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5章 駝鈴響古道,風沙載藥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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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剛過,河西走廊的風還帶著凜冽的寒意,卷著沙粒打在駝隊的帆布上,發出“劈啪”的聲響。林辰裹緊了羊毛披風,望著遠處起伏的沙丘,像凝固的波浪,心裏卻燃著團火——這是他西行的第三月,目的地是傳說中連接西域與中原的“藥草之路”。
“林先生,前麵就是疏勒河了,過了河,就能見到西域的藥商了。”駝夫老馬勒住韁繩,褐色的駱駝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瞬間消散。他從褡褳裏掏出塊幹餅,遞給林辰,“墊墊肚子,這餅裏摻了沙棗粉,頂餓。”
林辰接過餅,咬了一口,粗糙的麥香混著沙棗的甜,在嘴裏散開。他的行囊比出發時更沉了,裏麵裝著從長安帶的紫蘇籽、白術苗,還有蘇文軒手繪的《中原草藥圖譜》,打算用這些跟西域商人換些稀罕藥材。
半個月前,在涼州城的藥市上,他見到個高鼻深目的粟特商人,攤位上擺著些從未見過的草藥:葉片像羽毛的“番紅花”,根莖如珊瑚的“血竭”,還有種散發著奇異香氣的樹脂,商人說叫“乳香”,能治跌打損傷。
“這些,換你的‘蘇葉’紫蘇)種子,如何?”粟特商人用生硬的漢話比劃著,眼裏閃著精明的光,“我聽說中原的蘇葉能散寒,我母親總咳嗽,想試試。”
林辰爽快地答應了,不僅給了種子,還詳細說了紫蘇的種植方法:“要向陽,多澆水,嫩葉摘下陰幹,泡水喝能止咳。”他指著乳香,“這東西如何采製?”
商人來了興致,拉著他蹲在攤位後,用炭筆在羊皮紙上畫:“這是乳香樹,長在波斯的沙漠邊,樹幹劃個口子,就會流出來,曬幹了就是這硬塊。”他又畫了種開藍花的草,“這是‘甘草’,你們中原也有?我們用它煮肉,能去膻味,還能治病。”
林辰眼睛一亮——甘草在中原雖常見,但西域的品種根莖更粗壯,藥效也更烈。他連忙拿出圖譜,指著上麵的甘草畫像:“我們叫它‘國老’,能調和百藥,你看,畫法是否一樣?”
商人盯著圖譜看了半晌,連連點頭:“一樣!一樣!就是這個!你們中原的畫法真奇妙,像活的一樣。”他從包裏掏出個小陶罐,遞給林辰,“這是‘沒藥’,和乳香是一對,送你,算交個朋友。”
離開涼州時,林辰的駝隊多了位新夥伴——粟特商人的侄子,名叫安諾,會說些漢語,背著個裝滿西域草藥的皮囊,說要跟林辰學中原的草藥炮製術。
“林先生,你看這‘阿魏’,”安諾從皮囊裏掏出塊蠟黃色的東西,散發著強烈的腥氣,“我們用它驅蟲,你們中原如何用?”
林辰忍著味,仔細聞了聞:“這東西在《唐本草》裏有記載,能消積、殺蟲,炮製時要用酒炒,能去腥味。”他從行囊裏拿出塊炮製好的白術,“你看,這是我們的‘白術’,蒸熟後切片,能健脾。”
安諾好奇地接過白術,放在鼻尖聞了聞:“沒有生的苦,像堅果的香。”他學著林辰的樣子,把阿魏切成小塊,泡在帶來的葡萄釀裏,“這樣就不腥了?”
“試試便知。”林辰笑了,心裏卻感慨——原來草木無界,不管是中原的紫蘇、白術,還是西域的乳香、阿魏,用法雖異,治病救人的初心卻是相通的。
過了疏勒河,戈壁上漸漸有了綠意。駝隊在一處綠洲歇腳,泉眼邊圍著群牧民,正在給生病的羊喂藥。林辰湊過去看,牧民手裏拿著把灰綠色的草,葉片上有白色的絨毛。
“這是‘麻黃’,”安諾在他耳邊說,“能治風寒,我們牧人冬天常用來煮水喝。”
林辰蹲下身,仔細觀察麻黃的莖稈,節間分明,果然和《神農本草經》裏描述的一樣。他想起青禾總說北方風寒重,這麻黃或許能在村裏推廣。“能給我些種子嗎?”他拿出塊從長安帶的紅糖,遞給牧民,“這個換。”
牧民咧嘴笑了,接過紅糖舔了舔,塞給林辰一把麻黃籽:“這草到處都是,要多少有多少。你們中原人,也用它治病?”
