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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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阿染終究是沒出什麽意外。
    千江盯著監控屏幕,直到那抹血紅色火焰徹底融入阿染體內,懸了一夜的心才驟然落地。
    他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指腹下的皮膚滾燙——若是阿染真有個三長兩短,他這輩子怕是都沒法原諒自己。
    當確認融合成功的那一刻,千江臉上終於漾開久違的笑,連眼角的疲憊都淡了幾分。
    塗城的火係武者本就不多,能扛住赤焰魔獅本源火的更是鳳毛麟角,除了那幾個連他都得忌憚的狠角色,如今的阿染,闖進前百的勝算無疑又厚實了幾成。
    畢竟明天還得參賽,千江沒再多耽擱,簡單叮囑護衛幾句便回房休息。
    躺下時,指尖仍無意識地摩挲著無名指上戴著的黑戒。
    修煉房內,阿染毫無睡意。
    融合了赤焰魔獅的本源火後,他周身像燃著一簇無形的火,血液裏都透著躁動。
    隻是這火焰如同一頭桀驁的幼獸,在經脈裏橫衝直撞,偏生不肯聽從他的調遣。
    他已清晰摸到突破的瓶頸,像一層薄薄的冰,隻需再加把勁便能撞碎。
    眼下有這麽多火係資源傍身,正是破境的良機,此時不搏,更待何時?
    房間裏的堅冰早已消融,空氣中漫著淡淡的霧氣,沾在眉梢帶著溫潤的涼意。
    阿染盤膝坐下,沉心運轉氣息,卻驚奇地發現兩股火焰此刻竟相安無事——白色火焰純淨如月華,在經脈中靜靜流淌;紅色火焰熾烈似晚霞,雖跳脫卻不蠻橫,兩者循著各自的軌跡遊走,沒有半分衝突的跡象。
    要知道,自身已有本源火再融其他火焰,成功的案例在典籍中從未記載。
    多少自恃天才的武者,都被強行融合的兩股火焰撕裂經脈,落得爆體而亡的下場。
    他能有這般境遇,實屬逆天的大幸。
    阿染試著引動體內那紅色火焰,可掌心躍動的依舊是熟悉的白色火焰,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色。
    “看來想讓你聽話,還得費些功夫。”他低聲自語,眼底卻沒半分沮喪。
    都走到這一步了,多耗些時日又算得了什麽?一天不行就兩天,兩月不成便半年,哪怕是頭烈馬,他也得磨得它服服帖帖。
    一整夜,修煉房的燈光亮到天明。
    阿染一連嚐試了不下千次,那紅色火焰卻像個頑劣的孩童,在體內翻湧雀躍,偏生不肯探出半分。
    待到晨光透過窗縫照進房間時,他眼下已掛了對濃重的黑眼圈,眼底布了些許血絲,掌心的白色火焰卻依舊純淨,仿佛昨夜的融合隻是一場空夢。
    正當他對著掌心發愁時,門外傳來一聲輕柔的呼喚:“阿染少爺。”
    阿染揉了揉酸脹的眉心,起身開門,見是穿紫衣的保姆,便問道:“小紫,千少找我?”
    名叫小紫的保姆搖了搖頭,聲音溫軟如春水:“該用早餐了,廚房溫著您愛吃的小米粥呢,還臥了兩個溏心蛋。”
    這時,旁邊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阿染轉頭看去,正是千江身邊的護衛杜棟。
    他身材魁梧,肩寬背厚,此刻正故意甩著胳膊,肌肉線條在晨光下繃得緊實,明擺著是做給他看的。
    “杜大哥……”阿染連忙問好,看著他甩胳膊的動作怔了怔神,“千少出去了?”
