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陰謀初現篇】歸藏易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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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鼎耳為鑰,秘藏歸墟】
三星堆青銅巨鼎矗立在懷清台最深處的秘窟之中,如同沉默的太古凶獸。鼎身之上,那些盤曲的獸麵、凸目的神人、抽象的太陽輪,在長明燈幽暗的光線下投下扭曲晃動的陰影。空氣裏彌漫著青銅鏽蝕的冰冷、丹砂礦晶的微辛,以及一絲若有若無、自鼎內散發的、仿佛來自地心深處的陰寒氣息。
巴清獨自一人立於鼎前。褪去了白日裏處決叛弟的墨色華服,僅著一身素白深衣,長發未束,披散在肩頭,襯得她臉色愈發蒼白,幾乎透明。唯有那雙眼睛,沉靜幽深,如同淬煉過的寒潭,倒映著鼎壁上那些詭譎的紋路。她的左手手腕內側,那枚自三星堆古鼎前浮現的淺金色藤蔓狀紋路,此刻正散發著微弱但持續的光暈,與鼎身某處特定的紋路隱隱呼應,帶來一陣陣冰冷刺骨的悸動。
刑台上那妖異的血晶景象,如同烙印般刻在她腦海深處。巴邑的血化為丹砂,三星堆鼎壁“滴血化汞”的預言以最殘酷的方式部分應驗。這古鼎,絕非死物,而是承載著古老詛咒與力量的活祭壇。而她的血脈,似乎成了開啟這祭壇的鑰匙——一把冰冷而危險的鑰匙。
“滴血化汞……巴邑的血是開端,那我的血呢?會是終結,還是……徹底引爆?”巴清喃喃自語,指尖無意識地撫過手腕內側那冰冷的紋路。鼎壁深處似乎傳來一聲極其微弱、如同歎息般的嗡鳴,仿佛在回應她的思緒。
她的目光銳利如刀,再次掃過鼎身那兩處特殊的鑄造印記——眼紋與神樹符號。公輸衍的判斷沒錯,這鼎耳缺失了一角,而缺失部分的結構,恰與她此刻手腕上浮現的藤蔓紋路走向,有著驚人的相似性!那缺失的鼎耳,是否就是操縱這邪鼎的關鍵?或者說,是鎮壓它的關鍵?
念頭一起,巴清再無猶豫。她伸出右手,食指指尖在左手手腕那淺金色紋路上一劃!鋒利的指甲輕易割破皮膚,一滴圓潤、色澤比常人更為暗沉、隱隱泛著金芒的血珠,瞬間沁出。
沒有遲疑,她將那滴血珠,精準地按向了青銅鼎身,那眼紋符號的瞳孔——那三道同心圓環的中心!
嗡——!
沉寂的巨鼎猛地一震!並非物理上的晃動,而是一種源自內部、震蕩靈魂的低沉嗡鳴!整個秘窟的空氣仿佛都隨之凝滯。鼎身上,那巨大的眼紋符號驟然亮起!三道同心圓環如同被點燃的幽火,爆發出刺目的、幾乎令人致盲的暗金色光芒!光芒的核心,正是巴清指尖那滴暗金血液的落點!
光芒隻持續了一瞬,便驟然熄滅。仿佛耗盡了所有能量,那眼紋符號迅速黯淡下去,恢複如常。
然而,就在光芒熄滅的刹那,鼎腹深處,靠近鼎足與鼎身連接的內壁處,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哢噠”機括聲響!
巴清眼神一凝,俯身探入鼎口。在長明燈光芒的照射下,她清晰地看到,鼎內壁一處原本光滑無縫的青銅壁板,竟然向內凹陷,彈開了一個巴掌大小、形狀極其不規則的暗格!
