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6章 青石鎮的“活藥引”與百年藥廬的秘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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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雲棲鎮的第三日,官道兩旁的樹木漸漸稀疏,露出大片青石坡,陽光照在石麵上,反射出刺眼的光。沈公子騎著馬走在最前,不時用馬鞭指著遠處的炊煙:“那就是青石鎮了,看這煙色,估摸著鎮上的酒坊正出酒呢。”
阿木坐在馬車裏,正低頭翻看父親的《迷途草木記》,新添的幾頁上,不僅畫著向陽草的形態,還標注著“山坳埋骨處,向陽草需午時采,陽氣最盛”。聽到沈公子的話,他掀開車簾,目光落在遠處的鎮子輪廓上——鎮子依著青石山而建,房屋多是石砌的,屋頂覆蓋著青瓦,在陽光下泛著冷硬的光,與雲棲鎮的溫潤截然不同。
“老掌櫃說青石鎮有‘會跑的藥引子’,”曾言爻放下醫書,指尖劃過書頁上的空白處,“醫書裏沒記載,倒像是民間傳說。”
林辰勒住韁繩,讓馬慢下來:“不管是不是傳說,先去鎮上歇歇腳。阿木的草藥快用完了,正好去藥鋪補充些。”
進了青石鎮,才發現這裏果然名不虛傳。街道兩旁的房屋牆基都是青石砌成,路麵也鋪著平整的青石板,走在上麵“咚咚”作響。鎮上的人似乎都帶著股硬朗氣,說話嗓門大,走路腳步沉,連路邊攤販的吆喝聲都比別處響亮。
他們找了家客棧住下,剛放下行李,就聽到樓下傳來爭執聲。一個穿短打的漢子正拍著桌子喊:“我都說了,那藥引子是活的!會跑!你們怎麽就不信?”
旁邊幾個茶客哄笑起來:“李老三,你又喝多了吧?藥引子都是草木金石,哪有活的?難不成是隻兔子?”
“比兔子快!”李老三急得臉紅脖子粗,“前天我去後山采藥,親眼看見的!一團白影,比風還快,撞到我藥簍上,簍子裏的何首烏都被它蹭出了靈氣,根須直冒白漿!”
阿木聽到“何首烏”三個字,眼睛一亮,悄悄拉了拉林辰的衣袖。林辰會意,走過去給李老三添了杯茶:“這位大哥,你說的‘活藥引’,能再講講嗎?我們是行醫的,或許能幫上忙。”
李老三見他們不像說笑,這才放緩了語氣:“不瞞各位,我們青石鎮後山有座百年藥廬,廬主是位老神仙,據說能煉‘續命丹’。那活藥引,就是老神仙養的,通體雪白,像隻沒毛的小獸,專能催發草藥的靈氣。隻是半年前,老神仙突然不見了,藥引也跑了出來,在後山亂竄。”
“續命丹?”沈公子嗤笑,“我看是騙錢的吧?哪有藥能真的續命。”
“你別不信!”李老三急道,“前幾年張大戶快不行了,就是老神仙給了顆丹藥,硬生生多活了三年!”他壓低聲音,“隻是老神仙脾氣怪,給藥要看緣分,有的人捧著金銀去,他都閉門不見。”
阿木在一旁聽得認真,手指在《迷途草木記》的空白頁上畫了個模糊的白影:“那藥廬在哪?我們想去看看。”
後山的路比想象中難走,青石嶙峋,幾乎沒什麽正經的山道,隻能踩著前人留下的腳印往上爬。李老三說藥廬在“雲窩崖”,那裏常年有雲霧繚繞,尋常人找不到入口。
“這路看著像被人刻意破壞過,”林辰指著一塊鬆動的青石,石下的泥土是新翻的,“像是不想讓人找到藥廬。”
沈公子用馬鞭撥開擋路的荊棘:“說不定是那老神仙自己弄的,怕被人打擾。”
阿木卻蹲下身,看著石縫裏長出的一株草藥——葉片呈心形,背麵帶著紫斑,正是“引路草”。“我爹的冊子上說,引路草隻長在有人常走的路上,能指引方向。”他順著草藥生長的方向望去,雲霧深處隱約有石階的影子,“路在那邊。”
順著引路草的指引,他們果然找到了一條被藤蔓掩蓋的石階,石階上長滿了青苔,顯然很久沒人走了。爬了約莫半個時辰,雲霧漸漸淡了,眼前出現一座石砌的院落,院門緊閉,門楣上刻著“聽鬆廬”三個字,字跡蒼勁,帶著股出塵的氣韻。
“這就是藥廬了,”曾言爻推了推門,門沒鎖,“吱呀”一聲開了,揚起一陣灰塵。
院內雜草叢生,卻收拾得不算雜亂,隻是石桌上的茶具蒙了層灰,牆角的藥爐還冒著微弱的熱氣,像是主人剛離開不久。最顯眼的是院角的藥圃,裏麵種著不少罕見的草藥,有“九轉還魂草”“七葉一枝花”,甚至還有幾株半人高的“千年靈芝”,菌蓋泛著紫紅的光,顯然被精心照料過。
“這老神仙真有本事,”沈公子摸著靈芝的菌蓋,“尋常靈芝長這麽大,少說要五百年。”
阿木卻注意到藥圃中央有個淺坑,坑邊的泥土是濕的,像是剛埋過什麽東西。他蹲下身,用手指扒開泥土,裏麵露出幾根銀白色的毛發,細軟得像蠶絲,在陽光下泛著淡淡的光。
“這是……”曾言爻湊過來,醫書突然從手裏滑落,“我爹的醫書裏有張插畫,畫的是‘靈蘊獸’,說它是天地靈氣所化,以草藥靈氣為食,能催發草木藥性,是活的藥引子!毛發就是這種銀白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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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辰撿起一根毛發,放在鼻尖聞了聞,有股清冽的草木香,像是無數種草藥的氣息揉在了一起。“這麽說,李老三說的是真的?這靈蘊獸就是活藥引?”