    杜棟笑著拍了拍阿染的肩膀,力道不輕不重,剛好能讓他感受到胳膊上的硬實:“千少今早有場硬仗,天不亮就跟老樊去賽場了。”說著,他湊近了些,擠眉弄眼地上下打量阿染,“你這小子,昨晚可是把我們折騰慘了!我跟你說,那冰牆硬得跟鐵疙瘩似的,就屬我掄斧子最賣力,胳膊都快震麻了,雖隻劈下些冰渣,可那份力沒少出。等你比完賽,可得請我好好喝頓酒,不然都對不起我這酸了一夜的胳膊!”
    一旁的小紫用手掩著嘴,眼角眉梢都是藏不住的笑意。
    昨晚那場驚心動魄,如今已成了能讓人會心一笑的談資。
    阿染被說得耳根發燙,連忙撓頭,臉頰泛起幾分紅暈:“一定一定,杜大哥放心,到時候我請所有兄弟都去醉仙樓,點最烈的酒,叫最香的肉,不醉不歸!”
    杜棟見他爽快,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得周圍空氣都跟著顫:“這才像樣!快去吧,再磨蹭粥該涼了,溏心蛋凝了就不好吃了。吃飽了才有力氣修煉,比賽的時候別掉鏈子,那可就丟人了!”
    阿染應了聲,轉身往餐廳走,腳步卻沒放慢。
    心裏那股對紅色火焰的執拗,像團小火苗似的越燒越旺——他必須盡快掌握這股力量,不能辜負千江的苦心,更不能在賽場上掉鏈子。
    而此時的比賽場館內,早已是人聲鼎沸。
    觀眾席座無虛席,黑壓壓的人頭攢動,每個人臉上都掛著期待的潮紅,交頭接耳的議論聲匯成一片嗡嗡的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裁判身穿一襲勁裝黑衣,背後一對銀白色羽翼泛著冷光,他振翅掠過場館中央,羽翼帶起的氣流掀動了場邊的旗幟,劃出一道流暢的弧線後,穩穩落在賽場中央的高台上。
    一手緊握黑金話筒,渾厚的聲音透過擴音器傳遍全場:“親愛的觀眾朋友們!接下來,本場選拔賽將是最令人期待的對決——有請我們塗城最年輕、最有潛力的兩位武者登場!他們分別是——千江!以及樊均!”
    最後幾個字,他特意拔高了語調,拖長了尾音,像一把火點燃了全場。
    “嘩——!”
    瞬間,全場觀眾齊刷刷起身,歡呼聲、口哨聲、掌聲如同潮水般湧來,浪頭一波高過一波,拍打著場館的四壁。
    誰都知道,千江與樊均皆是F級後期武者,實力旗鼓相當,這些年明裏暗裏較量了無數次,卻始終沒分出個真正的勝負。
    更別提兩人皆是塗城赫赫有名的富少,家世、實力、人氣樣樣頂尖,這場對決,早已成了全城矚目的焦點。
    在山呼海嘯般的歡呼聲中,兩道身影分別從左右兩側的入場通道走出。
    左側入口,千江緩步而出。
    他身著一身鎏金邊的墨色勁裝,衣料上繡著暗紋,走動間流光在紋路裏遊走,襯得他身姿挺拔如鬆。
    神情卻平靜得像一潭深水,仿佛眼前的喧囂與他無關,隻在目光掃過觀眾席時,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光。
    右側入口,樊均隨之登場。
    他身姿筆挺如槍,五官俊朗,一雙鷹眼銳利如刀,仿佛能洞穿人心。
    同樣是名貴勁裝,穿在他身上卻多了幾分淩厲,周身隱隱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傲氣,行走間帶起的氣流都帶著鋒芒。
    兩人在賽場中央相距十米處站定,目光在空中交匯,沒有多餘的寒暄,隻那一眼,空氣中便已彌漫開濃得化不開的火藥味,連周圍的溫度都仿佛驟升了幾分,場邊的旗幟都被這無形的氣勢逼得向內蜷縮。
    樊均率先打破沉默,一手隨意地插在腰間,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聽說你最近收了個小弟,實力還不俗?”語氣裏帶著幾分探究,卻沒多少惡意。
    千江聞言,先是歎了口氣,順勢蹲下身係了係鞋帶,指尖劃過靴筒的紋路,語氣帶著幾分後怕:“別提了,那家夥昨晚差點就嘎了,好在命大,最後化險為夷,不然我可得心疼死。”說著,他猛地起身,眼神驟然銳利起來,話鋒一轉,“咱倆也有陣子沒好好較量了,從小到大就沒分出過真正的勝負。今天不如玩把大的,賭一塊火隕晶,怎麽樣?”他挑了挑眉,眼底閃過一絲挑釁。
    樊均冷哼一聲,嘴角卻揚起一抹桀驁的笑:“你倒真敢開口。火隕晶一顆就近億,你敢賭,我這個做哥哥的,自然奉陪到底!”
