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紙人回魂,找我複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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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我妻子重病垂危時,瘸腿老道給了我一張紙人方子。
    >“紮個替身燒了,能替她擋災。”
    >竹骨刺破手指那刻,紙人竟吸走了我的血。
    >三更燒化後,妻子果然奇跡般康複。
    >可七日後她開始學紙人動作,梳頭時脖子扭出詭異弧度。
    >更可怕的是,那夜我分明將紙人燒成了灰——
    >此刻它卻站在床頭,正模仿我撫摸妻子的姿勢。
    >指尖觸及她脖頸時,紙糊的眼珠突然轉向我。
    正文
    燭火在紙人空蕩蕩的眼窩裏跳動,跳躍著不祥的影子。我死死盯著它,喉嚨裏幹澀得像是塞滿了粗糲的砂石。三天前,玉娥在我臂彎裏咯出的那口血,那溫熱的、帶著鐵鏽腥氣的液體,仿佛此刻還灼燒著我的皮膚。她氣若遊絲,每一口呼吸都像破舊風箱在艱難拉扯,枯槁的麵容上,生命的光彩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大夫搖著頭走了,隻留下一屋子令人窒息的絕望。
    “陳三啊,”巷口那瘸腿的老道不知何時蹭到了我家門邊,倚著腐朽的門框,渾濁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線下像兩顆蒙塵的玻璃球,幽幽地釘在我身上,“你家婆娘,怕是熬不過這個坎了。”
    我猛地抬起頭,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緊了心髒,幾乎無法呼吸。
    他幹癟的嘴角扯出一個古怪的弧度,枯樹枝般的手顫巍巍地從油膩的道袍深處摸出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邊緣磨損發毛的黃紙,遞了過來。“喏,死馬當活馬醫吧。按這個紮個替身,三更天,十字路口,燒幹淨了。興許……能替她擋一擋。” 他的聲音沙啞,如同砂紙摩擦著耳膜,每一個字都帶著某種不祥的黏膩感。
    那黃紙上墨跡烏黑,勾勒著一個人形的輪廓,旁邊密密麻麻寫滿了蠅頭小楷,盡是些聞所未聞的陰森材料:墳頭竹、陳年棺木屑、未嫁夭亡女子的舊衣角、子時露水……還有最下方,一行朱砂寫就的小字,紅得刺眼——“以血點睛”。
    夜色濃稠得化不開,像冰冷的墨汁潑滿了小院。我關緊了門窗,把最後一絲月光也擋在外麵。屋裏隻有一盞孤零零的油燈,豆大的火苗不安地跳躍著,在牆壁上投下我巨大而扭曲、不斷晃動的身影,仿佛一個惶惑不安的鬼魅。桌上攤著那張黃紙,旁邊堆滿了那些令人脊背發寒的“材料”。我拿起一根特意尋來的、據說長在亂墳崗向陽坡上的竹子,觸手冰涼,仿佛還帶著地下深處的陰濕寒氣。
    削竹為骨。刀子劃過堅韌的竹身,發出沙啞的“嚓嚓”聲,在這死寂的夜裏格外刺耳。指尖突然傳來一陣銳痛,低頭一看,一根細小的竹刺深深紮進了指腹。我皺眉,下意識地想把它拔出來。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那根削了一半的竹條,仿佛活物般猛地一顫!一股無法抗拒的吸力從竹刺紮入的地方傳來,我清晰地感覺到指尖溫熱的血液,正被一股冰冷的力量瘋狂地吸吮、抽離!指尖瞬間麻木冰涼,那根竹條貪婪地吮吸著,原本青黃的竹身竟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暗紅光澤,仿佛飽飲了鮮血。