“用,”林辰把種子小心包好,“我們用它煮水,治感冒發燒。”他從行囊裏掏出紫蘇葉,“這個泡水喝,能預防風寒,送你些。”
牧民接過紫蘇葉,放在鼻尖聞了聞,連連點頭:“香!比麻黃好聞!”
西行的路越走越遠,駝鈴在空曠的戈壁上回蕩,像在訴說古老的故事。林辰的圖譜上,漸漸添滿了西域草木的畫像:開著紫色小花的“紫草”,根能染布,也能涼血;長滿尖刺的“蒺藜”,果實能明目;還有種叫“鎖陽”的植物,長在沙漠深處,牧民說能強身健體。
在龜茲國的集市上,他見到了更奇特的景象:印度來的僧人在賣“鬱金香”,說花能入藥,解鬱安神;波斯來的商人展示“安息香”,點燃後香氣能驅蚊蟲;甚至還有個羅馬商人,帶來了種叫“沒藥”的樹脂,與安諾給的略有不同,說是產自更遠的“大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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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先生,這是‘胡麻’芝麻),你們中原有種嗎?”羅馬商人指著袋裏的芝麻,黑亮如珠,“榨的油很香,能炒菜,也能塗在身上防曬。”
林辰想起村裏的油坊,目前隻用紫蘇籽、油菜籽榨油,芝麻倒是稀罕物。他立刻用十斤白術換了半袋芝麻:“我們回去試試種植,若能成功,榨的油分你一半。”
商人樂了,拉著他去酒館喝葡萄酒,用葡萄藤做的杯子,酒液紫紅如寶石。“我去過長安,”商人喝得微醺,“那裏的藥鋪很大,有很多我不認識的草。你們的‘當歸’,在波斯能換等量的黃金。”
林辰心裏一動——當歸是村裏藥圃的主打藥材,若能打通西域商路,不僅能讓鄉親們增收,還能換回更多中原沒有的草木種子。他拿出紙筆,認真記下商人說的當歸需求量、運輸路線,還有波斯的氣候特點:“當歸喜陰涼,波斯的山區或許能種。”
離開龜茲時,安諾要留在當地的商棧,幫林辰聯絡西域藥材。“林先生,明年春天,我給你送批最好的乳香和沒藥,”他抱著林辰的胳膊,眼裏滿是不舍,“你一定要教我中原的草藥圖譜畫法。”
“一定,”林辰給他塞了本手抄的《紫蘇種植要訣》,“照顧好自己,記得種紫蘇。”
東返的路走得更快,駝隊裏多了幾峰新駱駝,馱著從西域換來的藥材、種子,還有商人托帶的書信。林辰常坐在駝背上,望著落日把沙丘染成金紅色,心裏盤算著回去要做的事:在藥圃裏開辟西域草藥區,教趙平用芝麻榨油,跟蘇文軒研究乳香與當歸的配伍……
路過敦煌時,他特意去了莫高窟。洞窟的壁畫上,畫著往來的商隊、行醫的僧人,還有些奇花異草,與他見過的西域草藥隱隱相合。畫師見他對著壁畫出神,笑著說:“這些畫,記的是路,也是藥。來往的商人,誰不帶著幾樣救命的草呢?”
