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旱魃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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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我叫陳山,是一名民俗學研究生。那年夏天,我和導師前往西北一個名為“旱口村”的偏僻村落進行田野調查,意外卷入了一場持續三年的詭異旱災。村民堅信旱災是由傳說中的旱魃作祟所致,而我這個外來者,卻在調查過程中發現了比超自然現象更為可怕的真相。當科學與迷信碰撞,理性與信仰交鋒,我被迫麵對一個足以顛覆認知的恐怖秘密,以及一場關乎生死存亡的艱難抉擇。
    正文
    七月的烈日像一團熔化的鐵水,無情地傾瀉在這片幹涸的土地上。我拖著沉重的行李箱,跟在李教授身後,每一步都揚起嗆人的黃土。眼前的景象讓我這個城市長大的青年感到震驚——土地龜裂得像老人的臉龐,裂縫縱橫交錯,深不見底;稀稀拉拉的莊稼蜷縮著,枯黃得一點即燃;連天空都呈現出一種病態的灰黃色,仿佛整個世界都在脫水。
    “教授,這旱情也太嚴重了。”我抹去額頭的汗水,感覺喉嚨幹得發痛。
    李教授,我的導師,年近六旬卻步伐穩健。他是國內著名的民俗學專家,尤其對民間信仰有深入研究。他停下腳步,目光凝重地掃視四周:“三年了,小陳。旱口村已經三年沒有下過一場像樣的雨。”
    我們繼續前行,不遠處便是旱口村。村子坐落在一片禿山環抱的窪地中,幾十間土坯房零零散散地分布著,了無生氣。
    “當地人相信這是旱魃作祟。”教授繼續說道,“旱魃是中國古代傳說中引起旱災的怪物,最早可追溯到《詩經》記載。傳統上認為,旱魃由屍體變異或冤魂所化,所到之處,赤地千裏。”
    我笑了笑:“不過是迷信罷了。現代氣象學完全可以解釋這種極端氣候現象。”
    教授意味深長地看了我一眼:“別忘了我們此行的目的——不是評判,而是理解。民間信仰往往反映了一個族群最深層的恐懼和需求。”
    進入村子的路上,我們看到幾個村民正在一座簡陋的小廟前跪拜。廟裏供奉的並非尋常神佛,而是一個麵目猙獰、赤發藍麵的雕像,想必就是他們恐懼的旱魃。
    村長王老貴早已在村口等候。他約莫五十多歲,皮膚黝黑粗糙,眼角布滿深深的皺紋,但一雙眼睛卻異常銳利。
    “李教授,可把你們盼來了。”王老貴緊握教授的手,神情激動,“你們是省城來的專家,一定有辦法救救我們村子。”
    我被安排住在村東頭一戶姓張的人家。張家隻有爺孫倆——張老漢和他的孫子小豆子。張老漢年逾古稀,背駝得厲害,但精神矍鑠;小豆子約莫八九歲,一雙大眼睛裏滿是好奇。
    那晚,我躺在硬板床上,感受著從未有過的寂靜。沒有車流聲,沒有霓虹燈,隻有風吹過幹裂土地的嗚咽聲,像是什麽在哭泣。
    正當我迷迷糊糊即將入睡時,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嘈雜的人聲。我爬起來望向窗外,隻見點點火把在村西頭移動,人群中似乎有什麽騷動。
    “山子哥,你也醒了?”小豆子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小聲說道。
    “外麵怎麽了?”我問。
    小豆子壓低聲音:“他們又去後山墳地了。王瘸子說今晚必須把那個‘東西’燒掉,不然旱災永遠不會結束。”
    “什麽東西?”我追問。
    小豆子搖搖頭,眼神裏有一絲恐懼:“我不知道,但聽說很邪門。山子哥,你明天能帶我去河邊看看嗎?也許還有小魚活著。”
    我答應了他,心裏卻對今晚村西頭的動靜充滿了疑問。
    第二天清晨,我被一陣爭吵聲驚醒。出門一看,張老漢正和幾個村民爭論著什麽。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這是造孽啊!”張老漢激動地說。
    一個滿臉橫肉的村民反駁道:“張老頭,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要不是你兒子早年跑了,你現在也會為我們著想!”
