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盜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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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介
    我叫陳三,是個行走在陰影中的盜賊,專精一門古老而隱秘的手藝——盜取女子的青絲。在我們這行裏,相傳處子之鬢蘊含奇異力量,能在黑市中賣出天價。一次,我接到一樁神秘委托,要我盜取柳府千金柳如煙的鬢發。原以為不過是尋常任務,卻不料這縷青絲背後,竟隱藏著一段糾纏兩代人的愛恨情仇。當我最終揭開真相,才發現自己早已成為這場複仇棋局中的一顆棋子,而那一縷青絲,既承載著最深的恨,也纏繞著最真的愛……
    正文
    我那雙手,在月下泛著青白的光,像兩條遊魚,悄無聲息地探入繡窗。窗內,柳家小姐正酣睡著,呼吸勻停,如春溪潺潺。而我,一個靠女人頭發過活的賊,今夜要取的是她鬢邊那一縷烏雲。
    幹我們這一行的,有個不成文的規矩——隻取發,不傷人,更不沾別的。頭發之於女子,雖是煩惱絲,卻也是容顏的一部分。但在黑市上,某些特殊女子的青絲,價比黃金。特別是那些未出閣的千金,一縷完整的鬢發,能讓我這樣的飛賊逍遙半年。
    柳如煙的鬢發,據說已有買家出到五百兩銀子。這價錢高得反常,我本該起疑,但貪念一起,理智便退了三舍。
    我的指尖已觸到她的發梢。那感覺,不像頭發,倒像是觸摸著月光凝結的絲線,滑膩而冰涼。我屏住呼吸,小指一勾,剪刀已從袖中滑入手心。這剪刀是特製的,銀亮如魚脊,開合無聲。
    就在這時,她忽然翻了個身,麵朝向我。
    我僵住了,渾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
    月光灑在她臉上,我從未見過這般容貌。平日裏我隻在遠處踩點觀望,知道她美,卻不知近看竟是這般驚心動魄。眉不畫而黛,唇不點而朱,此刻雙眼緊閉,長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彎淺影,真真是我見猶憐。
    我這顆久經風浪的賊心,竟不由自主地跳快了幾拍。
    幹這行十年,我第一次猶豫了。盜發如毀容,女子失了鬢發,雖能再長,但數月內難以見人。而這柳小姐,據說已許配給京城吏部侍郎的公子,不日即將成婚。這時候損了她的鬢發,豈不是誤了她一生?
    我正猶豫間,忽聽得門外有腳步聲,連忙縮身躲到帳幔之後。
    進來的是個老嬤嬤,她走到床前,替柳如煙掖了掖被角,輕歎一聲:“苦命的孩子……”站了片刻,又躡手躡腳地出去了。
    我待她走遠,重新站到床前,手中的剪刀卻怎麽也遞不出去。
    最終,我還是動了手——但不是剪她鬢發,而是從自己懷中取出一縷早已準備好的假發。這是老賊頭教我的伎倆,以備不時之需。假發做得極真,足以在第一時間蒙混過關。
    我把假發輕輕塞入她枕下,取了真發,悄無聲息地退出了繡房。
    回到住處,我將那縷青絲放在燈下細看,越看越覺得驚奇。尋常人的頭發,粗細均勻,色澤統一,可柳如煙這縷鬢發,在烏黑之中,竟隱隱有幾根泛著淡淡的金色,如烏雲鑲了金邊,在燈光下流轉著奇異的光彩。
    我忽然明白了那買家為何出如此高價。這頭發,果然非同尋常。
    按規矩,我得在三天後的子時,到城西老槐樹下交貨取錢。但這三天裏,我坐臥不安,總覺得這事蹊蹺得很。
    第二天夜裏,我忍不住又潛入了柳府。不過這次,我不是去偷東西,而是想多了解這個讓我心生憐憫的女子。
    我伏在書房梁上,看見柳如煙正在燈下寫信。寫著寫著,她忽然停下筆,從懷中取出一個繡囊,倒出一縷用紅繩係著的頭發。那頭發已經有些枯黃,看來已保存多年。
    她對著那縷頭發喃喃自語:“娘,女兒即將出嫁,您可能看到?若您在天有靈,保佑女兒找到那個負心人,為您討回公道……”
    我心中一震。柳如煙的母親,據說是十七年前病故的,難道其中另有隱情?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腳步聲,柳如煙急忙將頭發收回繡囊。進來的是柳老爺,他麵色凝重,在女兒對麵坐下。
    “煙兒,為父知道你心中有事,”柳老爺長歎一聲,“但往事已矣,你又何必執著?”