暗格幽深,裏麵靜靜地躺著一卷東西。
並非帛書,也非竹簡。
而是由數十片大小不一、邊緣極不規則、顏色灰暗、仿佛隨時會碎裂的——龜甲!龜甲被某種堅韌的黑色絲線串聯在一起,卷成一束。
巴清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將其取出。入手冰涼刺骨,帶著一種比青銅鼎本身更加古老、更加蒼涼的死寂氣息。龜甲表麵布滿細密的裂紋,如同幹涸了千萬年的河床,裂紋深處,隱隱可見極其細小的、如同蝌蚪般的刻痕,那是文字!
她的心跳不受控製地加快了幾分。龜甲卜辭!這是比甲骨文更加原始、更加接近神諭的載體!她強壓下翻湧的情緒,將龜甲卷拿到長明燈下。
燈光照亮了最外側一片較大龜甲上的刻痕。那些文字,結構奇古,筆畫繁複而充滿力量感,如同星辰運行的軌跡,又似龍蛇盤踞的圖騰。巴清跟隨公輸衍研習古文字,識得不少甲骨金文,但眼前這些文字,卻透著一種截然不同的、更加深邃玄奧的意蘊。
她的目光艱難地辨認著:
“……坤……藏……始……萬物莫不歸……而藏於中……”
“……地……勢坤……承天……行氣……”
“……歸……藏……”
一個早已湮沒在曆史長河、隻存在於傳說和典籍零星記載中的名字,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歸藏易》!”巴清失聲低呼,指尖因震驚和激動而微微顫抖。
《歸藏易》!傳說中三易《連山》《歸藏》《周易》)之一,上古殷商之易,以坤卦為首,主大地、歸藏、承續!其術數推演,涉及地脈、生死、幽冥,蘊含天地萬物歸藏之理,玄妙莫測,早已失傳!誰能想到,這失傳已久的上古奇書,竟不是寫在簡牘帛書之上,而是以最原始的龜甲為載體,深藏於這三星堆青銅巨鼎的秘格之中!
這古蜀之鼎,竟與殷商之易,有著如此深刻的聯係!鼎壁獻祭圖的“人牲歸汞”,豈非正暗合《歸藏易》“萬物歸藏”的至理?這鼎,難道本就是用來承載和施展《歸藏易》秘術的祭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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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龜甲讖言,血紋共鳴】
秘窟之內,長明燈焰無聲跳動,將巴清凝神鑽研的身影投在冰冷的石壁上,如同遠古的祭司在解讀神諭。
《歸藏易》殘卷的龜甲在她手中一片片展開。每一片龜甲都承載著古老的信息,上麵的文字並非連貫的敘述,而是玄奧的卦辭、破碎的推演圖譜、以及用極其抽象線條勾勒出的山川星象。
“……山陵崩,地氣泄,汞河逆,龍蛇起……”
一片龜甲上,刻著這樣一句卦辭,旁邊配著一幅簡圖:山體斷裂,下方有蜿蜒如河流的線條,線條旁標注著極小的、類似“汞”的符號。巴清的心猛地一沉,這景象,竟隱隱指向驪山?始皇陵工程浩大,開鑿山體,引汞成河……“龍蛇起”又是何意?指地氣異動,還是……那蟄伏的危機?
“……金生水,水藏魂,魂煉汞,汞鎖坤……”
另一片龜甲上的卦辭更加晦澀,旁邊則是一幅詭異的煉金圖譜:火焰灼燒著人形輪廓,人形輪廓上方升騰起水銀般的蒸汽,蒸汽最終匯入大地的脈絡之中。“魂煉汞”?這豈非直指三星堆鼎壁那“人牲化汞”的邪術?而“汞鎖坤”……汞毒鎖住地脈?這是楚人複國的陰謀核心嗎?他們想用汞毒汙染秦之地脈,斷其國運?!