    我驚駭欲絕,猛地一甩手,那根吸血的竹條才“啪”一聲掉落在桌上,安靜下來,仿佛剛才那駭人的一幕隻是我的錯覺。冷汗瞬間浸透了後背。我看著指尖那個小小的血點,心頭沉甸甸的,壓滿了不祥的預感。這絕非尋常紮紙!然而,玉娥在裏屋那微弱痛苦的呻吟,像細針一樣一下下刺著我的神經。我沒有退路。
    強壓下翻騰的恐懼,我咬著牙繼續。用浸泡過子時露水的麻繩,小心地將那些吸過血的竹條捆紮成人形骨架。每一下纏繞,指尖殘留的冰涼觸感都讓我心頭一悸。骨架立起來了,在昏暗搖曳的油燈下,投下細長、扭曲、如同張牙舞爪鬼影般的輪廓。
    接著是糊紙。慘白堅韌的裱紙,是鎮上老棺材鋪壓箱底的存貨,帶著一股濃烈得化不開的陳腐氣息,像是無數逝者無聲的歎息。我蘸著用棺木屑和糯米熬成的漿糊,小心翼翼地將紙一層層糊上骨架。那漿糊粘稠冰涼,觸感滑膩得令人作嘔。紙人的輪廓漸漸豐滿,一個僵硬、慘白的人形在燈下顯現出來。當糊到臉部時,我的手控製不住地發抖。那雙空洞的眼窩,直勾勾地對著我,仿佛在無聲地審視,等待著最後的“點睛”。
    我拿起那支沾了新鮮朱砂的細筆,筆尖殷紅如血。視線落在紙人空白的眼眶上,又移向旁邊那行刺目的“以血點睛”。黃紙上那四個字,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我眼睛生疼。老道沙啞的嗓音又一次在耳邊回蕩:“以血點睛……以血點睛……”
    油燈的火苗猛地一跳,發出一聲輕微的“劈啪”爆響。光影劇烈晃動,牆壁上紙人的影子也跟著扭曲變形,仿佛要掙脫束縛活過來一般。一股陰冷的氣息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鑽進我的衣領,纏繞上我的脖頸。
    我深吸一口氣,那冰冷的空氣帶著紙灰和漿糊的怪味,直衝肺腑。閉上眼,玉娥慘白枯槁的臉在黑暗中浮現。心一橫,牙關緊咬,我用那尖銳的竹刺,狠狠刺向自己左手的中指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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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嗤——”細微的聲響在死寂中格外清晰。一股溫熱的液體湧出。我顫抖著,將湧血的指尖,帶著一種近乎獻祭般的絕望,用力按向紙人空洞的左眼窩!
    指尖觸碰到的,不是預想中粗糙的紙麵。那感覺……冰冷、滑膩,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彈性,仿佛按在了一層凝固的油脂上,又像是……按在了一塊失去溫度的人皮上!一股刺骨的冰寒瞬間從指尖竄入,沿著手臂的經絡閃電般衝向心髒!
    “呃!”我悶哼一聲,觸電般猛地縮回手,心髒狂跳得幾乎要撞破胸膛。低頭看去,指腹的血珠已經凝固,而紙人那被我按過的左眼窩裏,赫然多了一個暗紅色的、凝固的血點!那血點嵌在慘白的臉上,像一顆詭異的、尚未睜開的眼珠,正冷冷地“注視”著我。
    就在這時,更詭異的事情發生了!油燈那原本昏黃的光焰,毫無征兆地“噗”一聲,瞬間變成了幽幽的慘綠色!整個屋子霎時被籠罩在一片鬼氣森森的綠光之中。牆壁、屋頂、我自己的手、桌上的工具……所有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令人毛骨悚然的綠暈。那綠光跳躍著,映照著紙人那慘白的臉和那點暗紅的血痕,扭曲的光影在它臉上爬行蠕動,仿佛有無形的蛆蟲在皮膚下鑽動!
    我頭皮發麻,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衝天靈蓋,全身的血液都似乎要凍結了。那綠光中的紙人,嘴角仿佛被光影拉扯,向上彎起了一個極其細微、極其詭異的弧度,像是在無聲地獰笑!
