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我替死人懷陰胎

字數:7705   加入書籤

A+A-


    簡介
    >我替富家小姐嫁給死人那晚,發現棺材是空的。
    >喜燭搖曳中,活生生的新郎掀開了我的紅蓋頭。
    >“委屈娘子了。”他指尖冰涼地撫過我的臉。
    >直到合巹酒飲盡,我才在銅鏡裏看見——
    >他喜服下擺滲出的血,正一滴滴浸透我的繡鞋。
    >而陰影裏的喜婆咧嘴一笑:“少爺說過,陰胎……得在陽世懷。”
    正文
    紅蓋頭下,我什麽也看不見,隻能聞到濃烈的香燭氣息,還有一股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沉甸甸壓在肺腑之上,叫人喘不過氣。每吸一口氣,喉嚨都幹澀發緊,仿佛被無形的絲線纏繞勒緊。耳畔一片死寂,連自己擂鼓般的心跳都清晰可聞,每一次鼓動都撞在肋骨上,撞得生疼。唯有龍鳳花燭燃燒時偶爾發出“劈啪”的細碎聲響,在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裏,格外刺耳,像是什麽東西在暗處悄然碎裂。
    我是翠兒,一個被爹娘以十兩銀子賣進這深宅大院的賤命丫頭。十兩銀子,買斷了我的一生,也買斷了富商李家小姐李芸娘的劫數。李家小姐金枝玉葉,豈肯嫁給一個躺在棺材裏的死人?於是,我這個簽了死契的貧家女,披上了本該屬於她的、沉重如鐵的鳳冠霞帔,成了這場荒唐冥婚的“新娘”。李家老爺說,這是積德,替他家擋了災,也替我爹娘換來了活命的錢糧。擋災?嗬,這災氣,如今死死地纏上了我,如跗骨之蛆。
    “吉時已到——新人拜棺!”司儀尖利拖長的聲音像一把生鏽的鋸子,猛地鋸開了靈堂粘稠的空氣。這聲音刺得我耳膜嗡嗡作響,寒意瞬間從腳底板躥上脊梁骨。
    一隻手——冰冷、僵硬,帶著一種皮革似的觸感,大概是喜婆的手——猛地抓住了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不容我絲毫反應,一股蠻力便拽著我往前踉蹌了幾步。膝蓋重重磕在冰冷堅硬的地麵上,鑽心的疼。我被迫朝著前方那口巨大的、散發著陰沉木氣的楠木棺材彎下腰去,額頭幾乎要碰到冰冷的棺壁。那腐朽的、屬於死亡的氣息更加濃烈地撲麵而來,混合著劣質香燭的味道,熏得我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了我的心髒,越收越緊,幾乎要讓我窒息。我死死咬住下唇,鐵鏽般的血腥味在口中彌漫開來,才勉強壓下喉嚨裏即將衝出的尖叫。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上來,又被我狠狠憋回去。不能哭,不能出聲。爹娘佝僂的身影,弟弟餓得發綠的眼睛,還有那十兩救命的雪花銀……像走馬燈一樣在我眼前晃動。為了他們,這口棺材,我得拜。
    “禮成——送新人入‘洞房’!”司儀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詭異輕鬆。
    依舊是那隻冰冷的手,像提線木偶般將我拽起,拖拽著離開靈堂。沉重的鳳冠壓得脖子快要折斷,眼前一片模糊的紅,隻感覺腳下虛浮,被推搡著穿過一道道門,空氣越來越冷,越來越凝滯。最後,我被一股大力推進一個房間,門在身後“哐當”一聲合上,落鎖的聲音清晰無比,如同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上。
    洞房?我扯掉沉重的鳳冠,一把掀開了悶得人發瘋的紅蓋頭,環顧四周。這裏根本不像喜房!沒有紅燭高照,沒有花生紅棗,隻有角落裏兩支慘白的蠟燭,搖曳著微弱的光,將滿屋慘淡的紅綢映照得如同幹涸的血跡。陰冷的氣息像蛇一樣纏繞著裸露的肌膚。最詭異的是,房間中央,赫然擺放著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它像一頭蟄伏的黑色巨獸,無聲地臥在房間中央,是這間“洞房”唯一且巨大的“家具”。腐朽和塵土的氣息彌漫在空氣中,濃得化不開。
    李家……竟連做戲都不屑做全了麽?連個像樣的“新房”都懶得布置,直接將我和這口棺材關在了一起!徹骨的寒意和一種被徹底遺棄的絕望瞬間攫住了我。他們把我當成什麽了?一個陪葬的物件?一個可以隨意擺弄、與死人同眠的活祭品?
