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3章 西海幻境與“鏡水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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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骨殖溝月餘,北漠的風沙漸漸被濕潤的海風取代。當一片無垠的藍色出現在地平線上時,沈公子忍不住勒住馬,驚歎道:“這就是西海?水真的是藍的!”
海水像被揉碎的天空,泛著寶石般的光澤,岸邊的沙灘是細膩的白砂,踩上去溫涼如玉。林辰蹲下身,掬起一捧海水,水在掌心竟映出他此刻的模樣,連眉梢的痣都清晰可見。“爹的筆記沒騙我,”他笑道,“這水真能‘照影’,難怪說藍藻能清目。”
沿著海岸線走了三日,他們在一處海灣發現了奇怪的景象:海水退潮後,灘塗上露出成片的藍色植物,葉片薄如蟬翼,在陽光下泛著熒光,正是筆記裏說的“藍藻”。更奇特的是,藻葉間立著些半透明的“人”,身形窈窕,皮膚像海水一樣泛著藍光,正用貝殼小心翼翼地收割藍藻。
“是鏡水族人!”林辰壓低聲音,爹的筆記裏提過,這族人以海為家,能在水中呼吸,最擅用藍藻製藥。
那些“人”似乎察覺到了他們,紛紛轉身,露出的麵孔竟和林辰、沈公子有幾分相似,隻是眼睛是純粹的藍色,像兩泓海水。為首的女子上前一步,聲音清冽如潮汐:“外來人,你們是來偷藍藻的嗎?”
沈公子連忙擺手:“我們是行醫的,想采些藍藻回去治眼疾。”
女子打量著他們的行囊,目光落在裝骨殖草種子的骨盒上,眉頭微蹙:“你們去過骨殖溝?”
“去過,”林辰道,“守骨爺托我們帶話,說骨殖草已經用獸骨種活了。”
女子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俯身行禮:“我是鏡水族的水藍,多謝你們幫掘墓族。藍藻可以給你們,但有個條件。”
“什麽條件?”
“帶我們去看看你們說的‘陸地’,”水藍的聲音帶著向往,“族裏的老人說,我們的祖先來自陸地,隻是後來被海妖困在了這裏,永遠隻能在海邊徘徊,不能踏足內陸一步。”
林辰愣住了:“海妖?”
水藍指向深海:“每月十五,海麵上會出現‘幻鏡’,照到的人會被困在幻境裏,永遠重複最想做的事。我們的族人,已有大半被困在裏麵,再也沒出來過。”
恰逢十五月圓,當夜,海麵果然升起一輪巨大的“鏡月”,月光灑在水麵上,形成一片銀色的光鏡,鏡中竟映出另一個世界——那裏有繁華的城池,車水馬龍,正是沈公子記憶中的京城。
“看,那就是幻鏡,”水藍的聲音帶著恐懼,“我妹妹三年前被鏡光照到,至今還困在裏麵,每次月圓,我都能看見她在鏡中買花,永遠在同一個攤位前徘徊。”
沈公子盯著鏡中的京城,突然渾身一震——鏡裏的他正站在書法館前,手裏拿著支象牙筆,遲遲不敢進去,那是他十五歲時的執念:想學畫卻被父親逼著學書法。“這鏡……能照出人心底的執念?”
“是,”水藍點頭,“海妖靠吸食執念為生,被困的人,會在幻境裏耗盡心神,最後變成海上的泡沫。”
林辰望著光鏡,忽然發現鏡邊緣長著些白色的小花,花瓣卷曲,像握著的拳頭,花心是黑色的,正隨著鏡光輕輕顫動。“這是什麽花?”
“執念花,”水藍道,“長在幻鏡邊緣,花根紮在海妖的骨頭上,能吸執念,卻也能解執念。隻是沒人敢碰,據說碰到的人,會看見最痛苦的回憶。”
林辰想起骨殖草的處理法子,從行囊裏取出墨泉水,蘸在指尖,輕輕觸碰花瓣。白色花瓣遇水後漸漸舒展,黑色花心竟滲出透明的汁液,滴在海麵上,光鏡中沈公子的影像突然晃動了一下,鏡裏的“他”終於走進了書法館,拿起了畫筆。
“有用!”沈公子驚喜道,“我感覺心裏那股堵著的氣,好像散了!”
林辰大喜,讓水藍幫忙采集執念花,用墨泉水浸泡後,將汁液灑向光鏡。隨著汁液落下,光鏡中的幻象開始瓦解:水藍的妹妹從花攤前抬起頭,朝著現實中的他們揮手;鏡裏的京城漸漸模糊,露出海水的本色。
“妹妹!”水藍淚流滿麵,朝著海麵伸出手,卻隻撈到一把海水。
“她自由了,”林辰輕聲道,“執念散了,就不會再被困住,隻是……”他望著消散的幻象,“人一旦放下執念,也會忘了困住時的自己,就像花謝了,總要落回土裏。”
水藍擦了擦淚,將一大包藍藻遞給林辰:“這是謝禮。藍藻需用西海的水養著,到了陸地,用晨露稀釋,藥效不變。”她又遞過個貝殼哨子,“若遇海難,吹這哨子,我們會來救你。”
離開西海,往南行數日,他們走進一片被濃霧籠罩的森林。林中的樹木異常高大,枝葉交錯成穹頂,陽光完全照不進來,隻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被無限放大,從四麵八方傳來,像有無數人在身後跟隨。
“這地方比迷霧海還邪門,”沈公子握緊腰間的骨頭飾物,“腳步聲怎麽甩不掉?”