    見我出現,村民們立刻停止了爭論,各自散開。張老漢歎了口氣,蹲在門檻上默默抽起旱煙。
    早餐時,我問起昨晚的事。張老漢欲言又止,最後隻說:“山子,你是城裏來的讀書人,有些事不知道為好。吃完早飯帶著小豆子去河邊走走吧,孩子悶壞了。”
    飯後,我牽著小豆子幹瘦的手,走向那條已經幾乎幹涸的河流。河床大部分暴露在外,僅存的幾處水窪裏,小魚艱難地掙紮著。
    小豆子突然指著遠處山腰:“看,王瘸子他們。”
    我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隻見幾個人影在後山的墳地間晃動。出於學術好奇,我決定前去看看。囑咐小豆子在原地玩耍後,我獨自向墳地走去。
    墳地的景象令我震驚——幾座墳墓被挖開,棺材暴露在外。王瘸子——一個約莫四十歲、左腿微跛的漢子——正指揮著兩個年輕人檢查棺內屍骨。
    “你們在幹什麽?”我難以置信地問道。
    王瘸子轉過身,眼中閃過一絲不悅:“陳同誌,這事你別管。我們在找旱魃。”
    “旱魃?你們認為旱災是墳墓裏的屍體造成的?”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這是違法的,更是對死者的不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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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瘸子冷笑一聲:“你們城裏人當然不懂。隻有找到變成旱魃的屍體燒掉,天才會下雨。這是老祖宗傳下來的辦法。”
    我注意到一口被挖開的棺材旁,散落著一具幾乎完全幹化的屍體。屍體呈深褐色,皮膚緊貼骨骼,嘴裏似乎塞滿了糯米。
    “這是李家的媳婦,去年死的。”一個年輕的村民見我盯著屍體,解釋道,“我們懷疑她變成了旱魃,所以挖出來看看。你看她屍體不腐,就是證據。”
    我強忍著不適:“屍體在幹燥環境下自然脫水,這是正常的自然現象,不是什麽旱魃!”
    王瘸子不耐煩地揮揮手:“陳同誌,請你離開。這是我們村子自己的事。”
    回到村裏,我立即向李教授報告了所見所聞。教授眉頭緊鎖:“這是‘打旱魃’的舊俗,民國時期還很盛行,沒想到這裏還保留著。曆史上,確實有不少無辜死者的遺體因此被毀。”
    “我們應該報警。”我堅決地說。
    教授搖搖頭:“先不急。我們需要了解情況全貌。民俗調查者既要尊重當地文化,也要在必要時引導改變陋習。直接報警可能會激化矛盾。”
    當晚,我輾轉難眠。淩晨時分,一陣細微的響動從窗外傳來。我悄悄起身,看見一個黑影匆匆向村外走去。好奇心驅使下,我跟了上去。
    黑影竟是張老漢。他拎著一個布包,步履蹣跚地走向墳地。我遠遠跟著,見他在一座新墳前停下,從布包裏取出紙錢香燭,開始祭拜。
    “兒啊,爹對不住你...”張老漢的嗚咽隨風傳來,“村裏人要是知道你是這麽走的,不知會鬧出什麽事來...爹隻能偷偷祭拜你...”
    我躲在樹後,心中駭然。張老漢的兒子不是據說早年外出打工再無音訊嗎?怎麽會有座他的墳?
    祭拜完畢,張老漢匆匆離去。等他走遠,我走近那座墳。簡陋的木牌上確實寫著“張建華之墓”,死亡時間卻是三個月前。
    回到住處,我假裝無意間問起張老漢的兒子。老漢神色驟變,支吾幾句便借口休息回了房。這個村子,似乎藏著太多不為人知的秘密。
    跟蹤張老漢的第三天下午,小豆子突然病倒了。
    起初隻是無精打采,後來開始發高燒,胡言亂語。張老漢急得團團轉,村裏的赤腳醫生來看過,卻查不出病因。
    “是中了邪氣!”王瘸子聞訊趕來,肯定地說,“準是撞見旱魃了!我早就說過,那東西邪門得很!”
    我摸了摸小豆子滾燙的額頭,對張老漢說:“必須送孩子去縣醫院。”
    王瘸子攔住我:“不行!這是邪病,醫院治不了!必須請馬婆婆來驅邪!”
