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4章 驚蟄聞雷動,蟲醒苗漸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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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蟄的第一聲雷響在午後,悶悶的一聲,像遠處敲了麵大鼓,震得藥圃裏的泥土都似乎動了動。緊接著,豆大的雨點劈裏啪啦砸下來,打在新抽的紫蘇葉上,濺起小小的水花,葉片卻挺得更直了,綠得發亮。林辰站在藥鋪的屋簷下,看著雨幕中的藥圃,新栽的五指毛桃苗在風雨裏搖晃,卻沒折斷,根須早已在酥軟的土裏紮穩了。
“林先生,這雷聲真嚇人!”紅丫抱著《南北草藥圖譜》跑進來,辮子上還沾著雨珠,小臉蛋通紅,“柳老師說,打雷是叫醒蟲子呢,讓它們出來給苗鬆土。”
“差不多是這個理,”林辰笑著幫她擦掉臉上的雨珠,“驚蟄打雷,土裏的蟲子醒了,有的會啃苗根,得提前防備。趙平哥他們正往苗根邊撒煙末呢,蟲子最怕這個。”他指著窗外,趙平和幾個後生正披著蓑衣,往畦溝裏撒著什麽,煙霧騰騰的,帶著股嗆人的味兒。
青禾端著碗薑茶出來,給每個人遞了一碗:“剛煮的,驅驅寒。這雷雨天最容易著涼,尤其是孩子們。”她看向藥圃,“那幾株牛大力苗得搭個棚子,它們剛移過來,經不起這麽大的雨。”
阿芷和阿芸立刻找來了竹竿和油紙,冒著雨往藥圃跑。阿芷踩著泥濘的田埂,把竹竿插進土裏,阿芸則撐開油紙,兩人配合著搭起個小棚,雨水順著油紙邊緣往下淌,像掛了道簾子,把幼苗護在裏麵。“這樣就不怕淋壞了,”阿芷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晚晴師傅要是知道咱們這麽上心,肯定高興。”
鹽坊那邊,蒸汽爐正呼呼地冒著白汽,雨聲和機器的轟鳴聲混在一起,熱鬧得很。阿木站在屋簷下,看著結晶池裏的鹵水在蒸汽的作用下慢慢濃縮,鹽粒像雪花一樣漸漸凝結,嘴角咧得老大:“林大哥,這蒸汽爐真頂用!下雨天人不閑著,鹽也照樣出,比以前多了三成產量!”
“這還不算啥,”趙平從外麵進來,手裏拿著塊剛凝結的鹽,白得像雪,“等天晴了,咱們再試試用太陽能加熱,王師傅來信說,他在高郵湖試過,正午的日頭能讓鹵水溫度升上去,省不少炭火。”
“好主意,”林辰接過鹽塊,放在鼻尖聞了聞,一點雜味都沒有,“讓阿木做個黑鐵皮的池子,放在高處,讓太陽曬著,說不定真能行。”
雨停後,天邊掛起道彩虹,像座七彩的橋,架在藥圃和鹽坊之間。柳輕煙帶著孩子們出來透氣,孩子們手裏拿著小鏟子,蹲在畦邊觀察剛醒的蟲子。“這是蚯蚓,”柳輕煙指著土裏鑽出來的長條蟲子,“它能鬆土,是藥材的好朋友;那個是蠐螬,專吃根須,得把它撿出來。”
紅丫拿著個小竹簍,小心翼翼地撿著蠐螬,小臉繃得緊緊的:“我要把這些壞蟲子都捉走,不讓它們欺負‘壯壯’和‘萌萌’。”她的小簍裏已經裝了好幾條,扭動著身子,看著有點嚇人,她卻一點不怕。
蘇文軒和老藥農在查看黃芪的長勢,雨後的黃芪苗又長高了些,葉片舒展著,像張開的小巴掌。“你看這根須,”老藥農撥開表層的土,露出白白的須根,已經纏成了細密的網,“紮得穩了,接下來就等著長個子。咱們北方的黃芪,要長三年才能收,越老藥效越好。”
“咱們有暖棚,說不定能讓它長得快點,”蘇文軒摸著胡須,眼裏閃著精光,“等秋天收了種子,在暖棚裏育苗,冬天也能長,一年頂兩年用。”