    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裏!爹娘和弟弟還在等我!這個念頭如同絕境中迸發的火星,瞬間點燃了我求生的本能。我猛地撲向那扇緊閉的房門,用盡全身力氣去拉、去撞!紋絲不動。門外一片死寂,連一絲風聲都聽不到,仿佛整個世界隻剩下我和這口棺材。
    巨大的恐懼像冰水澆頭,讓我渾身發抖。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滑坐到地上,蜷縮成一團,牙齒咯咯作響。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死死盯住房間中央那口黝黑的棺材。它像一個巨大的漩渦,吸走了所有的光和熱,隻剩下令人窒息的黑暗和絕望。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炷香,也許是一個時辰。那兩支白蠟燭燃燒過半,燭淚堆積如慘白的小山。四周死寂得可怕,仿佛連時間都在這間詭異的“洞房”裏凝固了。最初的劇烈恐懼稍稍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入骨髓的冰冷麻木。我依舊蜷在門邊,手腳早已凍得失去知覺,眼睛卻像被釘住了一樣,無法從那口黝黑的棺材上移開。
    小主,這個章節後麵還有哦,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更精彩!
    心底有個微弱的聲音在瘋狂叫囂:憑什麽?憑什麽我要替別人躺進這口棺材?憑什麽我連看一眼那死人的臉都不配?李家小姐是命,我翠兒的命就不是命了嗎?一股被壓抑到極致的、混雜著憤怒與絕望的邪火猛地竄了上來,燒得我渾身滾燙,暫時驅散了那蝕骨的寒冷。
    橫豎是個死!念頭一起,身體竟先於恐懼動了起來。我扶著冰冷的門板,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腿腳因久坐而酸麻刺痛。一步,又一步,我朝著房間中央那口巨大的楠木棺材走去。腳步虛浮,心跳如雷,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踏在燒紅的烙鐵上。棺材近在咫尺,那股腐朽的塵土氣息更加濃烈地鑽進鼻腔。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尖觸碰到冰冷的棺壁,那寒意瞬間沿著手臂蔓延到心髒。深吸一口氣,再吸一口氣,仿佛要將這房間裏所有的空氣都吸進肺裏。然後,我猛地用力,將沉重的棺材蓋向旁邊一推!
    “嘎吱——”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死寂的房間裏異常刺耳。
    棺材蓋被我推開了一條一尺來寬的縫隙。裏麵黑洞洞的,什麽也看不清。我屏住呼吸,鼓足全身殘存的勇氣,踮起腳尖,探頭朝那黑暗的縫隙中望去——空的!
    棺材裏空空蕩蕩!隻有一層薄薄的、積了灰的褐色墊布,平平整整地鋪在棺底,上麵連一絲褶皺、一個人躺過的痕跡都沒有!
    巨大的驚愕如同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天靈蓋上,瞬間驅散了所有的恐懼,隻剩下茫然的空白和徹骨的冰冷。怎麽會是空的?那李家少爺的屍體呢?冥婚……新娘到了,新郎的棺材卻是空的?這算哪門子的冥婚?難道……難道李家連個像樣的屍體都找不到了?還是說,這從頭到尾,就是一個更加荒謬、更加惡毒的騙局?
    就在我大腦一片混亂,身體因為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而僵直在棺材邊時,身後那扇緊閉的房門,毫無征兆地,悄無聲息地打開了!
