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1章 寒夜診案,草木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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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連下了三日,天地間白茫茫一片,連黑水河的河麵都結了層薄冰。草木堂藥鋪的門簾被風雪鼓得獵獵作響,林辰正用銀炭爐烤著續斷草,幹燥的草葉在熱力下漸漸舒展,散出淡淡的藥香。
    “辰哥,這續斷草烤過之後,藥效會不會變?”阿木蹲在爐邊,手裏轉著根枯枝,眼睛盯著跳動的火苗。
    林辰翻了翻草葉,指尖沾了點草屑:“渡伯說過,這類草藥性溫,輕微烘烤能去潮氣,反而能讓藥效更穩。”他拿起一片烤得微黃的草葉,對著光看,“你看這紋路,還保持著完整,就沒事。”
    青禾坐在靠窗的木桌旁,借著天光臨摹《本草圖譜》,筆下的溪藍草已經有了幾分模樣。她忽然抬頭,望著窗外:“好像有人來了。”
    話音剛落,藥鋪的門就被“吱呀”一聲推開,裹挾著一股寒風闖進來個瘦高的漢子,頭上身上落滿了雪,凍得嘴唇發紫,手裏緊緊攥著個布包,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林……林大夫,救救俺媳婦……她快不行了!”
    林辰連忙起身:“別急,慢慢說,你媳婦怎麽了?”
    漢子咽了口唾沫,手忙腳亂地打開布包,裏麵是件沾著血汙的棉襖碎片:“俺們是山那邊的獵戶,今早她去撿柴,不小心摔下土坡,肚子撞在石頭上,現在血流不止,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青禾聞言,立刻合上圖譜,從藥箱裏取出止血粉和繃帶:“辰哥,我去拿擔架。”
    “不用,”林辰迅速把烤好的續斷草包好,又抓了把還魂花幹品,“路滑,擔架不好走。阿木,你去牽馬來,咱們騎馬去。”他轉向那漢子,“你媳婦現在在哪?還有氣嗎?”
    “有氣!還有氣!”漢子連連點頭,眼裏燃起一絲光亮,“俺把她背到村口的破廟裏了,離這兒也就十裏地!”
    沈公子從裏屋快步走出,身上已經披好了厚鬥篷:“我也去,多個人多個照應。”他手裏還提著個暖爐,顯然是剛從炭火上取下來的。
    林辰沒推辭,隻道:“山路滑,你小心些。”
    三人匆匆備好藥箱,跟著漢子往門外走。阿木已經牽來了兩匹黑馬,馬身上落滿了雪,鼻孔裏噴出白氣。林辰翻身躍上一匹,示意漢子也上來,青禾和沈公子共乘另一匹,阿木則留守藥鋪,照看爐火和藥苗。
    馬蹄踩在積雪裏,發出沉悶的“噗嗤”聲,寒風像刀子似的刮在臉上,生疼。林辰緊了緊鬥篷,問身後的漢子:“你媳婦懷了身孕?”
    漢子一愣,隨即紅了眼眶:“是……剛三個月……俺們盼這娃盼了五年了……”
    林辰心裏一沉,孕婦墜崖,流血不止,這在鄉下可是能要兩條命的大事。他催馬加快速度,黑馬在雪地裏疾馳,濺起的雪沫子打在褲腿上,很快結成了冰碴。
    沈公子在另一匹馬上,一手摟著青禾的腰,一手護著懷裏的暖爐,聲音被風吹得七零八落:“青禾,你冷不冷?暖爐給你揣著。”
    青禾搖搖頭,眼睛緊緊盯著前方林辰的背影:“沒事,快點到就好。”她心裏默默盤算著——續斷草能止血,還魂花能安神,但若傷及胎氣,怕是得用爹筆記裏提過的“安胎方”,隻是那方子需要新鮮的杜仲葉,不知道破廟裏能不能找到。
    約莫半個時辰後,前方終於出現了一座破敗的山神廟,廟門半掩著,簷下的積雪搖搖欲墜。林辰翻身下馬,快步衝了進去,廟裏光線昏暗,隻有神像前一盞油燈在風中搖曳,地上鋪著些幹草,一個婦人躺在草堆上,臉色慘白如紙,身下的幹草已被血浸透,氣息微弱得幾乎感覺不到。
    “怎麽樣?”沈公子扶著青禾進來,暖爐的熱氣在冷空氣中凝成白霧。
    林辰俯身按住婦人的脈搏,指尖冰涼,脈搏細若遊絲。他迅速解開婦人的衣襟,隻見小腹處有塊明顯的淤青,血跡還在緩緩滲出。“還有救,”他抬頭對青禾道,“快,取還魂花搗成泥,用溫水調開;沈公子,借你的暖爐用一下,溫著藥。”
    青禾立刻從藥箱裏取出還魂花,在石臼裏快速搗著,花瓣碎裂的聲音在寂靜的廟裏格外清晰。沈公子則把暖爐放在一塊平整的石頭上,將藥碗架在上麵,保持溫度。
    漢子在一旁急得直搓手,眼淚掉在雪地裏,砸出一個個小坑:“大夫,求你一定救救她們娘倆……俺給你磕頭了!”說著就要下跪。
    “別耽誤事!”林辰一把拉住他,“去廟後看看有沒有杜仲樹,摘些新鮮的葉子來,越嫩越好!”