傍晚時分,蘇州府的行腳商陳夥計來了,挑著兩箱新茶,說是晚晴讓他帶來的雨前龍井,還帶著封信。信裏說,蘇州府的藥妝鋪新推出了“驚蟄麵脂”,用新采的桃花和藥圃的白芷做的,賣得火極了,還附了張訂單,要五百斤白芷和三百斤紫蘇籽油。
“晚晴掌櫃還說,”陳夥計喝著青禾泡的龍井,茶香味醇,“讓咱們多備些五指毛桃的種苗,她打算在蘇州府的後花園試種,要是成了,就能在江南推廣開。”
“種苗現成的有,”林辰領著他去暖棚,裏麵的五指毛桃苗已經長到一尺高,葉片分成整齊的五瓣,毛茸茸的,“這些苗壯實,帶些土球過去,成活率高。”他讓阿芷包了些草木灰,“路上給根須裹上這個,能保濕,還能防蟲害。”
陳夥計連連道謝,小心翼翼地挑選著種苗,嘴裏不停地念叨:“晚晴掌櫃說了,林先生這兒的苗是最好的,比別處的壯實,成活率高。我得挑最精神的帶回去,不能辜負了這份信任。”
晚飯時,餐桌上擺滿了新鮮的野菜,有薺菜、馬齒莧,都是雨後剛挖的,用新鹽拌著,清爽可口。青禾還做了紫蘇葉包飯,糯米混著臘肉和香菇,用紫蘇葉裹著,蒸得軟糯,拆開時香氣撲鼻,引得孩子們直咂嘴。
“這紫蘇葉真是個寶,”老藥農咬了口包飯,眯著眼睛讚歎,“既能入藥,又能當菜,還能做香料,在咱們北方可沒這麽金貴的東西。”
“等秋天收了籽,給您帶些回去試種,”林辰給他添了杯酒,“說不定在北方也能長得好,讓更多人受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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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深,藥圃裏的蟲鳴此起彼伏,像在唱一首春夜的歌謠。林辰站在窗前,看著暖棚裏透出的燈光,那裏的新苗在靜靜生長,鹽坊的蒸汽爐還在工作,發出輕微的嗡鳴。他知道,驚蟄的雷聲不僅叫醒了蟲子,也叫醒了萬物生長的熱情——就像這雨後的新苗,這忙碌的鹽坊,這往來的訂單,還有每個人心裏的期盼,都在訴說著:春天是生長的季節,隻要肯付出,就有收獲;日子是向前的,隻要肯琢磨,就有奔頭。
窗外的月光灑下來,給藥圃鍍上了層銀輝,新苗的影子在地上輕輕搖晃,像在跳一支生長的舞。
春分這天,白天和黑夜一般長,太陽不偏不倚地掛在天上,把藥圃照得亮亮堂堂。新抽的紫蘇葉綠得發亮,紫莖在陽光下泛著光,像一串串紫瑪瑙;五指毛桃的葉片舒展開來,五瓣分開,真像人的手指,毛茸茸的,摸上去有點紮手。林辰坐在藥鋪的竹椅上,手裏捧著杯新沏的龍井,茶煙嫋嫋,混著藥香,讓人心裏熨帖。
“林先生,蘇州府的‘驚蟄麵脂’賣斷貨了!”阿芷舉著封信跑進來,信紙都被她捏皺了,臉上卻笑開了花,“晚晴師傅說,那些小姐們為了搶最後幾盒,差點在鋪子裏吵起來,還說要預訂‘春分麵脂’,指定要用咱們新收的薄荷和金銀花。”
“這可真是好事,”林辰接過信,晚晴的字跡裏都透著高興,說要派阿蓮再來一趟,專門學做薄荷膏的法子,“讓青禾準備準備,把薄荷蒸餾取露的法子教給她,這手藝藏不住,也不用藏。”
青禾正在廚房做新的麵脂,瓷碗裏的膏體白白嫩嫩,散發著淡淡的金銀花香氣。“我早就備好料了,”她笑著說,“薄荷剛收了一茬,蒸餾出的露水晶瑩剔透,用來做麵脂,清涼解暑,夏天用正好。”她給阿芷和阿芸各抹了點在手背,“你們試試,滑溜溜的,比城裏的香膏滋潤多了。”
阿芸抬手聞了聞,香氣清清爽爽,眼睛一亮:“我要學這個!回去教給蘇州府的夥計們,讓他們也能做,省得總麻煩咱們寄。”
鹽坊的太陽能加熱池做好了,黑鐵皮的池子架在高高的木架上,在正午的太陽下曬得發燙,鹵水在裏麵咕嘟咕嘟地冒著小泡。趙平拿著溫度計,大聲報著數:“四十五度!比炭火加熱差不了多少!”他朝阿木豎起大拇指,“你這黑鐵皮選得好,吸熱快,省老鼻子炭火了!”