    一股帶著夜晚濕氣的冷風猛地灌了進來,吹得牆角那兩支白蠟燭的火苗瘋狂搖曳,光影在滿屋血紅的綢布上劇烈晃動,如同無數扭曲的鬼影在跳舞。我渾身一顫,像被凍住了一樣,一寸寸極其緩慢地回過頭。
    門框的陰影裏,靜靜地立著一個人影。
    他穿著一身同樣刺目的、簇新的大紅喜服。燭光昏暗,看不清他的臉,隻能勾勒出一個頎長挺拔的輪廓。他就那樣悄無聲息地站在那裏,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又像是剛從外麵的夜色中凝結而出。
    一股難以言喻的寒意瞬間攫住了我的心髒,比麵對空棺時更甚!我張了張嘴,喉嚨卻像是被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發不出任何聲音。全身的血液仿佛在這一刻凝固,手腳冰涼。
    那人影動了。他邁開步子,不疾不徐地走進了房間。隨著他踏入搖曳的燭光範圍,那張臉終於清晰起來。那是一張極其年輕、極其俊秀的臉,膚色在燭光下顯得有些過分的白皙,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的線條帶著一種近乎完美的冷峭。隻是那雙眼睛,深邃如同不見底的寒潭,裏麵沒有絲毫新郎官該有的喜悅或緊張,隻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暗和……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他的目光精準地落在我臉上,那眼神像冰冷的蛇信,舔舐著我的皮膚。
    他一步步走近,帶著夜晚的涼意和一種無形的壓迫感。我僵在原地,動彈不得,眼睜睜看著他走到我麵前,距離近得我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混合著熏香和……一種難以形容的、類似陳舊紙張的冷冽氣息。
    他抬起手。那隻手骨節分明,同樣蒼白得沒有血色。修長冰涼的手指,帶著玉石般的觸感,輕輕地、極其自然地拂開了我額前因為冷汗而粘住的幾縷碎發。指尖劃過我汗濕冰涼的額角皮膚,激得我猛地一顫,幾乎要跳開。
    “娘子,”他開口了,聲音低沉悅耳,如同上好的絲絨拂過琴弦,卻透著一股子浸透骨髓的涼意,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心頭,“委屈你了。”
    娘子?委屈?這稱呼和話語,在這個空棺橫陳、燭影幢幢的“洞房”裏,荒謬得令人頭皮發麻!他到底是誰?李家那個據說已經死了的少爺?可死人怎麽會站在這裏?棺材為什麽是空的?無數個尖銳的問題在我混亂的腦海中瘋狂衝撞,幾乎要撕裂我的理智。
    “你……”我終於從喉嚨深處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帶著無法抑製的顫抖,“你……是誰?棺材……裏麵……”
    “噓——”他冰涼的手指輕輕按在了我的唇上,阻止了我後麵的話。那觸感讓我渾身汗毛倒豎。“不必提那個。”他微微俯身,那張俊美卻毫無生氣的臉離我更近了些,幽深的瞳孔裏清晰地映出我驚恐失色的倒影,“今夜,隻有你和我。我是你的夫君,李承嗣。”
    李承嗣!李家那個早該躺在棺材裏的少爺!他……真的沒死?還是……我猛地打了個寒噤,不敢再想下去。
    他直起身,目光掃過牆角那對白燭,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似乎對這簡陋的布置有些不悅。隨即,他的視線轉向房間一側的紅漆木桌。桌上不知何時,竟悄然擺上了一套酒具——一隻托盤,上麵放著一個白瓷酒壺和兩隻小巧的酒杯。
    這章沒有結束,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
    “合巹之禮,不可廢。”他淡淡地說著,語氣平靜無波,仿佛隻是在陳述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情。他走到桌邊,動作優雅地執起酒壺,將那清澈的液體緩緩注入兩隻小巧的瓷杯中。酒液落入杯中,發出細微的聲響,在這死寂的房間裏格外清晰。
    他端起兩隻酒杯,轉身向我走來。那杯中的液體在搖曳的燭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澤。
    “喝了它,”他將其中一杯遞到我麵前,語氣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命令,“禮數便全了。”恐懼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我的四肢百骸。
    我看著那近在咫尺的酒杯,看著杯中微微晃動的液體,隻覺得那像是一杯見血封喉的毒藥!不,我不能喝!這酒一定有古怪!爹娘的臉、弟弟幹瘦的身影再次在我眼前閃過。我不能死在這裏!
    我下意識地後退一步,雙手緊緊攥住了身側冰冷的棺材壁,指甲幾乎要嵌進木頭裏,身體因極度的抗拒而微微發抖。
    李承嗣靜靜地站著,端著酒杯的手紋絲不動。他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靜靜地看著我,裏麵沒有任何怒意,隻有一片令人心悸的漠然和……一絲極淡的、仿佛洞悉一切的嘲諷。他不再說話,隻是那樣看著我,無形的壓力卻如同實質般彌漫開來,沉甸甸地壓在我的肩頭,幾乎要將我壓垮。整個房間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隻剩下蠟燭燃燒時細微的劈啪聲和我自己粗重壓抑的喘息。
    僵持。每一息都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冷汗浸透了我單薄的裏衣,緊貼在冰冷的皮膚上。我看著他蒼白得不似活人的臉,看著他平靜得近乎死寂的眼神,一個更可怕的念頭如同毒蛇般鑽進腦海:如果……如果他真的不是活人呢?如果拒絕,等待我的會不會是比死亡更可怕的東西?
