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夜行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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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民國二十三年秋,我在返鄉途中遭遇暴雨,躲進一間荒廟避雨,卻意外卷入一場離奇詭事。廟中偶遇的神秘老者留下一盞古舊燈籠,告誡我夜行時務必點亮它。本以為隻是尋常善意,誰知這盞燈竟牽引出一段跨越兩代的恩怨情仇。夜行途中,我時而聽見女子啜泣,時而看見白影飄過,更詭異的是燈籠在無風情況下自動熄滅又複明。當我終於抵達目的地,才發現這一切與二十年前一樁懸案有關,而那盞燈籠裏,藏著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正文
    雨下得極大,砸在黃土路上濺起渾濁的水花。我提著皮箱,深一腳淺一腳地在泥濘中跋涉,天色已經暗得幾乎看不清前路。這本該是昨日就結束的行程,卻因火車延誤,把我困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郊野嶺。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瞬間照亮了不遠處一座小山的輪廓。我眯起眼睛,隱約看見半山腰似乎有座建築的影子。有建築就意味著可以避雨,或許還能討碗熱茶喝。這個念頭支撐著我早已疲憊不堪的雙腿,向著那個方向艱難前行。
    靠近了才看清是座荒廢的山神廟,門楣歪斜,牆皮剝落,但至少有個屋頂可以遮風擋雨。我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一股陳舊的灰塵味撲麵而來。
    廟裏比想象中寬敞,正中央供奉的山神像已經殘破不堪,蛛網遍布。角落裏堆著些幹草,看起來以前也有路人在此歇腳。最令我驚訝的是,廟裏居然已經有人了——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正坐在一堆小小的篝火旁,慢條斯理地烤著幹糧。
    “打擾了,老伯。雨太大,能在這裏借個地方避一避嗎?”我撣了撣身上的雨水,禮貌地問道。
    老者抬起頭,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一雙眼睛卻異常清明。他打量我片刻,點點頭,示意我坐下。
    “年輕人,這麽晚了怎麽還在山裏行走?”他聲音沙啞卻有力。
    我解釋了自己因火車延誤而耽擱行程的經過,老者默默聽著,不時點頭。外麵的雨聲漸小,但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廟內隻有那堆篝火提供著有限的光明。
    “這山路晚上不好走,尤其是一個人。”老者突然說道,眼神變得嚴肅起來,“如果你一定要夜行,記得點亮這個。”
    他從身旁的布包裏取出一盞燈籠。那不是常見的紙燈籠,而是用某種特製材料製成的,框架是老舊但結實的竹條,燈籠表麵似乎塗過桐油,泛著淡淡的黃色光澤。
    “老伯,這太貴重了,我不能...”我本能地想推辭。
    老者搖搖頭,硬是把燈籠塞到我手裏:“拿著吧,夜路危險,有盞燈總是好的。記住,路上無論聽到什麽看到什麽,別回頭,別答應,隻管往前走。”
    我接過燈籠,感覺它比看起來要沉得多。正要道謝,卻發現老者已經收拾好東西,站起身準備離開。
    “老伯,您這就走?雨還沒完全停呢。”我驚訝地說。
    “我得在天黑透前趕到山下。”他頓了頓,又補充道,“記住我的話,燈千萬別滅,無論發生什麽。”
    說完這些,他披上蓑衣,推門融入漸暗的暮色中。我愣在原地,手裏捧著那盞古舊的燈籠,心裏泛起一絲莫名的不安。
    雨終於停了。我收拾好東西,點亮了老者留下的燈籠。出乎意料,這燈籠的光異常明亮,卻能照到的範圍卻不大,隻能勉強照亮前方幾步的路。
    山裏的夜晚安靜得可怕,隻有我的腳步聲和偶爾傳來的蟲鳴。燈籠在手中微微晃動,投下飄忽不定的影子。不知為何,我總覺得背後發涼,仿佛有什麽東西在暗中注視著我。
    走了約莫一炷香的時間,我突然聽見身後傳來細微的啜泣聲,像是個女子在哭。想起老者的警告,我沒有回頭,隻是加快了腳步。
    哭聲越來越清晰,似乎離我越來越近。我的後背滲出冷汗,手中的燈籠突然閃爍了幾下,光線暗了下來。就在這時,哭聲戛然而止。
    燈籠又恢複了正常。我的心跳得厲害,幾乎要從胸腔裏蹦出來。這太詭異了,老者給我的到底是什麽燈?