巴清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升。她繼續翻閱。
龜甲上的刻痕大多模糊不清,許多地方隻能依靠殘存的筆畫和上下文進行艱難的推測。她試圖拚湊出更完整的卦象推演。其中一片龜甲上,似乎描繪了一個複雜的星象變化圖,北鬥七星的位置異常突出,其中一顆輔星後世稱為“破軍”)的軌跡被特意用更深的刻痕標注,指向一片模糊的山脈輪廓,旁邊刻著幾個模糊的古字:“……鬥柄指……驪……”
驪山!又是驪山!
而在這幅星圖的下方,刻著一幅更加令人心悸的象征圖:一個巨大的、由三道扭曲弧線組成的符號類似甲骨文“山”字,但更加猙獰),符號下方,是無數跪拜的小人,小人身上延伸出絲線般的能量流,匯聚到符號中心——那裏,畫著一滴放大的血珠!
這血珠的形態,與三星堆鼎壁預言圖中那滴血,以及刑台上巴邑之血所化的丹砂晶粒,何其相似!
就在巴清的目光鎖定這滴血珠刻痕的瞬間,異變再生!
她左手手腕內側那枚淺金色的藤蔓狀紋路,如同被無形的火焰點燃,驟然爆發出熾烈滾燙的金光!一股難以言喻的劇痛伴隨著強大無比的吸扯力,猛地從那紋路中爆發出來!仿佛她全身的血液,都瘋狂地朝著手腕那一點湧去!
“呃!”巴清悶哼一聲,身體一晃,險些栽倒。她死死咬住下唇,強忍著那仿佛要將她抽幹的痛苦和眩暈感。與此同時,她手中那片描繪著血珠圖樣的龜甲,竟也產生了共鳴!龜甲表麵那些細微的刻痕,尤其是那滴血珠的刻痕,如同被激活的電路,同時亮起同樣熾烈的金光!
金光穿透龜甲,甚至穿透了巴清的手掌,在她麵前的虛空中投射出一幅短暫而清晰的幻象:依舊是那滴血珠,但血珠內部,卻倒映著一片連綿起伏的山巒地貌,山巒之下,銀色的河流奔騰流淌,構成一幅巨大的、精密複雜的江河圖景!圖景一角,赫然標注著兩個清晰無比的古篆——“驪山”!
幻象一閃即逝。
手腕的灼痛和吸扯感如潮水般退去,金光隱沒。巴清喘著粗氣,額角滲出細密的冷汗,扶著冰冷的鼎壁才勉強站穩。她低頭看向手腕,那藤蔓紋路的金光已經消失,但紋路本身似乎變得更加清晰、凝實,如同真正的金絲烙印在肌膚之下。而那片引發共鳴的龜甲,上麵的刻痕光芒也已消失,仿佛從未發生過什麽,隻有那滴血珠的刻痕處,似乎留下了一點極其微弱的、幾乎無法察覺的金色餘燼。
“驪山……地脈圖……”巴清喘息著,眼中卻爆發出洞悉一切的精光。刑台血晶的異變,手腕巫紋的悸動,龜甲刻痕的共鳴……所有線索在這一刻串聯成一條冰冷刺骨的鏈條!
這《歸藏易》龜甲殘卷,不僅僅是古籍!它本身就是一件蘊含神秘力量的載體!而其中最關鍵的信息——驪山內部的地脈結構圖,尤其是那作為始皇陵核心、由水銀構成的“江河湖海”的布局圖,就以一種特殊的方式,隱藏在龜甲之內!而觸發這隱藏地圖的關鍵鑰匙,竟然是她手腕上這詭異的巫紋和她體內流淌的、與古鼎共鳴的血脈之力!
楚人!他們的目標,絕不僅僅是巴蜀的丹砂礦!他們真正的圖謀,是驪山!是始皇陵!是利用這《歸藏易》殘卷中隱藏的驪山地脈圖,找到操控甚至汙染始皇陵汞河的方法!三星堆鼎壁獻祭圖的“人牲化汞”之術,恐怕正是為此準備的!巴邑的血晶,是那邪術的小規模預演!而最終的目標,是用無數活人精魂煉製的汞毒,注入驪山地脈,汙染那象征帝國永固的汞河,從根基上摧毀大秦的氣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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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一個“魂煉汞,汞鎖坤”!好一個“亡秦者清”的毒計!將巴氏,將她巴清,徹底綁上這血祭的戰車,成為他們複國陰謀的祭品和替罪羊!