    恐懼像冰冷的巨手扼住了我的喉嚨。我猛地抓起桌上那件從某處求來的、據說是未嫁夭亡女子穿過的舊衣角裁剪成的小小衣衫,手抖得幾乎拿不住。那布料帶著一種陳年的、陰冷的黴味。我胡亂地將這同樣透著不祥氣息的紙衣套在紙人身上,動作粗暴得近乎發泄。
    “好了!好了!這就送你走!”我對著那在綠光中獰笑的紙人低吼,聲音嘶啞破碎,連自己都覺得陌生。我不敢再看它一眼,用一塊早已準備好的、同樣浸過露水的粗麻布,像裹屍布一樣,粗暴地將那紙人整個蒙頭蓋住、裹緊。那慘綠色的光被麻布阻隔,似乎暗淡了一些,但麻布下那僵硬的觸感,卻讓我指尖發麻。
    我死死抱著這個冰冷僵硬的包裹,像抱著一個隨時會炸開的噩夢,一頭撞進了門外濃得化不開的午夜黑暗裏。夜風冰冷刺骨,如同無數細小的冰針紮在臉上。巷子裏空無一人,死寂得可怕,隻有我粗重急促的腳步聲在狹窄的巷道裏空洞地回響,每一步都像是踏在腐朽的棺木上。遠處偶爾傳來幾聲有氣無力的狗吠,更添幾分荒涼和陰森。
    十字路口到了。這裏是小鎮通向荒野的邊界,風更大了,卷起地上的塵土和枯葉,打著旋兒嗚咽,像是無數幽魂在竊竊私語。我放下那個裹著紙人的包裹,手抖得厲害,試了好幾次才勉強劃著火柴。微弱的火苗在風中劇烈地搖晃掙紮,好幾次幾乎要熄滅。我慌忙攏著手護住,終於點燃了紙人腳邊的引火黃紙。
    火焰“騰”地一下躥了起來,貪婪地舔舐著粗麻布和裏麵的紙人。慘綠色的光似乎消失了,隻剩下跳動的、正常的橘紅色火焰。然而,當火焰徹底吞噬麻布,舔上裏麵那慘白紙人的瞬間,“嗚——!”一聲極其尖銳、極其短促、仿佛女人被扼住喉嚨發出的、充滿無盡痛苦和怨毒的尖嘯,猛地從火堆裏爆出!那聲音直刺耳膜,帶著一種穿透靈魂的寒意!
    我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幾乎癱倒在地。火焰猛烈地燃燒著,包裹在火中的紙人輪廓在瘋狂扭動、變形!那姿態,根本不像普通的紙張在燃燒,更像是一個有生命的東西在火中痛苦地、瘋狂地掙紮!它扭曲著,翻滾著,發出無聲的呐喊。那件紙衣在火焰中蜷縮、焦黑,最後化為灰燼,露出下麵慘白的、正在卷曲焦化的身體。那張臉在烈焰中迅速變黑、碳化,但左眼窩裏那個暗紅的血點,在火光的映照下,卻顯得異常猩紅、刺目!它仿佛擁有生命,在火焰的包裹中死死地“盯”著我!直到整個紙人徹底被火焰吞噬,化為一片片帶著火星的黑色灰燼,被嗚咽的夜風卷起,打著旋兒飛向無邊的黑暗荒野。
    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渾身虛脫,冷汗浸透了衣衫,心髒還在胸腔裏瘋狂地擂鼓。風卷著紙灰的焦糊味,鑽進我的鼻子,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死亡氣息。
    我幾乎是手腳並用地爬回家。推開那扇熟悉的木門,每一步都沉重得像灌了鉛。裏屋傳來玉娥微弱卻平穩的呼吸聲。我屏住呼吸,躡手躡腳地挪到床邊。油燈的光線昏黃而溫暖,映照著她沉睡的臉。僅僅幾個時辰不見,那層籠罩在她臉上的、揮之不去的死灰色,竟真的奇跡般褪去了!雖然依舊蒼白消瘦,但眉宇間那令人揪心的痛苦褶皺,卻舒展開了。她的呼吸悠長而均勻,不再是那種破風箱似的艱難喘息。我顫抖著伸出手,輕輕觸碰她的額頭。溫的!不再是那種冰得嚇人的觸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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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股巨大的、劫後餘生的狂喜猛地衝上頭頂,瞬間衝垮了所有疲憊和恐懼的堤壩。我雙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冰冷的泥地上,壓抑了太久的淚水決堤而出。我捂著臉,肩膀劇烈地抖動,喉嚨裏發出壓抑不住的、像受傷野獸般的嗚咽。成了!老道的法子……那邪門的紙人……真的成了!玉娥活過來了!巨大的慶幸像溫暖的潮水將我淹沒,暫時驅散了十字路口那聲怨毒尖嘯帶來的刺骨寒意。
