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雙曜驚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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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寒的手掌甫一接觸那冰涼徹骨的測靈碑,一股遠比之前任何一次探查都要磅礴、精純的力量,便如同決堤的洪流,轟然湧入他的體內!這力量並非惡意,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直指本源的霸道,瞬間掃過他刻意維持的煉體三重偽裝,穿透斂息術布下的層層迷霧,直抵丹田深處!
他心中警鈴瘋狂大作,幾乎要忍不住運轉全部修為去抵抗、去隔絕!但理智如同一根冰冷的鋼絲,死死地勒住了他的本能。不能反抗!一旦反抗,所有偽裝都將頃刻瓦解!
他隻能強行壓製住丹田內那因外來力量侵入而微微躁動的本源靈力和沉寂的古書,將全部心神用於維持表麵的平靜,甚至刻意讓臉上流露出幾分屬於少年人的、麵對未知力量時應有的緊張與無措。
就在他按上去的刹那——
“嗡!”
測靈碑先是發出一聲低沉的嗡鳴,碑身微不可察地輕輕一震。隨即,在所有人尚未反應過來之際,一道熾烈無比、仿佛能焚盡世間萬物的赤紅色光芒,如同沉睡億萬年的火山驟然噴發,轟然自碑底炸亮!
那光芒是如此奪目,如此純粹,仿佛凝聚了天地間所有的火之精粹!赤紅的光柱不再是緩緩攀升,而是以一種近乎蠻橫的姿態,粗暴地向上衝起!
一尺!兩尺!三尺!
速度快得令人窒息!眨眼之間,赤紅光柱便悍然衝破了四尺的高度,並且那勢頭竟絲毫不減,光芒反而愈發凝實、愈發耀眼,如同一條咆哮的火龍,張牙舞爪地直奔那象征著傳說與極致的天階領域——五尺而去!
“天……天階火靈根?!”那名主持測試的執事猛地瞪大了眼睛,眼珠子幾乎要凸出眼眶,失聲驚呼,連聲音都因極度的震驚而變了調,尖銳刺耳!
整個白玉廣場,上萬之人,瞬間陷入了一片絕對的死寂!
風停了,雲滯了,連呼吸聲都仿佛被那衝天的赤光吞噬了。
所有的目光,無論是高台上原本閉目養神或神態淡然的長老執事,還是台下那數千翹首以盼的少年與滿懷希冀的家屬,此刻全都如同被最強大的定身術法定住,死死地、難以置信地盯住了那塊爆發出驚天赤芒的測靈碑,以及碑前那個穿著普通青衣、身形在耀眼赤光映襯下顯得異常單薄的少年!
高台上,一直穩坐如山、隻是對之前地階靈根略表關注的外門長老周崇明,此刻霍然起身!他身下的紫檀木大椅因這突兀的動作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他清臒的臉上再也無法維持平靜,銳利如鷹隼的雙目中爆射出駭人的精光,死死鎖定在寧寒身上,仿佛要將他從裏到外看個通透!
“好!好!好!”周崇明連道三聲好,聲音因激動而帶著一絲微不可察的顫抖,“赤芒衝霄,其勢如龍!這絕非普通天階下品!至少是天階中品,甚至…上品的火靈根!”
他身後的幾位外門執事更是麵麵相覷,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無比的震撼。天階靈根!放眼整個玄霧宗,數十年也未必能出一個!今日竟在此出現!
台下的人群在經過短暫的死寂後,猛地爆發出山呼海嘯般的嘩然!
“天…天階?我是不是眼花了?”
“赤光五尺!真的是天階火靈根!”
“這小子是誰?哪個家族的?以前從未聽說過!”
“了不得了!玄霧宗要出一個真龍了!”
驚呼聲、議論聲、抽氣聲混雜在一起,幾乎要掀翻廣場。之前那位地階中品水靈根的錦衣少年,此刻臉上的倨傲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驚駭與一絲難以掩飾的嫉妒,他死死攥著拳頭,指甲幾乎掐進肉裏。
而站在偏僻角落的木老,渾濁的老眼微微眯起,看著那衝天的赤芒和碑前少年的背影,臉上依舊是一片古井無波,隻是那微微頷首的動作,細微得幾乎無人察覺。
然而,周崇明臉上的震驚還未完全綻開,甚至他拊掌大笑的動作才剛剛抬起——
異變,再起!