阿木叉著腰,得意地晃著腦袋:“那是,我特意選了最厚的鐵皮,還刷了層黑油漆,就是為了吸熱。王師傅要是看到這個,保準又要誇咱們會琢磨。”他指著結晶池裏漸漸凝結的鹽粒,“這太陽曬出來的鹽,帶著點甜味,比蒸汽爐煮的還鮮。”
柳輕煙帶著孩子們在藥圃裏種新的薄荷,孩子們手裏拿著小鏟子,挖著小小的坑,把薄荷苗放進去,再填上土,動作笨拙卻認真。“春分種薄荷,夏至能采收,”柳輕煙給孩子們示範著澆水,“水要澆在根上,別澆在葉子上,不然容易爛。”
紅丫種得最用心,她的薄荷苗是特意選的最壯的一株,澆完水還在旁邊插了個小牌子,上麵寫著“香香”,歪歪扭扭的字,透著股認真勁兒:“我要讓‘香香’長得高高的,秋天收了葉子,給張婆婆做薄荷枕,讓她睡得香。”
蘇文軒和老藥農在品新茶,龍井的清香混著藥圃的氣息,格外提神。“這茶配咱們的紫蘇糕正好,”蘇文軒拿起塊糕,放在嘴裏慢慢嚼著,“清甘解膩,是春日裏最好的搭配。”他翻看著《炮製要訣》,指著其中一頁說,“你看這薄荷的炮製法,陰幹比曬幹好,能保留更多揮發油,藥效更足。”
老藥農點頭,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你們這兒的法子精細,不像咱們北方,曬幹了就行。回去我也學著陰幹,讓咱們的薄荷藥效再提一提。”
傍晚時分,阿蓮帶著蘇州府的夥計來了,還帶來了新做的“桃花酥”,用桃花和麵粉做的,酥得掉渣,甜中帶著點花香。“晚晴師傅說,這是謝禮,”阿蓮把點心分給眾人,“感謝林先生和青禾姐一直惦記著蘇州府的生意,還特意讓我學薄荷膏的做法。”
青禾拉著阿蓮進了廚房,手把手地教她蒸餾薄荷露:“先把薄荷葉洗幹淨,瀝幹水,放進蒸餾器裏,加水沒過葉子,大火燒開,再小火蒸餾,出來的露水就是精華……”阿蓮聽得認真,手裏的小本子記得密密麻麻,連蒸餾的火候都標得清清楚楚。
林辰和趙平在查看新訂的藥材訂單,杭州府的吳掌櫃要了一千斤白術,說是要做“白術丸”,給城裏的大戶人家調理身體;高郵湖的王師傅則要了些紫蘇籽,說要試著榨油,給鹽坊的工人做護腰膏。“這訂單越來越多了,”趙平摸著後腦勺笑,“看來咱們的藥材名氣越來越大了。”
“名氣大了,更要把好關,”林辰指著庫房裏的藥材,“每一批都要仔細挑,不能有一點壞的,砸了招牌可就麻煩了。”
晚飯時,藥鋪裏的燈亮得像白天,餐桌上擺滿了南北的吃食,有蘇州的桃花酥,北方的黃芪燉雞,還有本地的紫蘇葉包飯。阿蓮說起蘇州府的趣事,說藥妝鋪的夥計們為了學做麵脂,夜裏還在偷偷練習;老藥農則講著北方的春耕,說地裏的麥子已經齊腰高,就等著灌漿。
窗外的月光正好,透過窗戶灑在每個人的臉上,帶著股溫柔的暖意。林辰看著眼前的熱鬧,心裏明白,春分的意義不隻是晝夜均分,更是南北交融、情誼相通的時刻——就像這桌上的吃食,這往來的訂單,這互相學習的技藝,都在訴說著:好東西要分享,好法子要流傳,日子才能像這春分的陽光,不偏不倚,溫暖明亮,在歲月裏慢慢鋪展,越來越興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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