    漢子應聲跑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廟後的風雪裏。
    林辰小心地清理著婦人腹部的傷口,用幹淨的布巾蘸著溫水擦去血汙,動作輕柔得像怕碰碎一件瓷器。“還好沒傷到骨頭,”他鬆了口氣,“主要是內出血,得先穩住血氣。”
    青禾把搗好的還魂花泥遞過來,林辰取了適量,均勻地敷在傷口周圍,又撒上一層細細的續斷草粉:“這草粉能止血,還魂花泥能護住元氣,暫時不會再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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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又從藥箱裏取出一根銀針,在油燈上烤了烤,輕輕刺入婦人的幾處穴位。“這是醒神針,能讓她保持意識,撐到我們回藥鋪。”
    婦人的眼皮微微動了動,發出一聲微弱的呻吟,氣息似乎平穩了些。
    就在這時,漢子抱著一大把嫩綠的杜仲葉跑了進來,葉子上還掛著雪:“找到了!廟後有棵老杜仲樹,俺摘了最嫩的!”
    青禾接過葉子,快速挑選出幾片,用石臼搗爛,擠出汁液,混入溫好的藥水裏:“這杜仲汁能安胎,對孕婦最好。”她把藥碗遞給林辰,“可以喂了嗎?”
    林辰試了試藥溫,點頭道:“慢點喂,一次一勺,等她咽了再喂下一勺。”
    漢子顫抖著接過藥碗,小心翼翼地給婦人喂藥。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晃動,映出滿臉的焦灼與期盼。沈公子站在一旁,默默添著暖爐裏的炭,保持著藥碗的溫度,目光落在林辰專注的側臉——他第一次見林辰診病如此緊張,指尖都在微微發顫,卻每一個動作都精準無誤。
    半個時辰後,婦人的臉色終於有了一絲血色,呼吸也漸漸有力起來。林辰收起銀針,鬆了口氣:“血止住了,胎氣也穩了,得趕緊回藥鋪,用安胎藥好好調理。”
    漢子千恩萬謝,要把身上唯一的銀鎖解下來當診費,被林辰攔住了:“等孩子平安生下來,帶他來藥鋪認認門,就算謝禮了。”
    回程時,雪小了些,陽光透過雲層,在雪地上灑下斑駁的光。林辰讓漢子抱著婦人坐在自己身前,黑馬走得平穩,生怕顛簸到病人。青禾和沈公子跟在後麵,青禾低頭看著手裏剩下的杜仲葉,輕聲道:“剛才真險,要是沒找到杜仲葉,後果不堪設想。”
    沈公子望著前方的背影,忽然道:“林辰說得對,草木真的認人心。你對它用心,它就肯救命。”他想起自己剛來時,總覺得鄉野草藥上不了台麵,如今才明白,藥效從來不在貴賤,而在是否用得其所。
    回到藥鋪時,阿木已經煮好了薑湯,香氣撲麵而來。林辰把婦人安置在藥鋪後院的隔間,又開了副安胎方,讓青禾煎藥,自己則坐在火爐邊,烤著凍僵的手指,指尖的血痕在火光下格外顯眼——剛才給婦人清理傷口時,不小心被碎瓷片劃到的。
    沈公子遞過塊幹淨的布巾:“擦擦吧,你這手,比我練字的手還金貴。”
    林辰笑了笑,接過布巾:“等這孩子平安降生,就叫‘雪見’吧,雪天見生機,多好。”
    青禾端著藥碗從裏屋出來,聞言笑道:“雪見,好名字。像極了這寒冬裏的草木,看著快枯了,根下卻藏著春芽呢。”
    窗外的雪徹底停了,陽光穿透雲層,照在藥圃的積雪上,反射出耀眼的光。林辰望著那片光,仿佛能看到不久後,積雪消融,藥苗破土,而那個叫“雪見”的孩子,會在草木的清香裏,平安長大。
    寒夜漸深,藥鋪的燈依舊亮著,映著燈下忙碌的身影,和空氣中彌漫的藥香。這香氣裏,有續斷草的堅韌,有還魂花的溫柔,更有一顆醫者的草木之心——無論風雪多大,總要為生命守住一片溫暖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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