林辰恍然大悟——原來這古道上的駝鈴,不僅載著絲綢、瓷器,更載著草木的種子、治病的智慧,在風沙中代代相傳。他走過的路,見過的草,早已不是孤立的存在,而是串起東西方的紐帶,像藥圃裏的藤蔓,相互纏繞,共同生長。
進入中原地界時,已是深秋。關中平原的麥田泛著金黃,與河西走廊的蒼涼截然不同。林辰勒住韁繩,回頭望了眼西邊,風沙似乎還在耳邊呼嘯,駝鈴的聲響卻已化作心裏的藥香。
他知道,這次西行,帶回的不僅是藥材和種子,更是一種信念——世界再大,草木再異,隻要懷著交流的善意,就能讓不同的智慧生根發芽,結出共通的果實。就像他帶的紫蘇籽,能在西域的沙土裏生長;西域的乳香,也能在中原的藥罐裏散發芬芳。
離村莊越來越近,遠遠能看見藥圃的輪廓,青禾或許正在暖棚裏照看新苗,趙平應該在鹽坊忙碌,紅丫說不定又畫了新的草藥圖……林辰笑了,拍了拍駱駝的脖子,加快了腳步。
他的行囊裏,西域的風沙還未散盡,卻已迫不及待要把遠方的藥香,撒進故鄉的泥土裏。
泉州港的碼頭就熱鬧起來。林辰站在“順風號”的甲板上,望著岸邊揮手的人群,青禾的藍布裙在攢動的人頭中格外顯眼,手裏舉著個布包,想必是新烙的紫蘇餅。
“林大哥,這船真要往‘扶桑’去?”趙平扶著船舷,望著遠處的海平麵,有些暈船的他臉色發白,卻難掩興奮。這次西行後,林辰總念叨著“海比陸寬,島外有島”,硬是拉著趙平、阿木加入了泉州商人吳掌櫃的船隊,要去傳說中的東瀛和南洋。
“去,”林辰笑著拍他的肩,“吳掌櫃說,扶桑有種‘山椒’,辣味比咱們的花椒還烈;南洋的‘肉豆蔻’,既能調味又能入藥,都得去瞧瞧。”他從行囊裏掏出個小陶罐,裏麵裝著西域帶回的芝麻種子,“還有這個,先在船上試試發芽,到了島上,看看能不能種活。”
船笛長鳴,“順風號”緩緩駛離碼頭,白帆鼓起風,像展翅的大鳥。林辰站在船頭,看著熟悉的海岸線漸漸縮小,心裏既有對未知的期待,也有對家的牽掛——臨行前,青禾把那包紫蘇餅塞進他懷裏,小聲說:“記得帶些能治病的草回來,蘇先生說,海邊的人易受濕氣,說不定用得上。”
航行半月,船隊抵達琉球群島。島上的土著穿著草裙,見船隊靠岸,舉著椰子、香蕉圍上來。吳掌櫃笑著遞過絲綢,換來幾筐新鮮水果,指著林辰對土著首領說:“這位是中原的草藥先生,懂草木治病。”
首領眼睛一亮,拉著林辰往村裏走。茅草屋裏,個老婆婆正咳嗽不止,臉漲得通紅。林辰掏出隨身攜帶的紫蘇葉,讓土著取來熱水,泡了碗濃茶:“讓她慢慢喝,能止咳。”他又拿出從西域帶回的乳香,研成粉末,“這個和蜂蜜調在一起,敷在關節上,能治疼痛。”
三天後,老婆婆的咳嗽好了許多,首領帶著全族的人來謝林辰,送了他些當地的草藥:葉片寬大的“海芙蓉”,能治風濕;根莖粗壯的“牛膝”,比中原的更粗壯。“這是‘刺桐’的種子,”首領指著岸邊的大樹,“花開得像火,木材能造船,樹皮能退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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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小心地收好種子,把中原的白術苗送給首領:“這個種在土裏,根莖能健脾,你們試試。”他蹲在地上,用樹枝畫白術的種植方法,首領看得認真,讓族人用貝殼在石板上刻下來。
離開琉球時,土著們駕著獨木舟送了很遠,船上的人唱著漁歌,像海浪的聲音。林辰站在甲板上,望著漸漸消失的島嶼,忽然覺得,草木真是神奇的使者,能跨越語言的障礙,讓陌生的人彼此信任。
船隊繼續東行,二十天後抵達扶桑。這裏的建築與中原相似,隻是屋頂更陡,街道上的人穿著木屐,見了“順風號”,好奇地圍上來。吳掌櫃帶著林辰去拜訪當地的“醫師”,是個留著長須的老者,案幾上擺著本手抄的《傷寒論》。
“久聞中原醫術高明,”老醫師用毛筆寫下漢字,“我這裏有種‘川芎’,比中原的葉片小,不知藥效如何?”
林辰仔細比對了藥材,又聞了聞氣味:“藥性相近,隻是更烈些。”他從行囊裏拿出中原的川芎,“這個炮製時用酒炒,能活血,你們可以試試。”他指著老醫師案幾上的“海帶”,“這東西能軟堅散結,我們中原很少見,能給些幹貨嗎?”