    話音落下,兩人相視一眼,嘴角同時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
    看似針鋒相對,實則心裏都清楚,這點賭注不過是給這場較量添點彩頭罷了——他們早就想借著這個機會,好好分個高下。
    “既是哥哥,輸給弟弟也不算丟人。”千江輕笑一聲,話音未落,周身猛地爆發出一股磅礴的寒氣!那寒氣如同實質的浪潮,以他為中心向四周擴散,所過之處,空氣中的水汽瞬間凝結成霜,場邊的觀眾甚至能感覺到一陣刺骨的涼意,下意識裹緊了衣襟。
    氣浪蕩開數十米才漸漸停下,地麵已結出一層薄冰,泛著冷冽的光。
    樊均搖了搖頭,語氣帶著幾分戲謔:“哥哥要是輸了,那多沒麵子。不如就委屈弟弟輸這一回,不丟人。”
    話音剛落,他右手一抬,掌心一縷青光一閃,一柄雙刃戰斧已然出現。
    斧身漆黑如墨,刃口泛著冷冽的寒光。
    幾乎是同一時間,千江手中也青光乍現,一柄一模一樣的雙刃戰斧穩穩握在掌心,斧身的紋路與樊均那柄分毫不差。
    “那就比劃比劃!孰強孰弱,一戰便知!”
    千江一聲高喝,腳下地磚應聲龜裂,蛛網般的裂痕向四周蔓延。
    他身形如離弦之箭般竄出,三步並作兩步踏碎空氣,帶起的氣流掀起地麵的冰屑。
    淩空躍起時,戰斧已帶起呼嘯的寒風,斧刃劃破空氣的軌跡上凝出細碎的冰晶,如同一串晶瑩的鎖鏈,朝著樊均的頭頂狠狠劈下!那勢頭,仿佛要將眼前的一切連同空間都劈成兩半。
    樊均見狀,臉上不見絲毫慌亂,反而露出一抹興奮的笑容,眼底的戰意燃得熾烈。
    他雙腳如釘入地,手腕翻轉間戰斧已帶起青芒,迎著千江的攻勢不閃不避,斧麵與對方斧刃轟然相撞——
    “鐺——!”
    震耳欲聾的金鐵交鳴炸響在館內,聲波如實質般擴散,前排觀眾被震得氣血翻湧,紛紛捂住耳朵身體微顫。
    場館穹頂的吊燈都跟著嗡嗡震顫,水晶墜子碰撞發出細碎的聲響。
    而碰撞點迸射的火花竟在空中凝成短暫的光團,隨即被兩股對衝的氣勁撕碎,化作漫天星火散落。
    千江借勢旋身,戰斧橫掃如冰龍擺尾,帶起的寒氣讓地麵瞬間結出半寸厚的冰麵,裂痕處的冰碴被氣流卷得紛飛;樊均則錯步擰腰,戰斧反撩似狂風卷葉,青芒掠過之處,冰麵竟被無形的風刃切割成碎片,冰晶在風裏化作齏粉。
    “砰砰砰!”