    馬婆婆是村裏的神婆,年過八旬,據說能通陰陽。我自然不信這套,但張老漢顯然動搖了。最終,我們達成妥協——同時請馬婆婆和送醫院。
    我背著昏昏沉沉的小豆子,在張老漢陪同下向縣城方向走去。王瘸子則陰沉著臉去找馬婆婆。
    走了約莫三裏路,小豆子突然在我背上抽搐起來,口吐白沫。情況危急,我不得不承認,這樣的狀態恐怕撐不到縣城。
    無奈之下,我們返回村子。馬婆婆已經等候多時。她滿臉皺紋,眼睛深陷,手中拿著一把桃木劍和幾張黃符。
    馬婆婆在小豆子床前擺開陣勢,點燃符紙,邊舞劍邊念念有詞。圍觀的村民屏息凝神,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緊張感。
    突然,小豆子猛地坐起,眼睛圓睜,用一種完全不屬於他的沙啞聲音說:“渴...好渴...”
    村民們驚恐後退,王瘸子大叫:“是旱魃附身了!快問它本體在哪裏!”
    馬婆婆厲聲問道:“你是何方妖孽?為何附在孩子身上?”
    小豆子詭異的眼神掃過眾人,最後定格在我臉上:“外來人...你不該來這裏...很快就會有水了...很多水...”
    說完,小豆子癱軟下去,恢複了平靜的呼吸,高燒也奇跡般退了。
    這件事徹底動搖了我的科學信念。難道真有什麽超自然力量存在?那一晚,小豆子詭異的聲音和眼神一直縈繞在我腦海。
    小豆子病愈後,對我更加親近。一天下午,他悄悄對我說:“山子哥,我生病那天做了個奇怪的夢。”
    “什麽夢?”我問。
    “我夢見後山那個大水庫。”小豆子眨著眼睛,“水庫底下有個大洞,水都從那裏流走了。還有個白頭發的老爺爺對我說,很快就會修好了。”
    孩子天真無邪的話卻讓我心中一動。旱口村上遊確實有一座建於上世紀60年代的中型水庫,但據村長說,由於連年幹旱,水庫早已見底。
    我決定親自去查看一番。
    第二天一早,我以考察地形為名,獨自前往上遊水庫。如村長所說,水庫幾乎幹涸,庫底裸露,裂縫縱橫。
    我在庫底巡視,忽然注意到一處不尋常的景象——庫區中央似乎有一個結構體。走近一看,竟是一個混凝土建築的頂部,大部分被泥沙掩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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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為一名學過水利工程基礎的學生,我認出這應該是水庫的泄洪道或檢修井。奇怪的是,這個結構體周圍堆積著新近的泥沙,似乎最近被人為清理過。
    我小心翼翼地滑下斜坡,靠近建築體。一扇鐵門半開著,裏麵黑洞洞的。我打開手機電筒,壯著膽子走了進去。
    裏麵是一條向下的階梯,潮濕陰冷。階梯盡頭是一條水平隧道,通向大壩深處。我沿著隧道前行,約莫走了五十米,眼前出現了一個寬敞的地下室。
    地下室裏堆放著一些老舊的水文監測設備,牆上掛著發黃的水庫結構圖。最讓我驚訝的是,房間一角竟然亮著一盞應急燈,旁邊還放著一些生活用品——毯子、水壺、甚至還有幾本筆記。
    我翻開筆記,裏麵的內容讓我震驚不已。筆記詳細記錄了水庫的運行數據,包括一句令人毛骨悚然的話:“閘門故障,無法關閉,下遊斷水已持續34個月。”
    所以,旱災不是天災,而是人禍?是水庫閘門故障導致下遊斷水?
    正當我沉浸在這一發現時,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聰明的小夥子,你不該找到這裏。”
    我猛地轉身,看到李教授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把鐵鍬,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冷漠表情。
    “教授?您怎麽會在這裏?”我驚訝地問。
    李教授緩緩走進房間:“比你早來幾天而已。我早就懷疑旱災的真相不在村裏,而在水庫。”
    “那您為什麽不說出來?為什麽不通知相關部門來維修?”我追問。
    教授苦笑一聲:“事情沒那麽簡單。這個水庫的設計存在嚴重缺陷,一旦全麵修複,必然暴露當年的問題。而設計者之一,就是我的父親。”
    我愣住了,一時間無法消化這個信息。
    教授繼續道:“1958年,我父親參與設計了這座水庫。當時為了趕工期,忽略了一些安全隱患。如果這個事實曝光,不僅會玷汙他的名譽,還會讓政府麵臨巨額賠償。王老貴村長也知道真相,我們達成了默契——保持現狀,等待上級決定廢棄這個水庫,然後再‘自然’地讓水流恢複。”
    “可這是整個村子的生死問題啊!”我激動地說,“就為了掩蓋一個已故之人的錯誤,讓幾百人受苦三年?”