    接下來的幾天,如同枯木逢春。玉娥的恢複速度快得驚人。她開始能自己坐起身,能喝下稠粥,臉上漸漸有了血色,甚至能扶著我在院子裏慢慢走上幾步。她的眼睛重新變得清亮有神,偶爾還會對我露出一個虛弱的、卻讓我心都化開的笑容。家裏久違地有了生氣,陽光似乎也重新變得溫暖起來。那晚十字路口焚燒紙人的恐怖一幕,那詭異的綠光、刺耳的尖嘯、火中扭曲的身影,都像一場被陽光驅散的噩夢,被我刻意地、深深地壓進了記憶的角落。隻要玉娥能好,一切都值得。我小心翼翼地嗬護著這份失而複得的幸福,甚至開始盤算著等玉娥再好些,去廟裏還願,給那瘸腿老道送份厚禮。
    然而,這份劫後餘生的平靜,僅僅維持了七天。
    第七天的黃昏,殘陽如血,將小小的院落染上一層不祥的暗紅。玉娥坐在窗邊的梳妝凳上,對著那麵模糊的舊銅鏡,慢慢地梳理著她那恢複了些許光澤的長發。我端著熬好的藥,輕手輕腳地走進屋。
    “玉娥,該喝藥了。”我柔聲道。她沒有回頭,也沒有應聲,依舊專注地梳理著頭發。動作有些……說不出的滯澀。手臂抬起的角度,手腕翻轉的弧度,梳子劃過發絲的軌跡,都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僵硬感,像是木偶師操控下的提線木偶。
    “玉娥?”我心頭莫名地一跳,放下藥碗,走近幾步。
    就在這時,她梳到了後頸的位置。手臂以一種完全違反常理的角度向後彎折,手腕猛地一翻!整個頭顱隨著梳子的動作,極其突兀地向左一擰!那角度之大,幾乎將脆弱的脖頸扭轉了九十度!銅鏡裏映出她側向我的半張臉,眼睛直勾勾地對著鏡子深處,嘴角卻掛著一絲……木然到極致的、凝固的微笑。
    “哢嚓!”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得如同冰淩斷裂的脆響,從她頸骨的方向傳來!
    我的血液瞬間凍結!一股寒氣從尾椎骨炸開,瞬間席卷全身!手中的藥碗“哐當”一聲砸在地上,褐色的藥汁濺滿了我的褲腳。
    “玉娥!”我失聲驚叫,撲過去扶住她的肩膀。被我觸碰的瞬間,她全身猛地一顫!那顆扭曲了九十度的頭顱,極其緩慢、極其僵硬地,像生鏽的軸承般,一格一格地轉了回來。脖子發出令人牙酸的“咯吱”輕響。她的眼神空洞,臉上的笑容消失得無影無蹤,隻剩下一種令人心悸的茫然。
    “夫……君?”她看著我,聲音飄忽,帶著一絲不確定的疑惑,仿佛剛從一場大夢中醒來,“怎麽了?藥……灑了?”她的目光落在地上碎裂的碗和藥汁上,神情有些無辜。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髒,勒得我幾乎窒息。剛才那詭異的一幕絕非幻覺!那木然的動作,那非人的扭頸角度,那頸骨發出的脆響……尤其是她此刻茫然無辜的表情,與剛才鏡子裏的凝固笑容形成了最恐怖的對比!
    一股寒意從腳底直衝頭頂。我猛地想起那個在綠焰中燃燒、瘋狂扭動的紙人身影!那姿態……那僵硬的、非人的姿態……
    不!不可能!它明明被我燒成了灰!燒得幹幹淨淨!我強壓下幾乎要衝破喉嚨的尖叫,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沒……沒什麽,手滑了。你……你脖子……沒事吧?剛才看你……”
    “脖子?”玉娥疑惑地抬手,輕輕摸了摸自己的後頸,動作自然流暢,完全看不出剛才的僵硬和扭曲,“很好啊,不疼。”她甚至對我露出了一個安撫的、帶著點虛弱的笑容。
    這笑容本該讓我安心,此刻卻像一把冰冷的錐子,狠狠紮進我心裏。巨大的恐懼和迷惑在我腦中瘋狂撕扯。我失魂落魄地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借口去熬新藥,幾乎是逃也似的衝出了屋子。站在院子裏,晚風吹來,我卻感覺不到一絲涼意,冷汗早已浸透了後背。夕陽徹底沉入地平線,最後一絲餘暉消失,濃重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吞噬了整個小院。
    這一夜,我躺在玉娥身邊,卻如同躺在布滿針氈的冰窟裏。黑暗中,我大睜著雙眼,耳朵捕捉著身邊的每一點細微聲響。玉娥的呼吸平穩悠長,聽不出任何異常。然而,當窗外傳來三更的梆子聲時——身側的玉娥,突然毫無征兆地動了!