    柳如煙抬頭,眼中淚光閃爍:“爹,女兒隻想在出嫁前知道真相。娘到底是怎麽死的?她臨終前為何剪斷自己的頭發?”
    柳老爺沉默良久,終於開口:“你娘她……是被人所負,氣鬱於心,才一病不起的。”
    “那人是誰?”
    柳老爺搖頭:“那人身份特殊,為父不能告訴你。你隻需知道,他拿走了你娘一縷鬢發,說是定情信物,卻轉而娶了權貴之女。你娘得知消息,剪斷自己的頭發,不久便鬱鬱而終。”
    我聽得心驚,忽然想到柳如煙那縷異於常人的頭發,莫非是從她母親那裏遺傳來的?
    柳老爺繼續說道:“那負心人如今位高權重,我們惹不起。煙兒,你就放下這段仇恨吧。”
    “位高權重?”柳如煙冷笑一聲,“比吏部侍郎還權高位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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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爺不答,隻是又歎了口氣,起身離去。
    我藏在梁上,心中波濤洶湧。這事情越來越複雜了。柳如煙嫁入侍郎府,莫非是為了複仇?
    第三天,我決定去查查那個買家的底細。按照道上的規矩,我不該打聽買家身份,但這次,我破了例。
    通過幾個老關係,我費盡周折,終於查到買主竟是吏部侍郎府上的人!
    一時間,我全明白了。柳如煙要嫁的夫家,很可能就是她生父的家族!而她母親當年的負心人,極有可能就是現在的吏部侍郎李大人!
    可是,他們為什麽要買柳如煙的鬢發?是為了驗證什麽嗎?
    我想起柳如煙鬢發中那幾縷金色的發絲,忽然有了一個大膽的猜測:這或許是某種血緣的證明?
    子時將至,我帶著那縷青絲,前往城西老槐樹。
    月光如水,老槐樹下已站著一個黑衣人。
    “貨帶來了嗎?”他背對著我,聲音嘶啞。
    “帶來了,”我從懷中取出那縷頭發,“但我想知道,你們為什麽要這縷頭發?”
    “這不關你的事,拿錢交貨便是。”他扔過來一個沉甸甸的錢袋。
    我接過錢袋,卻沒有交出頭發:“這頭發的主人,知道你們在買她的頭發嗎?”
    黑衣人猛地轉身,月光下,我看清了他臉上的一道刀疤:“陳三,你壞了規矩。”
    我笑了:“幹我們這行的,早就沒什麽規矩了。”
    刀疤臉眼中閃過殺機,突然吹了一聲口哨,四周立刻跳出四五條黑影,將我團團圍住。
    我早有準備,一躍上了槐樹,從懷中掏出那縷假發:“真貨在我住處,殺了我,你們永遠別想得到!”
    刀疤臉舉手製止了手下,冷聲道:“你想怎樣?”
    “告訴我,這頭發到底有什麽用?”我問道,“柳如煙和李侍郎,是什麽關係?”
    刀疤臉沉默片刻,終於開口:“柳如煙是老爺的私生女。”
    我雖已猜到幾分,但聽他說出,還是心中一緊:“既然如此,為何還要盜她的頭發?”
    “老爺需要確認她的身份,”刀疤臉道,“柳氏女子有一特殊之處,情緒激動時,鬢發中會顯現金絲。這是她們家族的血脈特征。”
    果然如此!我追問道:“既然如此,待柳如煙過門,一看便知,何必多此一舉?”
    刀疤臉冷笑:“少爺不知此事。若柳如煙過門後被發現有此特征,少爺必知她是自己同父異母的妹妹,屆時李府將顏麵掃地!”
    好一出人間慘劇!父親要確認女兒身份,卻不能讓兒子知道;女兒要嫁入仇家,卻不知自己要嫁的竟是自己的親兄長!
    我心中一陣惡心,這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為保全顏麵,不惜製造亂倫婚姻!
    “真發在我住處,跟我來。”我從樹上跳下。
    刀疤臉示意手下跟上。我帶著他們在小巷中穿行,心中已有了計劃。
    我故意繞到一個死胡同,突然轉身,撒出一把石灰粉。趁他們慌亂之際,我翻牆而走,直奔柳府。
    我必須告訴柳如煙真相!