【三:殘卷藏圖,汞液顯形】
冰冷刺骨的殺意,如同實質的寒流,瞬間席卷了巴清全身,將那因血脈悸動帶來的不適感徹底凍結。她看著手中那卷承載著驚天秘密的龜甲《歸藏易》殘卷,眼神再無半分獲得古籍的欣喜,隻剩下審視毒蛇般的冰冷與決絕。
楚人欲借她之手、借巴氏之力、借這邪鼎和易書之力,行毀秦根基之舉,更要讓她身敗名裂,遺臭萬年!這殘卷,是鑰匙,也是裹著蜜糖的砒霜!
“想借刀殺人?想讓我巴清做你楚人複國的墊腳石和祭品?”巴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徹骨、毫無溫度的弧度,如同萬載玄冰上反射的月光,“做夢!”
她必須看到那隱藏的驪山地脈圖全貌!必須掌握這張圖,才能洞悉楚人的具體計劃,才能反製,才能將計就計,甚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如何觸發?刑台血晶異變,是巴邑的血混合了刑台符文之力。龜甲顯影,是她的血脈巫紋與龜甲刻痕共鳴。這殘卷夾層中的地圖,需要什麽條件才能顯形?巴清的目光再次落在那片曾經引發共鳴、描繪血珠圖樣的龜甲上,指尖摩挲著龜甲表麵細微的裂紋。觸感粗糙冰冷,似乎並無夾層。
等等……裂紋?
巴清眼神一凝,將那片龜甲湊近長明燈焰,仔細審視。果然!那些看似天然的龜甲裂紋,在燈光的側照下,隱隱能看到極其細微的、人工雕琢的痕跡!它們並非真正的裂痕,而是……微雕的引導線!是某種觸發機關的路徑!
她的心髒猛地一跳,目光轉向那滴血珠刻痕旁邊幾道極其隱晦、幾乎與天然紋理融為一體的短促刻線。這些刻線的走向,與她手腕內側那藤蔓巫紋的末端分叉,有著驚人的契合度!
需要以血為引,沿著這些特定的“裂紋”路徑,注入能量?
念頭一起,巴清不再猶豫。她再次用指甲劃破左手中指指尖——避開那詭異的藤蔓紋路所在的手腕。一滴色澤暗沉、隱隱泛著金芒的鮮血滲出。她深吸一口氣,凝聚心神,嚐試著將一絲微弱卻凝練的意念,如同操控無形絲線般,附著在這滴血液之上——這是她從公輸衍那裏學來的墨家導引術的粗淺應用。
然後,她屏息凝神,將染血的指尖,小心翼翼地按向那片龜甲上那滴血珠刻痕的邊緣。指尖並未移動,但她全部的精神力,都引導著那滴血液中蘊含的、源自巫紋共鳴的神秘力量,如同最精密的刻刀,沿著龜甲表麵那些細微的“人工裂紋”路徑,極其緩慢而穩定地“流淌”過去!
血液並未在龜甲表麵留下明顯的痕跡,但詭異的是,隨著那股無形的“血流”沿著特定的路徑延伸,龜甲內部,隱隱傳來極其細微、如同冰層破裂般的“滋滋”聲!
當那無形的“血流”最終覆蓋了整條特定的路徑,並重新流回血珠刻痕中心時——
嗡!
那片龜甲猛地一顫!血珠刻痕驟然亮起刺目的金光!緊接著,龜甲表麵那些被血液能量流過的“裂紋”,也如同被點亮的金線,瞬間亮起!金光並非停留在表麵,而是瞬間滲透了龜甲!