    她極其緩慢地、極其僵硬地坐了起來!動作完全不像一個活人,更像是一個被無形絲線牽引的木偶。然後,她開始重複梳頭的動作!手臂以那種怪異的姿勢抬起、彎折、翻腕……頭顱再次猛地向左一擰!黑暗中,我清晰地聽到了頸骨發出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哢嚓”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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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全身的血液都衝向了頭頂,又在瞬間凍結!巨大的恐懼讓我連呼吸都停滯了。我死死閉著眼,一動不敢動,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尖銳的疼痛強迫自己保持最後的清醒。那僵硬、重複的梳頭動作持續了不知多久,才終於停下。她又緩緩地躺了回去,呼吸重新變得平穩。
    我僵直地躺著,直到天色微明,雞鳴聲遠遠傳來,才敢微微偏過頭。晨光熹微中,玉娥的睡顏安寧,脖頸白皙,看不出任何異樣。但那份安寧,此刻在我眼中卻比厲鬼的猙獰麵孔更加恐怖。
    白晝的到來並未驅散我心底的寒冰。玉娥一切如常,甚至精神似乎比昨天更好些,胃口也開了。然而,一些極其細微的變化,卻像毒蛇一樣纏繞著我的神經。她說話時,偶爾會極其短暫地停頓,眼神瞬間變得空洞無物,隨即又恢複清明,仿佛有什麽東西在瞬間接管了她的身體又離開。她開始對某些氣味表現出異常的喜愛,比如……朱砂。路過我存放紮紙材料的小偏屋時,她會無意識地深深吸氣,臉上露出一種近乎迷醉的神情。
    一次,她幫我整理晾曬的草藥,我分明看見她指間沾上了一點我調製朱砂顏料留下的暗紅痕跡。她下意識地抬起手指,湊到鼻尖,極其貪婪地嗅了嗅,甚至伸出舌尖,飛快地舔了一下!那動作之快,神情之專注詭異,讓我渾身汗毛倒豎!
    “玉娥!”我失聲喊道。她猛地一顫,手指迅速放下,臉上瞬間恢複了那種溫婉的迷茫:“啊?夫君?怎麽了?”她疑惑地看著自己沾著暗紅的手指,“哦,不小心弄髒了。”她若無其事地在衣角擦了擦。
    我的心沉入了無底深淵。那個吸血的竹條,那個在綠焰中扭動的紙人,那點朱砂寫就的“以血點睛”……這些破碎的畫麵瘋狂地在腦海中閃回、碰撞,拚湊出一個讓我肝膽俱裂的答案!
    又一個深夜,我再次被那種無聲的恐懼攫住。身邊的玉娥,又開始了那套僵硬如提線木偶般的動作。這一次,不再是梳頭。她坐起身,手臂以一種僵直的、非人的角度抬起,五指張開,緩緩地、緩緩地探向自己的脖頸。那動作,充滿了冰冷的、審視的意味,仿佛在撫摸一件不屬於自己的物品。
    我再也無法忍受!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像火山一樣爆發!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滾出去!從我妻子身體裏滾出去!”聲音在死寂的夜裏如同炸雷。
    玉娥的動作瞬間停滯!那顆正緩緩低垂下去、似乎要“欣賞”自己撫摸脖頸動作的頭顱,猛地抬起!頸骨發出“哢”的一聲脆響!她整個身體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和角度扭轉過來,正麵對著我!
    昏暗中,她的眼睛睜得極大,眼白占據了大部分,瞳孔卻縮成了針尖般的一點!那張屬於玉娥的臉上,此刻沒有任何屬於她的表情,隻有一種純粹的、冰冷的、非人的怨毒!嘴角咧開,向上彎起一個極其誇張、極其僵硬的弧度,像一張被人用針線縫上去的、凝固的獰笑!
