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白狐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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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我年輕時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獵戶,在山中射傷了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本以為隻是尋常獵物,誰知竟惹上了無法擺脫的孽緣。那隻白狐非比尋常,它拖著傷腿逃入迷霧籠罩的山穀,回頭望我的那一眼,竟似人般充滿怨毒與悲傷。
    當晚我便做了怪夢,一白衣女子站在我床前,腹部染血,聲音淒厲:“你奪我孩兒性命,我必讓你斷子絕孫!”驚醒後隻當是胡思亂想,誰知此後十年,我與妻子接連生下三子,竟無一能活過滿月。
    直到那個風雪交加的夜晚,一位神秘老婦敲開我家門,懷中抱著個裹在白裘中的嬰兒。“此子非凡,乃白狐所贈,”她說,“好生撫養,否則災禍再臨。”我們戰戰兢兢收下這孩子,取名“狐兒”。狐兒日漸長大,聰慧異常卻行為古怪,常對月長嗥,與山中狐狸嬉戲。我心中始終忐忑,不知這白狐送子,究竟是恩賜還是詛咒...
    而真相,遠比我想象的更加離奇。
    正文
    我這雙手,曾經沾滿鮮血。不是人的血,是山中飛禽走獸的血。年輕時,我是這一帶最有名的獵手,眼尖手穩,箭無虛發。村裏人都說,我天生就是吃這碗飯的,連最深山老林裏的獐子鹿子,都逃不過我的弓箭。
    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一個深秋,山裏的楓葉紅得像是要滴血。我背著弓,踩著厚厚的落葉往深山裏去。那年頭,打獵不光是為了糊口,更是為了一張好皮子能賣個好價錢。我媳婦剛懷上第一個孩子,我想給她弄條狐皮圍脖,冬天裏暖和。
    日頭西斜時,我終於在一處人跡罕至的山穀裏發現了蹤跡——雪地上的腳印清晰得像是剛印上去的,小而精致,一看就是上等白狐的腳印。我順著痕跡追去,心跳得厲害。白狐極其罕見,毛色越是純白越是值錢,要是能打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夠我家半年嚼用。
    繞過一片密林,我果然看見了它。
    那是一隻我從未見過的美麗生物。全身毛發如雪,在夕陽餘暉中泛著銀光。它正蹲在一塊岩石上,仰頭望著什麽,神態安詳得不像是一隻野獸,倒像是個沉思的人。有一瞬間,我幾乎不忍心下手。但獵人的本能壓過了那片刻的心軟。我悄悄搭箭,拉滿弓,瞄準了它的腹部——那裏皮子最完整,值錢。
    箭離弦的聲音劃破了山穀的寧靜。
    我本以為必中無疑,誰知那白狐像是早有預感,在箭發出的瞬間突然轉頭。它的眼睛是琥珀色的,亮得驚人,直直看向我藏身的方向。就這一轉頭,原本瞄準腹部的箭偏了方向,射中了它的後腿。
    白狐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不像狐吠,倒像是人在哀嚎。它踉蹌了一下,卻沒有立刻逃走,反而回過頭來,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我這輩子都忘不了——裏麵有痛苦,有憤怒,還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悲傷,深得讓人心頭發涼。
    我被那眼神看得一怔,待要再補一箭,它已經拖著傷腿,飛快地竄入了密林深處。我急忙追上去,卻發現地上竟沒有血跡。明明射中了,怎麽會沒有血?我心裏納悶,順著它逃跑的方向追去。
    白狐雖然受傷,速度卻絲毫不減,引著我越走越深,直到一處我從未來過的山穀。這裏霧氣彌漫,明明是傍晚,卻暗得像深夜,四周靜得可怕,連聲鳥叫都沒有。白狐忽然停在一棵古鬆下,回頭又看了我一眼。那一刻,霧忽然散開些,我清楚地看見,它眼中流下兩行淚,然後轉身消失在迷霧中。
    我渾身一激靈,背上起了一層冷汗。這狐狸太邪門了。不敢再追,我轉身就往回走,卻發現自己迷路了。明明來路很清楚,卻怎麽走都像是在原地打轉。天完全黑了下來,山穀裏響起各種怪聲,像是有人在哭,又像是在笑。
    我嚇得魂不附體,拚命奔跑,不知跑了多久,終於看到了熟悉的景象。回到家時,已經是半夜。媳婦被我慘白的臉色嚇壞了,問我怎麽了,我支吾著沒說實情,隻說是追獵物迷了路。
    那晚,我做了個奇怪的夢。
    一個白衣女子站在我床前,長發及腰,麵容看不真切,但能看見她腹部一片血紅。她指著我,聲音淒厲如刀:“你今日傷我性命,奪我孩兒生機,我必讓你也嚐盡喪子之痛,斷子絕孫!”