不可思議的一幕出現了!
那片原本灰暗厚重的龜甲,在金光的映照下,竟然變得半透明起來!仿佛內部的雜質被瞬間驅散或轉化!而在龜甲內部,原本應該是致密骨質結構的地方,赫然呈現出一層極其纖薄、近乎透明的夾層!
夾層之中,並非文字,而是用某種無法辨識的、閃爍著微光的銀色物質,精密繪製而成的——山川地脈圖!
那銀色線條如同活物般在龜甲內部緩緩流淌,勾勒出連綿起伏的山勢,深邃交錯的地下河道,以及在山脈核心腹地,一片巨大而複雜的、由無數蜿蜒銀線構成的——江河網絡!這網絡的結構精妙絕倫,非自然形成,而是明顯的人工布局!圖上清晰標注著幾個節點:渭水、涇水、洛水……而整個網絡的核心匯聚之地,被特意標注為一個醒目的篆文——“驪”!
驪山地脈圖!始皇陵汞河布局全圖!
巴清的心髒幾乎要跳出胸腔!她強忍著激動,目光如同最精準的尺規,迅速記憶著圖上每一處細節:水銀河流的主幹與支流走向,關鍵的“閘口”節點,地脈能量匯聚的“泉眼”位置,甚至還有一些用特殊符號標注的、疑似防禦機關或薄弱點的區域!
這圖的價值,無可估量!它不僅是始皇陵的命脈圖,更是楚人陰謀的核心目標!掌握了它,就掌握了主動!
然而,異變再生!
就在巴清全神貫注記憶地脈圖的瞬間,那龜甲夾層中流淌的銀色線條,仿佛受到了某種更強的吸引,猛地活躍起來!它們不再僅僅是在夾層中流動,而是如同擁有生命般,竟然穿透了龜甲那變得半透明的“壁障”,化作一縷縷極其細微、散發著濃烈汞腥味的銀白色霧氣,嫋嫋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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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霧氣並未消散,而是如同受到磁石吸引的鐵屑,精準無比地朝著巴清左手手腕內側那枚正在散發微弱金光的藤蔓巫紋——匯聚而去!
“嘶……”巴清倒吸一口冷氣!那銀白霧氣接觸皮膚的瞬間,一股冰冷刺骨、仿佛要將靈魂都凍結的寒意,伴隨著強烈的麻痹感和劇痛,順著巫紋瘋狂湧入她的手臂!手腕處的藤蔓紋路瞬間光芒大盛,金光與銀白交纏,形成一種妖異的光暈!而隨著霧氣的持續湧入,那藤蔓紋路竟似活了過來,如同貪婪的根須,在金光中微微扭動,汲取著這來自驪山地脈圖的“汞靈”之力!
同時,一股龐大、混亂、充斥著無盡怨念與冰冷死亡氣息的意念碎片,如同決堤的洪水,順著那銀白霧氣,狠狠衝入巴清的腦海!
“……陛下……萬世……不熄……”
“……汞河……永鎮……龍魂……”
“……痛……好痛……放我出去……”
“……地宮……塌了……都要死……”
“……清……血……鑰匙……”
無數支離破碎的囈語、痛苦的哀嚎、狂熱的執念、惡毒的詛咒……屬於那些參與修築地宮的工匠?屬於被汞毒吞噬的亡靈?還是……屬於那沉睡在驪山之下、尚未蘇醒的恐怖意誌?
“呃啊!”巴清發出一聲壓抑的痛哼,頭痛欲裂,眼前陣陣發黑,身體搖搖欲墜。那冰冷汞氣的侵蝕和怨念的衝擊,遠超她的承受極限!她感覺自己像被拖入了一個由水銀和屍骨構成的冰冷地獄,無數蒼白的手要將她拖入無底深淵!