“不僅是藥引,”阿木翻開冊子,指著父親留下的一行小字,“‘靈蘊獸,性純良,認主,若主人有難,會以自身靈氣相護’。”他看著那淺坑,“它不是跑了,是藏起來了,怕被人找到。”
就在這時,院後的石屋裏傳來“窸窣”的聲響,像是有東西在動。墨團立刻警覺起來,對著石屋低吼,毛發倒豎。
三
石屋的門是虛掩的,推開門,一股濃鬱的藥香撲麵而來,比雲棲鎮的存仁堂還要醇厚。屋內陳設簡單,一張石床,一張木桌,牆上掛著幾幅草藥圖譜,角落裏堆著不少藥罐,其中一個藥罐還在微微晃動,發出“哢啦”的輕響。
沈公子舉起馬鞭,小心翼翼地走過去,猛地掀開藥罐——裏麵沒有靈蘊獸,隻有一隻灰撲撲的小獸,長得像鬆鼠,卻拖著條毛茸茸的大尾巴,正抱著塊何首烏啃得歡,嘴邊沾著黑色的藥汁。
“這就是靈蘊獸?”沈公子愣住了,“看著跟普通鬆鼠沒兩樣啊。”
小獸被嚇了一跳,丟下何首烏,轉身就往牆角鑽,動作快得像道白影,果然比兔子還快。阿木眼疾手快,伸手攔住它,小獸撞進他懷裏,抖得像片落葉,卻沒掙紮,隻是用黑溜溜的眼睛看著他,像是在辨認什麽。
“它不怕你,”曾言爻驚訝地說,“醫書說靈蘊獸認生,除了主人,誰碰它都要被咬。”
阿木輕輕撫摸著小獸的背,它的毛發果然像絲綢一樣軟,還帶著點溫熱的氣息。“它身上有護魂藤的味道,”阿木忽然說,“我爹的冊子上沾過藤葉的汁液,它大概是聞到了熟悉的氣息。”
小獸像是聽懂了,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心,喉嚨裏發出“嗚嗚”的輕響,像是在撒嬌。
林辰走到木桌前,桌上放著本泛黃的日記,紙頁邊緣已經脆了。翻開第一頁,字跡與門楣上的“聽鬆廬”如出一轍:“甲寅年秋,得靈蘊獸於昆侖墟,性純良,可伴吾製藥。”
往後翻,記錄的都是製藥的心得,從尋常的風寒藥到複雜的固本丹,字跡工整,條理清晰。翻到最後幾頁,字跡卻變得潦草,甚至有些顫抖:“……續命丹成,然傷天和,靈蘊獸靈氣漸衰,恐難久存……罷了,罷了,世間哪有真正的續命,不過是自欺欺人……”
最後一頁隻寫了半句話:“靈蘊獸需以‘聚靈草’養之,聚靈草生於……”後麵的字被墨跡暈染了,看不清。
“原來老神仙不是不見了,”曾言爻歎了口氣,“他是知道續命丹傷天和,自己離開了,又怕靈蘊獸被人覬覦,才把它藏在藥罐裏。”
阿木懷裏的小獸突然跳下來,跑到牆角,用爪子扒著一塊鬆動的石板。石板被掀開,下麵露出個暗格,裏麵放著個玉盒,盒內鋪著絲綢,放著株紫色的草藥,葉片層層疊疊,像朵含苞待放的花,頂端還凝結著一滴晶瑩的露珠。
“是聚靈草!”曾言爻低呼,“醫書說這草能匯聚天地靈氣,是靈蘊獸的本命食!”