    兩人你來我往,斧影在空氣中交織成密不透風的光網。
    千江的每一擊都沉凝如冰,斧落處必有寒氣蔓延,試圖凍結樊均的動作。
    樊均的招式卻迅疾如風,戰斧揮動間帶起旋轉的氣流,總能在間不容發之際避開冰封,轉而從刁鑽角度反擊。
    觀眾席上早已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這場巔峰對決攫住了心神,連呼吸都放輕了。
    隻見兩道身影在場中高速移動,時而碰撞如驚雷炸響,氣浪掀得場邊旗幟獵獵作響。
    時而錯身似流光掠影,留下兩道模糊的殘影。
    戰斧相擊的火花與冰風對衝的白芒交織成一片炫目的光幕,看得人眼花繚亂,卻又舍不得移開視線。
    “我的天,這倆人不光武器一樣,連招式都像是一個師傅教出來的,太像了!”有觀眾忍不住喃喃驚歎,聲音壓得極低,生怕驚擾了場中對決。
    事實上,千江與樊均並非師出同門,隻是兩人年少時偶然得到了同一本斧法秘籍,這些年各自參悟,竟練出了幾分同源的味道。
    此刻交鋒,更像是在與另一個自己搏鬥,招招致命,卻又彼此熟悉。
    十分鍾過去,兩人額角都滲出汗珠,順著下頜線滑落,砸在滾燙的地磚上瞬間蒸騰。
    氣息也漸顯紊亂,卻誰都不肯退讓半分,眼底的戰意反而愈發熾烈。
    千江眼神一凜,率先變招——體內冰寒氣息驟然暴漲,如決堤的冰河般灌注於斧刃,原本漆黑的斧身瞬間覆上一層半寸厚的冰晶,寒氣森森幾乎凝成實質,連周圍的空氣都泛起白霧,場邊的觀眾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這是要動真格的了!觀眾席上有人低呼,攥緊了拳頭。
    樊均見狀,眼中戰意燃得更烈,體內風屬性能量轟然爆發,淡青色的光華如水流般縈繞在斧刃,形成三圈旋轉的風環,環環相扣,帶著撕裂一切的威勢。
    風助斧勢,他的身形驟然快了三成,戰斧揮動間帶起肉眼可見的氣旋,所過之處地磚都被掀起碎屑,混著冰碴卷向空中。
    下一秒,兩柄戰斧再次狠狠相撞!
    “轟——!”
    冰與風的力量在接觸點炸開,凝成一道旋轉的能量漩渦,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
    千江的冰寒試圖凍結風的軌跡,無數冰棱從漩渦中心刺出,卻被樊均的風勁絞成齏粉。
    樊均的氣流想要撕裂冰的形態,可每當風刃靠近千江,便會被驟降的低溫凍成冰屑,簌簌落下。
    兩股力量瘋狂碰撞、湮滅又再生,漩渦邊緣的空氣都在扭曲,場邊的防護結界泛起陣陣漣漪,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全場觀眾目瞪口呆,連呼吸都忘了,死死盯著場中那道不斷擴大的能量漩渦,手心全是冷汗。
    千江猛地發力,斧身冰晶暴漲,竟順著對方斧刃向上蔓延,如附骨之蛆般試圖凍結樊均的手腕;樊均則旋身加力,風環轉速陡增,將冰棱寸寸剝離,同時借著旋轉之勢,一記肘擊帶著淩厲的風勁撞向千江心口。
    千江側身避過,肘風擦著衣襟掠過,帶起的寒氣讓他脖頸泛起一層細密的白霜。
    他借勢戰斧反撩,冰棱如毒蛇出洞般逼退樊均,兩人各退數步,遙遙相對。
    彼此的戰斧上都殘留著對方的力量——千江的斧刃掛著幾縷青色風絲,正被寒氣一點點凍結。
    樊均的斧身凝著一層薄冰,正被風環一點點剝離。
    兩人喘著粗氣,胸膛劇烈起伏,卻都抬起頭,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像兩頭鬥到酣處的猛獸,隻等著下一次撲咬。
    這場對決,才真正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