    繼續前行,路兩旁開始出現一些影影綽綽的白影,飄忽不定。我不敢細看,隻盯著前方的路,嘴裏不自覺地念叨起小時候母親教給我的辟邪口訣。
    突然,一陣冷風吹過,燈籠的火苗劇烈地晃動起來,幾乎要熄滅。我下意識地用身體護住它,等風過去,火苗才重新穩定下來。
    就在這時,我清楚地聽見一個女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幫幫我...”聲音淒楚哀怨,帶著說不盡的委屈。我渾身一顫,差點就應了聲。幸好及時想起老者的警告,硬生生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燈籠的光突然變得慘白,我看見前方的路上站著一個模糊的身影。它沒有靠近,隻是靜靜地立在那裏,仿佛在等待著什麽。
    我停下腳步,進退兩難。回頭看,來路已經淹沒在黑暗中;向前走,就要經過那個不明來曆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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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中的燈籠又開始閃爍,這次明暗交替的頻率變得急促,像是在發出某種警告。我咬咬牙,決定相信老者的囑咐,硬著頭皮繼續前進。
    離那身影越來越近,我看清那似乎是個穿著白衣的女子,長發遮住了麵孔。她一動不動,就像一尊雕像。
    就在我即將與她擦肩而過時,她突然抬起頭——那是一張極度蒼白的臉,眼睛的位置隻有兩個黑洞,嘴角卻帶著詭異的微笑。
    我嚇得魂飛魄散,幾乎是跑著衝過去的。跑出十幾步後,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身後空無一物。那個白衣女子消失了,就像從未存在過。
    我長舒一口氣,腳步慢了下來。經過這一嚇,我反而鎮定了一些。這盞燈肯定不普通,它似乎在保護我免受那些...那些東西的傷害。
    又走了一段路,燈籠突然自己熄滅了。四周瞬間陷入徹底的黑暗,我甚至看不見自己的手指。恐懼再次攫住了我,我顫抖著掏出火柴,劃了好幾次才點燃,重新點亮了燈籠
    就在火光重新亮起的刹那,我瞥見一張臉幾乎貼在我的麵前——正是那個白衣女子的臉!
    我倒吸一口冷氣,向後踉蹌了幾步。但她又一次消失了,就像被燈光驅散的陰影。
    接下來的路,燈籠又自動熄滅了兩次,每次重新點亮時,我都會看到一些可怕的幻象:一次是一群穿著壽衣的人排成長隊走過,一次是一個吊死在樹上的屍體朝我招手。
    我不敢再停下,幾乎是跑完了剩下的山路。當看見山下村落的燈火時,我幾乎要跪地感謝上蒼。
    村口立著個路牌,上麵寫著“白石村”。這正是我要找的地方,我姑姑就嫁到了這個村子。
    按照地址,我找到了村西頭的姑姑家。敲開門,姑姑見到我狼狽的樣子,又驚又喜,連忙把我迎進屋。
    “怎麽這麽晚才到?還一身泥水!快進來暖和暖和。”姑姑一邊幫我放行李,一邊嘮叨著。我喝下熱茶,身體漸漸回暖,這才把路上的經曆娓娓道來。當提到那盞燈籠和遇到的詭異事件時,姑姑的臉色突然變得蒼白。
    “你說那燈籠是什麽樣子的?”她聲音顫抖地問。我描述了一下燈籠的特征,特別提到了燈籠底部有一個模糊的刻痕,像是某個字符。
    姑姑猛地站起身,從裏屋請出了一位看起來年過九旬的老太太。我認出這是姑父的母親,我們都叫她老祖宗。
    老祖宗眼睛已經不太好了,她讓我把燈籠拿近些,用枯瘦的手仔細撫摸燈籠的每一個細節。當摸到底部的刻痕時,她突然縮回手,像是被燙到一樣。
    “這、這是‘守夜燈’啊!”老祖宗的聲音沙啞而激動,“孩子,你這燈是從哪兒得來的?”我如實相告,描述了在廟中遇到的老者的相貌。老祖宗聽後,長歎一聲,眼中泛淚。
    “那是陳老道,他果然還守著那個承諾...”老祖宗喃喃道,然後轉向我,“孩子,你知道這盞燈的來曆嗎?”我搖搖頭,心中充滿了疑惑。“這是二十年前一樁懸案的關鍵物證。”老祖宗的聲音低沉下來,“那時候,村裏有個叫小芸的姑娘,與鄰村一個年輕人相愛了。可是她父親堅決反對,硬是要把她嫁給一個富商做填房。”
    老祖宗停頓了一下,似乎在回憶那段往事:“小芸性子剛烈,出嫁前夜,她在這盞燈籠上寫下了血書冤屈,然後...就在村口的老槐樹上自盡了。”
    我倒吸一口涼氣,手中的燈籠突然變得沉重無比。
    “自那以後,村口的夜路就變得不太平了。”姑姑接話道,“經常有人晚上路過時聽到女人哭聲,甚至有人聲稱看到了小芸的鬼魂。後來陳老道——就是給你燈籠的那位老人——主動來看事,說小芸冤魂不散,需要超度。但他做法事那天,小芸的家人突然反悔,把燈籠搶走了,說是不願再提起這樁醜事。”
    老祖宗點點頭:“那之後陳老道就離開了村子,臨走前發誓會找到那盞燈籠,完成超度。沒想到二十年過去了,他還在守著這個承諾。”
    我怔怔地看著手中的燈籠,忽然明白為什麽那些詭異的現象總是圍繞著我——不是衝我來的,是衝著這盞燈來的!
