在黃國健被迫重新“上崗”的同時,孫鵬飛構建的新鏈條也開始加速運轉。他需要更多的人手,來處理“地麵事務”和進行“市場開拓”。
鮑玉佳自然是“武力保障”的不二人選。他帶著張帥帥、馬文平、程俊傑等人,開始對“安平裏”小區那些可能不願搬遷的“釘子戶”進行前期“摸底”和“震懾”。他們的手段依舊是老一套:深夜砸窗、門口潑糞、剪斷電線,並對一些態度強硬的住戶進行口頭威脅和推搡。雖然不敢像以前那樣明目張膽地重傷他人,但這種持續的、陰損的騷擾,同樣讓居民們生活在恐懼之中。
沈舟也被孫鵬飛“請”了過來。麵對孫鵬飛提供的“豐厚報酬”和鮑玉佳隱形的武力威懾,沈舟內心的掙紮比黃國健要小得多。他很快就被孫鵬飛那套“技術隻是工具,關鍵在於如何使用”以及“抓住城市發展機遇”的說辭所說服,或者說,他主動選擇了說服自己。他再次負責起“技術支撐”的角色,為黃國健提供的粗糙“評估”進行數據“潤色”和報告“規範化”,使其看起來更具“專業性”和“說服力”。
魏超vcd)憑借其鑽營和打聽消息的能力,被安排去發展和拉攏“安平裏”小區內一些貪圖小利或者容易被恐嚇的住戶,培養“內應”,收集信息,分化瓦解潛在的抵抗力量。林奉超和付書雲則被派去利用他們那套看似“正規”的退伍軍人身份經過包裝),與街道、社區的一些工作人員進行“溝通”,試圖從內部尋找突破口,或者製造“民意支持改造”的假象。
武京偉、伍華權、梁露這類底層人員,則負責最基礎的盯梢、跑腿和散布謠言的工作。
這條新的毒鏈,在孫鵬飛的冷靜布局下,似乎比幾年前更加隱蔽,分工也更加明確。它不再依賴於單一的暴力恐嚇,而是融合了技術欺騙、利益誘惑、關係滲透和持續的軟暴力,顯得更加“文明”,也更具欺騙性和危害性。
然而,這條鏈條的穩固是表麵的。內部的矛盾和張力,從一開始就存在。
首先便是鮑玉佳的暴力衝動與孫鵬飛“低調行事”要求之間的衝突。鮑玉佳習慣了用拳頭解決問題,對於孫鵬飛要求的“注意分寸”、“不要留下把柄”感到十分不耐煩。在他看來,盡快把那些“刁民”打服了事才是最有效的。
這天,在“安平裏”小區,鮑玉佳帶著人“巡查”時,遇到了曹榮榮。曹榮榮出獄後混得並不好,也曾試圖重新巴結孫鵬飛,但孫鵬飛嫌他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沒有接納他。他此時正鬼鬼祟祟地在小區裏轉悠,似乎想找點便宜占。
鮑玉佳本就看他不順眼,加上最近憋著火,立刻找到了發泄口。
“曹榮榮!你他媽在這兒鬼鬼祟祟幹嘛?”鮑玉佳上前一把揪住他。
曹榮榮嚇了一跳,連忙賠笑:“鮑…鮑哥,我沒幹嘛,就…就隨便逛逛…”
“逛你媽!”鮑玉佳根本不聽解釋,想起以前的一些舊怨,加上此刻心情不爽,拳頭如同雨點般落在曹榮榮身上,“媽的!看見你這副慫樣就來氣!滾遠點!別讓老子再看見你!”
曹榮榮被打得抱頭鼠竄,連連求饒,最後鼻青臉腫地逃走了。鮑玉佳吐了口唾沫,感覺心情舒暢了不少。這一幕,被不遠處躲在窗後的居民看得清清楚楚,更加重了小區的恐慌氣氛。
幾天後,類似的事情發生在了伍華權和付書雲身上。這兩人因為腦子不太靈光,在執行魏超vcd)交代的散布謠言任務時,說得顛三倒四,反而引起了居民的懷疑。鮑玉佳覺得他們丟了“團隊”的臉,影響了他的“工作成效”,又是一頓拳打腳踢,罵他們是“沒用的廢物”、“智障”。伍華權被打得不敢吭聲,付書雲則委屈地直掉眼淚,卻又不敢反抗。
鮑玉佳的這種內部暴力,雖然暫時壓製了底層人員,但也埋下了怨恨的種子,使得這個本就脆弱的聯盟內部關係更加緊張。
而此刻,被囚禁在出租屋裏的黃國健,正對著“安平裏”小區的圖紙和沈舟提供的數據模板,痛苦地“工作”著。他的手在顫抖,每一個違背事實、誇大其詞的文字,都像是在切割他自己的良心。他想起李衛國,想起那些被他們逼得無家可歸的人,想起兒子清澈的眼睛……巨大的負罪感幾乎要將他吞噬。
他嚐試過偷偷扔掉工具,或者故意將報告寫錯,但每一次,陶成文都會“恰好”出現,用那種洞悉一切的眼神看著他,然後“善意”地提醒他,他兒子最近好像又長高了,或者學校快要開運動會了……
他感覺自己就像一隻落入蛛網的飛蟲,越是掙紮,那粘稠的絲線就纏繞得越緊。孫鵬飛是那隻隱藏在暗處的蜘蛛,陶成文是巡邏的工蟻,而鮑玉佳等人則是鋒利的獠牙。他無處可逃,也無法反抗。
絕望中,一個瘋狂的念頭在他腦海中滋生——也許,隻有徹底毀滅這一切,包括他自己,才能換來兒子的真正安全,才能終結這無盡的循環?
然而,就在他萬念俱灰之時,那個消失了很久的、無腦的麻煩製造者——馬強,卻意外地以他那種愚蠢而不可預測的方式,再次闖入了這個危險的棋局,並且,可能將一切都推向無法預料的方向……
喜歡基因暗碼:血色螺旋請大家收藏:()基因暗碼:血色螺旋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