老醫師欣然應允,還帶著林辰去了當地的藥田。田埂上種著“地黃”“桔梗”,都是中原常見的草藥,隻是種植方式略有不同——扶桑人用稻草覆蓋土壤,說是能保墒。林辰記下這個法子,打算回去在藥圃試試。
“我們的‘山椒’熟了,”老醫師指著片矮樹叢,上麵掛著鮮紅的小果實,“比花椒辣,能驅寒,還能醃菜。”他摘了些遞給林辰,“換你的紫蘇籽,如何?”
林辰笑得眼睛都眯起來了:“換!再多給些!”他知道,青禾最擅長做醃菜,有了山椒,鹽坊的臘味肯定更開胃。
離開扶桑時,老醫師送了他本手繪的《大和本草》,裏麵畫著當地的草木,旁邊用漢字標注著藥效。林辰回贈了《中原草藥圖譜》,上麵有他西行時補畫的西域草藥,老醫師捧著圖譜,激動得胡子都在抖。
船隊一路南下,穿過馬六甲海峽,進入南洋海域。這裏的風帶著濕熱的氣息,椰樹的影子在甲板上晃動,林辰的草藥知識又添了新內容:能治瘴氣的“檳榔”,可做染料的“蘇木”,還有種叫“巴豆”的果實,毒性烈,卻能瀉下逐水。
在爪哇島,他見到了傳說中的“肉豆蔻”,長在高大的樹上,果實像個小芒果,剝開外殼,裏麵的果仁散發著濃烈的香氣。當地土人說,這東西能治嘔吐,還能當香料。林辰用帶來的芝麻種子換了些果仁,打算回去試試用在鹽坊的醃肉裏。
“林大哥,你看這是什麽?”阿木從沙灘上撿回個塊莖,像個大芋頭,表皮有絨毛,“土人說能吃,煮熟了粉粉的。”
林辰拿在手裏掂了掂,想起之前商人說的“土豆”:“這是土豆!能高產!快問問土人要些種子!”他用十斤新鹽換了滿滿一袋土豆種,小心地放在通風的貨艙裏,心裏盤算著——村裏的旱地多,這東西肯定能派上大用場。
返航時,“順風號”的貨艙裏堆滿了各地的藥材、種子:扶桑的山椒、琉球的刺桐、南洋的肉豆蔻、土豆……還有林辰沿途記下的草藥筆記,詳細記錄著每種植物的生長習性、炮製方法、藥用功效。
船抵泉州港時,已是冬至。青禾帶著孩子們來接他,紅丫舉著幅畫,上麵是艘插著藥草旗的大船,寫著“林先生的藥船”。“林先生,您帶回啥好東西了?”紅丫仰著小臉,眼睛亮晶晶的。
林辰跳上岸,抱起紅丫,笑著打開行囊:“你看,這是扶桑的山椒,能讓青禾姐做辣醃菜;這是南洋的土豆,能當糧食;還有這個,是西域的芝麻,能榨香油……”
青禾接過他遞來的山椒,指尖觸到他粗糙的手掌,上麵布滿了風沙和勞作的痕跡,眼眶一下子紅了:“回來就好,灶上燉著羊肉湯,加了你帶的肉豆蔻,香得很。”
趙平湊過來看土豆,用手掂了掂:“這東西真能畝產千斤?那咱們村的荒地可就有用了!”
蘇文軒撚著胡須,看著滿地的奇珍異草,笑道:“看來,咱們的‘萬國藥苑’,又要添新成員了。你這趟遠行,帶回的不隻是草木,更是把四海的智慧,都種進了咱們這方土地啊。”
林辰望著眼前的親人,看著遠處熟悉的村莊和藥圃,心裏像被什麽東西填滿了。他知道,周遊世界的意義,不在於踏遍多少土地,而在於把遠方的草木、知識、善意帶回故鄉,讓不同的智慧在這裏生根、發芽,結出屬於所有人的果實。
那個冬夜,藥鋪的燈亮到很晚。林辰鋪開世界地圖的草圖,上麵標滿了他走過的路線、見過的草木。青禾給他端來一碗薑湯,裏麵加了扶桑的山椒,暖得人從裏到外都熱乎起來。
“以後,還出去嗎?”青禾輕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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