    “那、那我現在該怎麽辦?”我問道,聲音不自覺地顫抖。老祖宗沉思片刻,說:“明天我帶你去見村長,這事必須了結了。今晚你把燈籠掛在門外,我會給你一些辟邪的東西放在屋裏。”
    那一夜我幾乎沒合眼,總覺得窗外有什麽在徘徊。偶爾,我似乎又聽到了那若有若無的啜泣聲,但這次,聲音裏似乎少了幾分怨氣,多了幾分哀傷。
    第二天一早,老祖宗果然帶著我去見了村長。得知事情經過後,村長麵色凝重,立刻召集了村中的長者商議。
    令人意外的是,小芸當年的未婚夫——那個被她父親拒絕的年輕人——如今已是村中的小學教師。得知燈籠重現,他情緒激動,堅決要求參與超度儀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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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等了二十年,就為了能給小芸一個交代。”他眼中含淚說道。
    在村長的組織下,村民們決定在村口為小芸舉行一場正式的超度法事。雖然有些年輕人覺得這是迷信,但大多數老人都支持這個決定,畢竟二十年來,小芸的故事如同陰影般籠罩著這個村莊。
    法事定在三天後的夜晚,由特意請回村的陳老道主持。這三天裏,燈籠暫時被安置在村中的祠堂,由專人看守。
    奇怪的是,自那晚後,我再也沒聽到過那詭異的哭聲,夜路也似乎恢複了平靜。
    第三天夜晚,村民們聚集在村口老槐樹下。陳老道搭建了一個簡單的法壇,那盞燈籠被放置在正中央。
    法事開始後,陳老道誦經超度,村民們默默圍觀。當經文誦至中途,燈籠突然無風自動,輕輕搖晃起來。
    就在這時,一個中年婦人突然從人群中衝出來,撲倒在法壇前——她是小芸的妹妹,這些年來一直因家人的決定而內疚。
    “姐姐,安息吧!我們錯了,我們真的錯了!”她痛哭流涕地喊道。燈籠突然發出柔和的光芒,那光不像火焰,倒像是月光般清澈明亮。在場所有人都看到了,光芒中似乎有一個模糊的女子身影,對著眾人微微躬身,然後漸漸消散在夜空中。
    燈籠隨之熄滅,再也沒能點亮。後來陳老道告訴我,這盞“守夜燈”並非凡物,它能吸引遊魂,也能保護持燈人不受侵害。那晚我看到的種種異象,其實是小芸的冤魂在試圖引起注意,而燈籠的保護機製則被觸發,這才有了一路上的驚險經曆。
    “有些事情,時間並不能衝淡,隻有麵對才能解決。”陳老道如是說。離開白石村前,我把已經完全暗淡的燈籠交給了小芸當年的戀人。他決定將燈籠與小芸的遺物一起葬在墓地,給她一個徹底的安息。
    回城的路上,又是一個雨夜。當我路過那座山神廟時,忍不住進去看了看。廟內空無一人,隻有那堆灰燼證明那晚的相遇並非我的幻覺。我在角落裏發現了一個小布包,裏麵是一張泛黃的紙條,上麵寫著:“燈歸原主,冤屈得雪,吾願已了,此生無憾。——陳老道留”
    我小心收好紙條,對著空廟躬身一拜。走出廟門時,雨已經停了,月光灑在濕漉漉的山路上,明亮而寧靜。
    那一刻我知道,夜行燈的故事,終於迎來了它的結局。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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