    再入柳府,我輕車熟路地找到她的閨房。這次,我直接敲響了她的窗戶。
    柳如煙驚醒,驚恐地看著我這個不速之客。
    “小姐莫怕,”我低聲道,“我是來告訴你關於你身世的真相。”
    我簡要將偷聽到的她與父親的對話,以及今夜與刀疤臉的遭遇告訴了她。
    柳如煙聽後,麵色慘白,渾身顫抖:“你……你說的是真的?”
    “千真萬確,”我從懷中取出那縷真發,“這就是證據。李侍郎派人盜你鬢發,就是為了確認你鬢中的金絲。”
    柳如煙接過那縷頭發,在燈下細看,果然發現了幾根金色的發絲。她又急忙走到鏡前,拔下自己一根頭發,在燈下觀察。
    “不必看了,”我說,“你情緒平靜時,金絲不顯。但你若激動,便會顯現。”
    柳如煙頹然坐下,淚如雨下:“難怪……難怪爹一直不肯告訴我那負心人是誰……原來我要嫁的,竟是我的親兄長!”
    忽然,門外傳來喧嘩聲,火把通明。
    “裏麵的人出來!”是刀疤臉的聲音,他們跟蹤我到了這裏!
    柳如煙擦幹眼淚,對我說道:“壯士請從後窗走,我自有辦法。”
    我搖頭:“此事我既已插手,就不會半途而廢。”
    柳如煙看著我,眼中閃過複雜的神色,忽然從妝台中取出一把剪刀,我心頭一緊,以為她要自盡,忙伸手阻攔。
    她卻淒然一笑:“我不會尋短見。”說著,她剪下自己另一側的鬢發,遞給我:“拿去吧,這才是真正的‘盜鬢’。”
    我不解其意。
    “帶著這縷頭發,去找我舅舅,他在京城任禦史。把這真相告訴他,他自會為我娘討回公道。”她迅速寫下一封信,連同頭發一起交給我。
    門外撞門聲越來越急。
    “快走!”她推我向後窗。
    我猶豫片刻,終於接過頭發和信,翻窗而出。臨走前,我回頭看了她一眼,她站在燈下,兩側鬢發都已剪去,卻依然美得驚心動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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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後來發生的事情,轟動京城。
    我順利找到柳如煙的舅舅,呈上頭發和信件。他勃然大怒,立即上書彈劾李侍郎欺君罔上、亂倫敗德等十大罪狀。
    皇上震怒,下旨查辦。李侍郎被罷官流放,李公子即柳如煙的未婚夫,得知真相後羞愧難當,自請戍邊。
    柳老爺因隱瞞真相,險些釀成大錯,也被貶官外放。
    而柳如煙,在事情平息後,竟剪去青絲,入庵為尼。無論家人如何勸阻,她都不改初衷。
    我曾去庵中看過她一次。她一身緇衣,頭頂僧帽,麵容平靜。
    “你何必如此?”我隔著竹簾問道。
    “塵緣已斷,青絲已截,再無牽掛。”她聲音平和,聽不出悲喜。
    我默然,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裏麵是她當初給我的那縷鬢發:“這個,應該還給你。”
    她沉默片刻,輕聲道:“施主留著吧,就算是對那段往事的紀念。”
    我最終還是收回了那縷頭發。這縷引發了一場風波的青絲,如今靜靜地躺在我懷中。
    我離開了尼庵,也離開了那座城市,改行做了一名走方郎中。那縷頭發,我一直帶在身邊,不是為紀念,而是為警醒——提醒自己,這世上有比金銀更珍貴的東西,也有比盜竊更卑劣的勾當。
    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我會取出那縷青絲,在月光下細看。那些金色的發絲,依然閃閃發光,仿佛在訴說著一個關於愛與恨、罪與罰的往事。
    而我知道,在這世上,還有許多類似的悲劇正在上演。每個人的頭上,都掛著煩惱絲;每個人的心中,都藏著一段不了情。
    隻是有些人,寧願剪斷情絲,也不願再續前緣。我盜取了一縷青絲,卻失去了一顆賊心,我看透了世間險惡,卻也見證了一個女子的剛烈。
    這大概就是天意吧。
    本章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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