    巨大的恐懼終於擊潰了那點微弱的反抗意誌。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我顫抖著,極其緩慢地,伸出了冰冷僵硬的手,接過了那隻小巧卻重如千鈞的酒杯。指尖觸碰到他同樣冰冷的手指,又是一陣戰栗。
    他似乎極輕微地牽動了一下嘴角,像是滿意,又像是某種更深的嘲弄。他舉起自己手中的酒杯,向我示意。
    我閉上眼睛,不敢再看那杯中的液體,不敢再看他那張俊美卻毫無溫度的臉。心一橫,仰頭將杯中冰冷的酒液猛地灌了下去!一股辛辣帶著苦澀的味道瞬間衝入喉嚨,嗆得我劇烈地咳嗽起來,眼淚不受控製地湧出。胃裏一陣翻攪,像吞下了一塊寒冰。
    他看著我狼狽的樣子,臉上依舊沒什麽表情,隻是平靜地飲盡了自己杯中的酒。然後,他隨手將空杯放在了旁邊的棺材蓋上,發出“嗒”的一聲輕響。
    “禮成了。”他淡淡地說,目光再次落回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審視一件剛剛交割完成的物品。
    劇烈的咳嗽讓我彎下了腰,五髒六腑都攪動得難受。我扶著冰冷的棺材邊緣,大口喘著氣,試圖壓下喉嚨和胃裏的不適。就在這時,我的目光無意間掃過地麵,落在我那雙嶄新的、綴著珍珠的紅色繡鞋上。
    燭光昏暗搖曳,但借著那點光,我清晰地看到,幾滴粘稠、深紅的液體,正悄無聲息地從李承嗣那身大紅喜服的下擺處滲出,緩慢地、一滴、一滴……墜落下來,不偏不倚,正正砸在我鞋尖那朵精巧的珍珠牡丹花上!
    那紅色如此刺眼,如此粘稠,絕非染料!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瞬間蓋過了房間裏原本的腐朽氣息和酒氣,猛地鑽入我的鼻腔!
    “啊——!”一聲短促的、極度驚恐的尖叫終於衝破了我死死咬住的牙關,在死寂的房間裏炸開!我像被燙到一樣猛地縮回腳,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坐在地,手腳並用地向後急退,直到脊背狠狠撞上冰冷的牆壁,退無可退!
    血!是血!他……他在流血!一個念頭如同驚雷劈入腦海——他穿著喜服,他站在這裏,可他……他根本就是個死人!一個會動、會說話、還在流血的死人!那空棺材……那空棺材是為我準備的!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間扼住了我的喉嚨,讓我連尖叫都發不出,隻能瞪大雙眼,死死地盯著他喜服下擺那不斷擴散的深色濕痕,以及我鞋麵上那幾滴刺目驚心的血珠!
    李承嗣站在原地,低頭看了一眼自己滲血的衣擺,臉上沒有絲毫意外或痛楚的表情,甚至連眉頭都沒皺一下。那深潭般的眼眸抬起,再次看向蜷縮在牆角的我,裏麵依舊是一片死水般的平靜,甚至……隱隱透出一絲詭異的了然。
    就在這時,門口那片濃重的陰影裏,無聲無息地浮現出一個人影。是那個全程引我行禮、將我推進這間“洞房”的喜婆!
    她那張塗得慘白的臉上,厚厚的脂粉也蓋不住深刻的皺紋。此刻,那張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唯有一雙渾濁的眼睛,在昏暗搖曳的燭光下,閃爍著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非人的亮光,直勾勾地釘在我身上。
    她咧開塗得猩紅的嘴唇,露出一個極其僵硬、極其詭異的笑容。那笑容扯動著她鬆弛的麵皮,像一張劣質的畫皮在抖動。幹澀嘶啞的聲音,如同砂紙摩擦著朽木,一字一頓,清晰地敲打在我瀕臨崩潰的神經上:“少奶奶,莫怕。”
    “少爺先前交代過,”
    “這陰胎啊……”
    她咧開的嘴,在燭光下像一道淌血的豁口,
    “得在陽世裏……安安穩穩地懷。”
    本章節完
    喜歡【民間故事】合集請大家收藏:()【民間故事】合集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