那原本穩定在五尺高度、熾烈如火的赤紅光柱,毫無征兆地,其內部核心,驟然迸發出一抹截然不同的光華!
那是一抹生機勃勃、清新盎然的翠綠色!
這抹綠色初時細微,如同投入烈火中的一顆種子,但下一刻,它便以燎原之勢,瘋狂滋長、蔓延!
“嗡——!”
測靈碑再次發出一聲更加高亢、更加悠長的嗡鳴,整個碑體都開始微微震顫起來!
在無數道驚駭欲絕的目光注視下,那道翠綠色的光芒,如同初春的藤蔓,又似蘇醒的青龍,纏繞著赤紅光柱,以一種絲毫不遜色於之前的霸道姿態,自碑底悍然竄起!
一尺!兩尺!三尺!四尺!
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維!在所有人尚未從赤芒的震撼中回過神來時,這道翠綠光華,已然同樣衝破了四尺的界限,光芒純粹而濃鬱,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磅礴生機,與那焚盡八荒的熾烈赤芒,並駕齊驅,交相輝映,直逼五尺天階!
赤與綠,兩種截然不同、本該相互衝突的屬性光芒,此刻竟和諧地交織在一起,將整個白玉廣場映照得光怪陸離,也將台下那青衣少年的身影,襯托得如同神子臨凡!
“木…木靈根!又是天階!!”那名執事的聲音已經帶上了哭腔,雙腿一軟,幾乎要癱坐在地,他指著測靈碑,手指顫抖得如同風中殘葉,“雙…雙屬性天階靈根!這…這怎麽可能?!”
“嘩——!”
如果說剛才的赤芒是點燃了炸藥桶,那麽此刻並存的赤綠雙芒,則是將整個桶徹底炸上了天!廣場上的嘩然聲瞬間達到了頂點,所有人都瘋狂了!雙屬性靈根並非沒有,但兩種屬性都達到天階?這簡直是聞所未聞的神話!古籍中都未必有記載!
周崇明長老那剛剛抬起準備拊掌的手,徹底僵在了半空中。他臉上的狂喜和激動瞬間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極致的、近乎呆滯的震驚!他的嘴唇微微張開,似乎想說什麽,卻發不出任何聲音,隻有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
“不可能…這絕不可能…”他身後的一名女性執事失神地喃喃自語。
而此刻,站在測靈碑前的寧寒,心中的驚駭遠比在場任何人都要強烈百倍!
在青林城寧家,他明明被測出的是最為常見、甚至被視為資質低下的五行雜靈根!正是因為這“雜靈根”的資質,他在家族中並不算最核心的弟子,資源也相對有限。可現在…這天階的火靈根和木靈根是怎麽回事?!
是墜崖時…那本古書的異動?!
電光火石間,寧寒腦海中猛地閃過墜入黑暗前,那本沉寂於他丹田深處的神秘古書,似乎曾發出過一次極其微弱、卻仿佛撼動了他靈魂本源的震動!難道…難道是那一次震動,洗練了他的靈根?將原本斑駁混雜的五行靈根,淬煉、提純,甚至…融合轉化成了如今這般駭人聽聞的雙天階屬性?!
這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他腦海中炸響,讓他遍體生寒,又夾雜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狂喜與恐懼。
不能再試了!絕對不能再讓這測靈碑的力量繼續探測下去了!
誰知道自己這被古書改造過的身體,還會引出什麽更驚世駭俗的異象?若是再引出其他屬性的天階靈根,或者…直接引動了古書本身…那後果不堪設想!
就在那翠綠光芒同樣穩定在五尺高度,與赤芒爭輝,而測靈碑的嗡鳴聲似乎有加劇趨勢的刹那——
寧寒當機立斷,猛地將按在碑麵上的手掌收了回來!