    教授的眼神變得銳利:“小陳,你還年輕,不懂現實的複雜。有時候,為了更大的利益,必須做出艱難的選擇。”
    我突然想到了什麽:“那小豆子中邪那天說的‘很快就會有水了’,是不是意味著你們準備修複閘門了?”
    教授點點頭:“上級已經原則上同意廢棄水庫,下個月就會正式公布。屆時我們會‘發現’閘門故障,並進行修複。”
    談話間,隧道那頭傳來腳步聲。王瘸子和幾個村民出現在門口,麵色不善。
    “李教授,我就說該早點解決這個麻煩。”王瘸子冷冷地看著我,“現在這小子什麽都知道了。”
    我意識到自己陷入了危險,慢慢後退:“教授,你們想幹什麽?”
    教授歎了口氣:“小陳,如果你現在離開,就當什麽都不知道,對大家都好。”
    “那村裏的旱魃傳說呢?那些被挖開的墳墓呢?”我質問。
    王瘸子冷笑:“那不過是為了轉移視線的把戲。總得給村民一個解釋,不是嗎?”
    就在我們僵持時,隧道裏突然傳來小豆子的聲音:“山子哥!你在裏麵嗎?”
    小豆子的出現打破了緊張的氣氛。他跑進地下室,氣喘籲籲地說:“山子哥,爺爺讓我來找你。王瘸子帶人往水庫來了,爺爺說他們不懷好意。”
    王瘸子麵露凶相:“小兔崽子,這裏沒你的事!”
    我一把將小豆子拉到身後:“所以,整個旱魃傳說都是你們編造的?就為了掩蓋水庫的真相?”
    李教授疲憊地揉了揉太陽穴:“不完全是。旱魃的傳說這裏自古就有,我們隻是...加以利用而已。”
    真相如冷水澆頭。我尊敬的導師,淳樸的村民,竟然共同編織了這樣一個彌天大謊。
    “你們想過那些被挖墳的死者家屬的感受嗎?”我憤怒地問,“想過那些因為幹旱而離鄉背井的村民嗎?”
    王瘸子不耐煩地向前一步:“少廢話!李教授,現在怎麽辦?這兩個人不能放走。”
    教授沉默良久,最終抬起頭:“讓他們走吧。”
    “什麽?”王瘸子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說讓他們走!”教授突然提高聲音,“我們已經錯得夠多了,不能再錯下去。”
    王瘸子咬牙切齒:“你會後悔的!”說完帶著手下憤然離去。
    教授看著我,眼中滿是複雜的情緒:“小陳,帶小豆子回去吧。明天...明天我會向有關部門說明一切。”
    回村的路上,我緊緊牽著小豆子的手,心中五味雜陳。當晚,我將一切告訴了張老漢。他聽後長歎一聲:“造孽啊...其實我早就懷疑水庫有問題。”
    “您為什麽不說出來?”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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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老漢眼中閃過痛苦:“我兒子建華,就是三年前被派去檢查水庫的技術員。他發現了問題,但在返回途中‘意外’墜崖身亡。我懷疑那不是意外,但不敢聲張,隻能偷偷給他立了個衣冠塚。”
    原來如此!張老漢祭拜的正是他疑似被害的兒子。
    第二天,李教授履行了諾言,向縣水利局報告了水庫情況。一周後,維修隊進駐,故障的閘門終於被修複。
    閘門修複的那天下午,天空烏雲密布。當第一滴雨落在幹裂的土地上時,整個村子沸騰了。村民們跑出房屋,在雨中歡呼雀躍,許多人跪在地上,淚流滿麵。
    王老貴村長和王瘸子在事件曝光後被帶走調查。李教授主動辭去了大學職務,配合進一步調查。
    離開旱口村的前一晚,張老漢和小豆子為我送行。張老漢拉著我的手說:“山子,謝謝你。如果不是你,真相可能永遠被埋沒。”
    雨後的旱口村煥發著生機,幹涸的河床開始有細流湧動,枯黃的田野似乎也泛起了綠意。
    回城的車上,李教授現在隻是李老師坐在我旁邊,望著窗外的景色,輕聲說:“有時候,最大的怪物不是傳說中的旱魃,而是人心中的自私與怯懦。”
    我沉默不語,思考著這句話的深意。車窗外,雨水洗淨了塵土,也洗淨了這個村莊三年的苦難。旱魃的傳說會繼續流傳,但我知道,真正的旱魃早已被這場及時雨驅散。
    而那場雨,不僅滋潤了幹涸的土地,也洗滌了許多被謊言蒙蔽的心靈。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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