危急關頭,巴清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劇痛伴隨著濃鬱的血腥味瞬間刺激了神誌!她眼中厲色一閃,右手閃電般探出,抓起旁邊盛放長明燈燈油的青銅小盞,將裏麵粘稠的、散發著鬆脂氣息的燈油,狠狠潑灑在那片正在不斷湧出銀白霧氣的龜甲之上!
嗤啦——!
燈油遇火即燃!雖然火苗不大,但瞬間覆蓋了龜甲表麵,切斷了銀白霧氣湧出的通道!那半透明的龜甲在金火交加中劇烈震顫了一下,表麵的金光和內部的銀光驟然熄滅,恢複了灰暗厚重的本色。手腕處藤蔓紋路的金光和吸力也隨之消失,隻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冷痛楚和那混亂怨念帶來的陣陣眩暈與惡心。
巴清踉蹌一步,扶住冰冷的鼎壁,大口喘息,臉色慘白如紙,冷汗浸透了素白深衣。她低頭看向左手手腕,那藤蔓巫紋的金光已經隱去,但紋路本身,似乎變得更加清晰、凝實,並且在那淺金色的藤蔓邊緣,竟然多了一絲極其細微、難以察覺的冰冷銀邊!
而那片龜甲,靜靜地躺在地上,被燈油熏黑了一角,毫無異狀。但巴清知道,那張驚世駭俗的驪山地脈圖,連同其中蘊含的恐怖怨念和部分“汞靈”之力,已被強行中斷顯形,重新封印回這看似不起眼的龜甲夾層之中。
代價,是她體內多了一道冰冷的汞流,以及腦海中那揮之不去的怨靈囈語。
【四:汞毒蝕骨,圖謀初定】
秘窟內,燈焰不安地跳動著,將巴清倚靠在冰冷青銅巨鼎上的身影拉得忽長忽短。空氣中彌漫著燈油燃燒後的焦糊味、丹砂礦晶的微辛,以及一絲若有若無、仿佛來自九幽深處的陰冷汞腥。
深入骨髓的寒意,如同跗骨之蛆,沿著左臂不斷向上蔓延。手腕內側那枚藤蔓狀的巫紋,此刻雖然隱去了光芒,卻像一塊嵌入血肉的寒冰,持續散發著凍徹心扉的冰冷。每一次心跳,都泵動著被那詭異銀白寒氣侵染過的血液,帶來陣陣麻痹和針紮般的刺痛。腦海中,無數混亂的怨念碎片仍在尖叫、哭嚎、詛咒,如同永不停歇的潮汐,衝擊著她理智的堤壩。
“呃……”巴清喉間溢出一聲壓抑的悶哼,身體微微顫抖。她強行運轉公輸衍傳授的墨家導引術,試圖引導體內那肆虐的寒流。氣息沉入丹田,化作一股微弱卻精純的熱意,艱難地對抗著那源自驪山地脈圖的陰寒汞毒。導引術的暖流如同微弱的燭火,在無邊的寒夜中搖曳,雖能勉強護住心脈要害,卻無法驅散四肢百骸的冰冷,更無法平息腦海中那怨毒的囈語。
“陛下……萬世……不熄……”)——那是一個蒼老而狂熱的意念,充滿了對不朽帝業的偏執。
“痛……好痛……放我出去……”)——無數重疊的哀嚎,是萬千被深埋地底的工匠亡魂。
“清……血……鑰匙……”)——這個聲音最冰冷,最清晰,帶著洞悉一切的惡意,如同毒蛇吐信,反複纏繞。
巴清猛地甩頭,試圖驅散這些雜音,卻引得一陣更強烈的眩暈。她不得不將更多的精神力集中在導引術上,與體內外的雙重侵襲進行著無聲卻凶險的拉鋸戰。
足足過了一炷香的時間,那刺骨的寒意和腦海的混亂才稍稍平複了一些,雖然依舊存在,但至少回到了可以忍受和壓製的範圍。巴清緩緩睜開眼,臉色依舊蒼白,但眼神已經重新凝聚起冰寒銳利的光。她扶著鼎壁,慢慢彎腰,撿起地上那片被燈油熏黑的龜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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龜甲入手依舊冰涼,但那股試圖與她血脈巫紋強行連接的詭異吸力已經消失。它靜靜地躺在掌心,灰暗、殘破、毫不起眼,仿佛隻是一塊再普通不過的老舊龜甲。誰能想到,就在片刻之前,它曾洞開幽冥,泄露了驪山地宮的核心秘密,並向她灌注了致命的汞毒與亡靈的詛咒?