    我猛地驚醒,渾身冷汗。窗外月光慘白,樹影搖曳如鬼魅。推醒媳婦,她卻笑我胡思亂想,說我是白天累著了。我也寧願相信是如此。
    然而,噩夢才剛剛開始。
    十個月後,我媳婦生下個大胖小子。我高興得忘了所有不安,給孩子取名大寶。誰知好景不長,大寶出生第七天突然發起高燒,渾身青紫,請來的郎中看不出所以然,當夜就沒了氣息。孩子死時,我恍惚看見窗外有個白影一閃而過。
    第二年,二寶出生。這次我們更加小心,幾乎日夜不離人地守著。孩子長到半個月時,突然在睡夢中停止了呼吸,死因不明。媳婦哭得暈死過去,我抱著漸漸冰冷的孩子,心裏第一次產生了恐懼——那白狐的詛咒,莫非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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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年,三寶降臨。我們求神拜佛,請了護身符掛在孩子脖子上,甚至搬到了離山較遠的鎮上住。孩子平安度過了滿月,我們剛鬆一口氣,第二天一早卻發現孩子麵色青紫地死在搖籃裏,脖子上不知被什麽動物抓出三道血痕。
    連續喪子三次,媳婦徹底垮了,整日以淚洗麵,精神恍惚。我也被自責和恐懼壓得喘不過氣。村裏開始有流言,說我家遭了狐仙報應,勸我們搬走,免得連累村子。
    又是一個十年過去。我和媳婦年近四十,再無子嗣。我們搬回了老屋,日子過得死氣沉沉。我早已放下獵槍,改以砍柴為生,再不敢傷任何生靈。
    那是個風雪交加的冬夜,風刮得像鬼哭,雪下得睜不開眼。我們早早熄燈睡下,卻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這麽晚了,誰會來?我心裏嘀咕著,披衣起身。開門一看,門外站著一個從沒見過麵的老婦人。她瘦小幹癟,裹著件破舊的白裘,臉上皺紋深得像是刀刻出來的,但一雙眼睛亮得嚇人,在黑暗中閃著琥珀色的光。
    最奇怪的是,她懷中抱著個嬰兒,裹在雪白的狐皮中,隻露出一張紅撲撲的小臉。
    “李獵戶,”老婦人直接叫出我的姓,聲音沙啞得像磨砂,“這孩子,你收下。”
    我愣住了,不明所以。
    老婦人不由分說地將嬰兒塞到我懷裏:“此子非凡人,乃白狐所贈。好生撫養,視如己出,否則災禍再臨,絕無僥幸。”
    我低頭看那孩子,約莫三個月大,正睜著一雙大眼看我。他的眼睛是罕見的琥珀色,亮得驚人。我心中一震,忽然想起三十年前那隻白狐的眼睛。
    “等等!你說清楚,誰讓你送來的?孩子父母是誰?”我急忙問。
    老婦人已經轉身走入風雪中,聲音飄來:“恩怨已了,好自為之...”
    我想追出去,卻發現門外雪地上竟然沒有一個腳印,那老婦人如同鬼魅般消失在風雪中。隻有懷中嬰兒的體溫提醒我,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媳婦聞聲出來,看見孩子也驚呆了。我們仔細檢查,嬰兒是個男娃,健康壯實,裹著他的狐皮雪白無瑕,不見一根雜毛。包袱裏沒有任何字條信物,隻有個小木牌,上麵刻著個奇怪的狐頭圖案。
    “這、這是狐仙送子啊!”媳婦突然哭起來,“咱們的孩子回來了!”
    我心中忐忑,但看著媳婦十年來第一次露出希望的眼神,終究不忍拒絕。我們給孩子取名“狐兒”,對外說是遠房親戚 orpd,私下裏卻心知肚明,這不是尋常孩子。
    狐兒果然與眾不同。
    他三個月就能坐穩,半歲就能走路,一歲就能說整句話。尤其驚人的是,他似乎能與動物交流。經常有野狐來到我家附近,狐兒就會咿咿呀呀地與它們“對話”,那些狐狸也不怕人,有時甚至會留下野果或死兔子在門前,像是送禮。
    村裏人開始說閑話,說狐兒是狐狸精轉世,會帶來災禍。孩子們不敢跟他玩,大人們見了他就躲。隻有我和媳婦,真心疼愛這個天賜的孩子。盡管我心裏始終存著疑慮和恐懼,但十年相處,狐兒聰明孝順,除了與狐狸親近外,與常人無異,我漸漸放下了戒心。
    狐兒十歲那年,出了件怪事。
    村裏突然鬧起瘟疫,人畜嘔吐腹瀉,醫藥無效。有人說看見一隻三條腿的白狐在村口出現過,肯定是它帶來的災禍。恐慌的村民圍住我家,要我們把狐兒交出來,說他是狐妖之子,必須驅邪。
    我拚命護著孩子,媳婦急得直哭。正當衝突一觸即發時,狐兒突然站了出來。
    他對眾人說:“給我三天時間,我能治好瘟疫。若不能,任憑處置。”
    村民將信將疑,但礙於我家往日威望,勉強同意了。
    當晚,狐兒獨自進了山。我不放心,悄悄跟在後麵。隻見他來到那片我永遠忘不了的山穀——正是三十年前我射傷白狐的地方。狐兒跪在一棵古鬆下,低聲念叨著什麽。不一會兒,迷霧中走出一隻通體雪白的狐狸,走路有些跛,右後腿似乎有傷。
    我屏住呼吸——那莫非是三十年前的白狐?它居然還活著?