動作幹脆利落,沒有絲毫猶豫。
隨著他手掌的離開,那交織衝天的赤綠雙芒,如同被無形的手掐斷了源頭,瞬間黯淡、收斂,最終徹底消失在漆黑的碑體之中。測靈碑的嗡鳴也戛然而止,恢複了之前的沉寂。
廣場上那震耳欲聾的嘩然聲,也隨著光芒的消失而漸漸低落下去,但所有人的目光,依舊死死地釘在寧寒身上,充滿了各種複雜的情緒——震撼、嫉妒、探究、狂熱……
周崇明長老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震,終於從極致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他那僵在半空的手猛地落下,重重一拍身旁的紫檀木桌案,發出“砰”的一聲巨響,震得桌案上的茶盞都跳了起來。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一個雙屬性天階靈根!蒼天佑我玄霧宗!!”他仰天大笑,笑聲洪亮如鍾,震得人耳膜發麻,臉上充滿了狂喜與激動,之前的威嚴蕩然無存,“孩子!你叫什麽名字?!”
寧寒強行壓下心中的滔天巨浪,臉上努力維持著一絲恰到好處的、仿佛也被剛才異象驚到的茫然與無措,躬身行禮,聲音帶著一絲“緊張”的微顫:“回…回長老,弟子…木小白。”
“木小白?好!好名字!”周崇明此刻看寧寒,簡直是看著一件稀世珍寶,他大步從高台上走下,來到寧寒麵前,目光灼灼地上下打量著他,越看越是滿意,“木小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玄霧宗內門弟子!不!老夫親自舉薦,你可直接拜入宗主門下,或是由宗門內任何一位太上長老收為親傳!”
此言一出,全場再次嘩然!直接拜入宗主門下或太上長老親傳!這是一步登天!是多少內門弟子奮鬥終生都無法企及的殊榮!
然而,寧寒的心卻猛地一沉。直接進入內門核心?這與他想要低調隱藏、暗中積蓄力量的初衷完全背道而馳!樹大招風,在實力不足以自保前,暴露在宗門最高層的目光下,無疑是極度危險的!
他下意識地,目光飛快地掃向廣場那個偏僻的角落。
木老依舊站在那裏,佝僂的身影在喧囂的人群中顯得毫不起眼。他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是在那一片狂熱的氛圍中,對著寧寒,幾不可察地,輕輕搖了搖頭。
寧寒心中瞬間明了。
他立刻低下頭,臉上露出誠惶誠恐的神色,語氣帶著十足的“惶恐”:“長老厚愛,弟子…弟子感激不盡!隻是…弟子出身微末,蒙義祖父收留,才得以苟全性命。驟然得此殊榮,心中實在惶恐,唯恐德不配位,辱沒了宗門威名。弟子…弟子懇請長老,允許弟子先從外門弟子做起,熟悉宗門規矩,夯實基礎,再…再圖將來!”
這番話,他說得情真意切,將一個“驟然得誌卻不失本心、懂得進退”的卑微少年形象,演繹得淋漓盡致。
周崇明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眼中讚賞之意更濃:“不驕不躁,懂得沉澱!好!果然心性過人!既然如此,老夫便依你!不過,你之天賦,舉世罕見,即便在外門,也絕不可埋沒!”
他轉身,對身後一名執事肅然道:“記錄!木小白,骨齡十四,身具天階火靈根、天階木靈根!暫列外門弟子,享內門弟子份例,居所、修煉資源,一律按最高標準供給!由我親自關注其修行進度!”
“是!長老!”那執事連忙躬身應下,看向寧寒的目光充滿了敬畏。
周崇明再次看向寧寒,語氣溫和了許多:“小白,你先隨執事去辦理入門事宜,安頓下來。稍後,老夫再與你細談。”
“是,多謝周長老!”寧寒再次躬身,心中稍稍鬆了口氣。雖然依舊引人注目,但總算沒有直接進入那龍潭虎穴般的內門核心。
他在無數道羨慕、嫉妒、探究的目光注視下,跟著一名態度異常恭敬的執事,走向廣場一側辦理登記手續的區域。經過木老身邊時,他腳步微頓,看向木老。
木老昏黃的目光與他對視一瞬,依舊沒有任何言語,隻是那眼底深處,似乎掠過一絲極淡的、難以言喻的複雜神色,隨即,他便轉身,佝僂著身子,如同來時一樣,悄無聲息地,慢慢融入了尚未完全散去的人群與霧氣之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寧寒收回目光,跟著執事繼續前行,心中的迷霧卻比這玄霧宗的山霧更加濃重。
雙屬性天階靈根…這突如其來的“天賦”,徹底打亂了他的計劃。這究竟是古書帶來的無上機緣,還是一個…更加危險的陷阱?
而木老那最後的眼神,又究竟意味著什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