巴清的目光掃過龜甲邊緣那細微的“裂紋”路徑,最終停留在那滴血珠刻痕上。指尖的傷口早已凝固,隻留下一點暗色的血痂。她小心翼翼地,將這片龜甲重新放入那卷《歸藏易》殘卷之中,與其他龜甲疊好。
殘卷的價值,已無需贅言。它不僅是上古奇書,更是開啟驪山秘局的鑰匙。楚人夢寐以求的,就是它!巴清緊握殘卷,冰冷的龜甲似乎汲取著她掌心的溫度,也汲取著她體內那新生的寒流。她看著那幽深的青銅鼎口,眼神變幻不定。
毀掉它?一了百了?讓楚人的圖謀徹底落空?
不!
一個更加冷酷、更加瘋狂的計劃,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藤蔓,迅速在她心中成型。
楚人不是想得到這圖,想利用她,想利用這邪鼎施展“魂煉汞,汞鎖坤”的毒計嗎?好!那就讓他們“得到”!讓他們以為一切盡在掌控!
她要將這殘卷,以一種“合情合理”的方式,“泄露”出去!但不是全本!她需要複製!需要篡改!需要在這張致命的毒圖上,埋下隻有她才知道的陷阱!
巴清的目光再次投向那巨大的三星堆青銅鼎。鼎壁上,那獻祭人牲的圖景在幽光中若隱若現。一個念頭閃過:楚人需要人牲煉汞,需要強大的怨魂驅動他們的邪術。那麽,誰來當這個人牲?
她的嘴角緩緩勾起一絲冰冷至極、毫無溫度的弧度,如同黑蓮花心深處那凝固的血珠,透著妖異而殘酷的美。
“李斯的眼線……楚人的密探……”她低聲自語,每一個字都浸透著寒意,“你們,不就是最好的‘燃料’嗎?”
她要將那些潛伏在暗處的毒蛇,一個個揪出來,以“叛族”之名,送上刑台!用他們的血,煉成“丹砂”!用他們的魂,作為驅動她將計就計之局的“柴薪”!這卷《歸藏易》殘卷,就是釣出這些毒蛇,並最終將他們送入地獄的——香餌!
至於真正的原卷和其中隱藏的完整地脈圖?巴清攥緊了手中的龜甲卷,感受著那刺骨的冰冷和腦海中怨靈的嘶鳴。這是她的籌碼,她的武器,也是她必須背負的詛咒。她需要公輸衍的幫助,用最隱秘的方式,複製、篡改關鍵節點,製作一份足以以假亂真、最終能將楚人引入萬劫不複深淵的“驪山地脈圖”!
“楚人想要血祭複國?想要亡秦?”巴清看著青銅鼎內壁那翻滾的銀色液體幻象,聲音輕得像歎息,卻帶著斬斷一切的決絕,“本家主,給你們一場……足夠焚盡一切野望的——血火盛宴!”
秘窟之外,更深露重。懷清台高懸於山崖,如同蟄伏的巨獸。巴清的身影融入鼎旁濃重的陰影裏,隻有手腕處那枚因汲取了汞毒與亡靈怨念而悄然變化的巫紋,在袖口掩映下,流轉著一絲比夜色更濃、比寒冰更冷的幽光。歸藏易現,而通往驪山深淵的血色棋局,才剛剛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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