    “嗬……嗬……” 喉嚨裏發出意義不明的、如同砂紙摩擦般的低啞氣音——這絕不是玉娥!
    極致的恐懼瞬間轉化為毀滅一切的狂暴!我失去了理智,赤紅著雙眼,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野獸,嘶吼著撲了上去!雙手狠狠掐向那個占據了我妻子軀殼的、不知是什麽的怪物的脖子!
    “把她還給我!還給我!”指尖觸碰到她頸部的皮膚,冰冷!滑膩!那觸感……和當初指尖按向紙人眼窩時一模一樣!
    就在我雙手即將合攏、用盡全力扼下去的瞬間。“啪嗒。”一聲極其輕微的、如同枯葉落地的聲響,從我身後傳來。
    我的動作猛地僵住!全身的血液在這一刻徹底凝固!一股無法形容的、比西伯利亞寒流更刺骨千萬倍的陰冷氣息,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凍僵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掐著玉娥脖子的手,還停留在那裏。玉娥臉上那凝固的獰笑,在昏暗中顯得愈發詭異滲人。但她的眼珠,那雙怨毒冰冷的眼睛,此刻卻不再看我。它們緩緩地、極其僵硬地……轉向了我的身後!
    一股巨大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懼攫住了我,比麵對玉娥臉上那非人的獰笑更甚百倍!我的脖子像是生了鏽的機器,每一個關節都在發出無聲的尖叫抗議。我強迫自己,一寸一寸,極其艱難地扭過頭,順著玉娥目光的方向,朝我身後——床頭的位置看去。
    時間仿佛被凍結了。慘淡的月光,不知何時從窗戶的縫隙裏漏了進來,吝嗇地在地上投下一道狹長的、冰冷的光帶。就在那光帶的邊緣,緊挨著我剛才躺臥的床頭,無聲無息地立著一個東西。
    慘白的裱紙糊成的身體,在月光下泛著死寂的灰白光澤。吸過血的竹骨在紙皮下撐出僵硬的輪廓,邊緣透出隱隱的暗紅。那身用夭亡女子舊衣角裁剪成的、帶著腐朽氣息的紙衣,套在它身上,空蕩蕩的,仿佛裏麵什麽都沒有。左眼窩裏,那點暗紅色的血點,在月光下幽幽地閃爍著,像一顆凝固的、永遠無法瞑目的血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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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它!那個紙人!那個被我親手抱到十字路口、在怨毒的尖嘯和慘綠光影中親眼看著燒成灰燼的紙人!
    它就這麽直挺挺地立在那裏,無聲無息。那張慘白的紙臉,正對著床的方向。它的一條手臂,那由竹骨和裱紙構成的、僵硬的手臂,此刻正以一種與我掐住玉娥脖子的姿勢,完全同步地抬起!同樣僵硬的紙手,同樣五指張開,正朝著床上玉娥的脖頸方向,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探去!
    它的動作,與我剛才瘋狂撲上去、試圖扼死那個占據玉娥身體的怪物的動作……分毫不差!就像一個被延遲了片刻的、冰冷的倒影!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極致的恐懼像一隻無形的巨手,攥緊了我的心髒,碾碎了我所有的思維和聲音。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四肢百骸隻剩下刺骨的冰寒。
    就在我目光觸及它,思維徹底凍結的刹那——那紙人緩緩前探的、即將觸碰到玉娥脖頸的紙手,驟然停在了半空。
    它那顆由竹骨支撐、裱紙糊成的僵硬頭顱,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牙酸的滯澀感,如同年久失修的腐朽門軸被強行扭動,一格一格地……轉向了我。
    月光吝嗇地勾勒出它慘白側臉的輪廓,那點暗紅的血珠在左眼窩裏幽幽地亮著。然後,那雙原本隻是兩個空洞、隻有一點血痕的“眼睛”,毫無征兆地……睜開了!
    紙糊的眼皮向上翻開,露出了下麵——沒有眼白,沒有瞳孔。隻有一片深不見底、濃稠如墨的漆黑!那純粹的、吞噬一切光線的黑暗,如同兩個通向幽冥深淵的孔洞。
    它無聲地“看”著我。
    那隻懸停在玉娥脖頸前方的紙手,冰冷僵硬的指尖,微微地……向內勾了一下。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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