林辰卻蹲下身,看著纏繞在樹幹上的藤蔓,藤蔓呈灰綠色,表麵布滿細小的孔洞,他們的腳步聲傳入孔洞,竟被原樣“吐”了出來。“是回聲藤,”他認出這是爹筆記裏提過的植物,“能吸收聲音,再原樣釋放,製造出多人同行的假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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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著用刀割下一段藤蔓,孔洞裏立刻傳出“哢嚓”的回聲,比實際聲音響了三倍。“這藤能治失聲,”林辰道,“把汁液熬成膏,塗在喉嚨上,啞巴都能開口說話。”
正說著,前方的濃霧中傳來女子的哭泣聲,聲音淒厲,聽得人心頭發緊。沈公子剛想往前走,被林辰拉住:“別去,是回聲藤在學聲音,引我們往深處走。”
他從行囊裏取出醒霧花花粉,撒向空中,濃霧散開一小片,露出前方的陷阱——一個深不見底的土坑,坑邊的回聲藤正“哭”得更凶了。“你看,”林辰指著坑底,“裏麵堆著不少白骨,都是被聲音騙來的人。”
他們順著藤蔓稀疏的方向走,發現越往森林中心,藤蔓的回聲越清晰,甚至能模仿人的對話。“辰哥,你聽!”沈公子突然停下,“是青禾的聲音!”
濃霧中,果然傳來青禾的呼喚:“林辰,阿木出事了,你快回來!”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但隨即冷靜下來:“青禾不會這麽喊,她知道我們在趕路,不會用這種方式催我們。”他從懷裏掏出風音石,用力敲擊,石音清脆,穿透了回聲藤的模仿聲,濃霧中傳來藤蔓“沙沙”的騷動,像是在害怕。
“這石頭能破幻,”林辰道,“回聲藤怕幹淨的聲音,咱們多敲幾聲,就能找到出路。”
風音石的聲音在林中回蕩,回聲藤的模仿聲漸漸消失,濃霧也跟著退去,前方出現一片空地,空地上立著塊巨大的岩石,岩石上刻著行字:“聲由心生,境由己造。”
“原來這森林是在考驗人心,”沈公子恍然大悟,“心裏越慌,聽到的幻象就越真。”
林辰撫摸著岩石上的刻字:“就像回聲藤,你對它喊什麽,它就還你什麽。草木如鏡,照的從來都是自己。”
走出迷霧森林,他們來到一片山穀,穀裏長滿了奇怪的果樹,果實呈圓形,顏色會隨著周圍人的情緒變化:有人笑時,果實會變成粉色;有人發怒時,會變成紫色;若有人哭泣,則會變成藍色。
“這是情緒果,”林辰看著爹的筆記,“能根據人的情緒結果,吃了粉色果會開心,紫色果會憤怒,藍色果會悲傷。”
穀裏住著一群“花臉族”,族人的臉上畫著彩色的紋路,見他們進來,紛紛舉起手裏的果實,果實的顏色忽紅忽紫,顯然對他們充滿好奇。為首的族長是個紅臉老者,臉上的紋路像朵盛開的花,他舉起一個粉色果:“外來人,吃了它,我們就當朋友。”
沈公子剛想接,被林辰攔住:“情緒果雖好,卻會讓人失去真實的感受。你看他們,臉上的紋路雖豔,眼神卻很空,怕是已經忘了自己本來的情緒。”
老者的臉色沉了下來,臉上的紋路變成紫色:“你們敢看不起我們的聖果?”他一揮手臂,族人們舉起紫色果,穀裏頓時彌漫著一股暴躁的氣息,連空氣都仿佛變成了紫色。
“別衝動!”林辰迅速掏出還魂花的幹品,撒向空中,藥香散開,族人們的情緒漸漸平複,手裏的紫色果也變回了白色。“這花能安神,”林辰道,“情緒果能調劑心情,卻不能替代真情實感,你們多久沒真正笑過、哭過了?”
老者愣住了,臉上的紋路慢慢變成粉色:“很久了……自從發現情緒果,我們就靠它過日子,開心時吃藍色果讓自己冷靜,難過時吃粉色果讓自己開心,漸漸……就忘了真的開心是什麽樣。”
林辰指著果樹:“把這些果樹移到不同的地方,讓它們自然結果,別刻意用情緒影響它們。該笑時笑,該哭時哭,這才是人該有的樣子。”
花臉族半信半疑,但還是按林辰說的做了。當他們不再刻意控製情緒,果樹結出的果實反而更加飽滿,顏色也更自然。老者摘下一個粉色果,咬了一口,突然哈哈大笑起來,臉上的紋路第一次變得鮮活:“真的……比以前甜!”
離開山穀時,老者送了他們一袋白色的情緒果:“這是沒被情緒影響的,吃了能讓人頭腦清醒,或許對你們行醫有用。”
沈公子吃了一顆,果然覺得神清氣爽,笑道:“原來最珍貴的,不是能操控情緒的果,是敢麵對情緒的心。”
林辰望著山穀的方向,那裏的果樹在風中搖曳,果實的顏色隨著族人的笑聲變幻,像一幅流動的畫。他知道,這趟旅程遇到的奇事,本質上都是一樣的——草木是媒介,照出的是人心的執念、恐懼與渴望。
前路還長,他們的黑馬踏著夕陽,朝著下一片未知的土地走去,行囊裏的藍藻、回聲藤、情緒果,連同那些奇奇怪怪的故事,都在訴說著同一個道理:天地之大,草木之奇,終究不如一顆真誠麵對世界的心。
風穿過林梢,帶著情緒果的甜香,像在為他們送行,也像在預告著前方更精彩的遇見。林辰握緊韁繩,心裏隻有一個念頭:繼續走下去,看更多的草木,懂更多的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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