    狐兒與白狐對視良久,仿佛在無聲交流。最後,白狐點了點頭,轉身消失在迷霧中。狐兒則采集了一些草藥,連夜回了村。
    接下來的兩天,狐兒用采來的草藥熬湯分給村民,果然藥到病除。他又指引大家在村口挖出一具腐爛的動物屍體,說那是瘟疫源頭。村民感激不盡,再也不提狐妖之事。
    經過這件事,我確信狐兒確有異能,且心性善良。但我心中的疑問卻更深了:那白狐既然詛咒我斷子絕孫,為何又要送子給我?它與狐兒究竟是什麽關係?
    答案在狐兒十六歲那年終於揭曉。
    那年我媳婦病重,郎中搖頭說準備後事。狐兒一言不發,再次進山。這次我堅決跟去,決心弄清真相。
    還是那片山穀,還是那棵古鬆。狐兒跪地叩拜三次,迷霧中,那隻白狐再次現身。但這次,它身後跟著一位白衣女子,麵容模糊,仿佛由霧氣凝聚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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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嚇得腿軟,認出那就是當年夢中詛咒我的女子。
    狐兒開口:“母親,養母病重,求賜靈藥。”
    白衣女子聲音飄渺:“恩怨已了,為何還要助他家人?”
    狐兒抬頭,眼神堅定:“十六年養育之恩,不得不報。若母親不允,兒願以命相換。”
    白衣女子長歎一聲:“癡兒,你本可修得正果,何苦為凡人自毀道行?”
    我再也忍不住,衝出來跪倒在地:“大仙!當年是我無知冒犯,罪該萬死!但我妻子無辜,求您救她!任何懲罰,我一人承擔!”
    白衣女子默然良久,終於開口:“你可知他是誰?”她指向狐兒。
    我搖頭。
    “他本是我兒,”女子聲音淒然,“那日你一箭,不僅傷我肉身,更害我即將出世的孩兒魂飛魄散。我恨極發誓,要你嚐盡喪子之痛。”
    她頓了頓,繼續道:“但見你夫婦痛失三子,悲痛欲絕,我亦想起自身喪子之痛,恨意漸消。於是采集天地靈氣,日月精華,凝聚我兒殘魂,注入這具無魂胎身中,送與你撫養。一來讓你償養育之勞,二讓我兒得人間親情。”
    我震驚得說不出話。原來狐兒真是白狐之子,借屍還魂!
    白衣女子取出一株發光的小草遞給狐兒:“此藥可救你養母。但記住,人狐殊途,你不可久留人間。待二老百年之後,你需回歸山林,繼續修行。”
    狐兒叩謝。白衣女子深深看我一眼,化作白狐消失在迷霧中。
    我們帶回靈藥,果然治好了媳婦的病。經過這番變故,我們終於知道了狐兒的真正身世,但對他的愛卻有增無減。
    狐兒恪守承諾,為我們養老送終。我和媳婦活到八十高齡,無疾而終。臨終前,我看見狐兒淚流滿麵地跪在床前,身後隱約有隻白狐的身影。
    “爹,娘,恩情來世再報。”狐兒哽咽道。
    我含笑而逝,心中無憾。
    下葬那日,村民看見一隻白狐在我們墓前徘徊良久,對月長嗥三聲,而後消失在山林中。
    從此再無人見過狐兒。但村裏流傳,深山中時有白衣少年出現,指引迷路的樵夫,救治受傷的獵人。人們都說,那是狐仙報恩,守護著這片土地。
    而我家祖墳旁,不知何時長出一株奇異的靈芝,年年生長,治愈了許多村民的疾病。大家都說,這是白狐送子的最後饋贈。
    恩怨已了,情緣長存。萬物有靈,善惡有報。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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