小獸用鼻子蹭了蹭聚靈草,卻沒吃,反而叼起玉盒,往阿木麵前送,像是在托付什麽。
阿木接過玉盒,聚靈草的露珠滴落在手背上,涼絲絲的,帶著股清冽的靈氣,讓他想起護魂藤葉的氣息。“你是想讓我照顧你嗎?”
小獸“吱吱”叫了兩聲,跳進他懷裏,用尾巴纏住他的手腕,像是在點頭。
回到青石鎮時,夕陽正落在青石坡上,把鎮子染成了金紅色。他們把靈蘊獸裝在竹籃裏,小獸很乖,隻是偶爾探出頭,好奇地打量著街上的行人,看到藥鋪的幌子,眼睛就亮了亮。
客棧的掌櫃見他們帶了隻小獸,笑著說:“這不是聽鬆廬的靈蘊獸嗎?前幾年老神仙常帶它來鎮上買蜂蜜,說靈蘊獸愛吃甜的。”
“您認識老神仙?”林辰問道。
“認識,”掌櫃擦著桌子,“他姓蘇,是個怪人,醫術高得很,卻不愛張揚。半年前他來退客棧的長租,說要去雲遊,還說要是有人找到靈蘊獸,麻煩好好待它,說那小獸通人性,能辨善惡。”
阿木摸了摸竹籃裏的小獸,它正抱著塊桂花米糕啃,嘴角沾著碎屑,像個貪吃的孩子。“蘇老先生是不是還說過,靈蘊獸能催發草藥的靈氣?”
“說過說過,”掌櫃點頭,“有次我家婆娘生瘡,買了藥膏總不好,蘇老先生讓靈蘊獸在藥膏上蹭了蹭,當天瘡就消了。他說靈蘊獸的靈氣能讓草藥‘活’過來,藥效自然翻倍。”
正說著,樓下傳來喧嘩聲,一個婦人抱著孩子衝進客棧,孩子臉色發青,嘴唇發紫,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有沒有大夫?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林辰趕緊迎上去,手指搭在孩子的腕脈上,脈搏細弱得像遊絲。“是中了毒,”他皺起眉,“像是‘斷魂草’的毒,這草毒性烈,半個時辰內不解,就回天乏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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婦人“撲通”一聲跪下:“我知道錯了!不該讓他去後山玩!求您救救他!”
曾言爻翻著醫書,指尖飛快地劃過書頁:“解斷魂草的毒需要‘清靈花’,可這花隻有聽鬆廬有,我們沒采啊!”
阿木突然想起什麽,從竹籃裏抱出靈蘊獸,指著桌上的藥箱:“裏麵有甘草和金銀花,能不能試試?”
林辰猶豫了一下,甘草和金銀花雖能解毒,卻對付不了斷魂草的烈性。靈蘊獸突然跳上桌子,用爪子扒開藥箱,在甘草上蹭了蹭,又在金銀花上踩了踩,原本普通的草藥竟泛起淡淡的綠光,藥香也變得濃鬱起來。
“是靈氣!”曾言爻眼睛一亮,“它在催發草藥的藥性!”
林辰不再猶豫,趕緊將草藥搗碎,用溫水調開,小心地喂進孩子嘴裏。不過片刻,孩子的臉色就漸漸紅潤起來,呼吸也平穩了,嘴唇的紫色慢慢褪去。
婦人喜極而泣,對著靈蘊獸連連作揖:“多謝神獸!多謝神獸!”
靈蘊獸卻跳回阿木懷裏,蜷成一團,像是耗盡了力氣,銀白色的毛發都黯淡了些。阿木趕緊拿出聚靈草,遞到它嘴邊,小獸聞了聞,小口小口地啃起來,毛發才漸漸恢複了光澤。
“看來老神仙說得對,”林辰鬆了口氣,“這靈蘊獸確實是活藥引,隻是每次催發靈氣,都會消耗自身的靈力,不能輕易動用。”
夜裏,青石鎮的月光格外亮,透過客棧的窗欞,落在竹籃裏的靈蘊獸身上,給它鍍了層銀輝。小獸已經睡熟了,尾巴還輕輕搭在聚靈草的葉子上。
阿木坐在桌前,借著月光,在《迷途草木記》上寫下“靈蘊獸”三個字,旁邊畫了幅小獸啃何首烏的插畫,還標注著:“性喜甜,畏生人,靈氣可催草藥,需以聚靈草養之。”
“你打算帶著它嗎?”林辰走過來,看著畫冊上的字跡,比在雲棲鎮時更流暢了些。
阿木點點頭,指尖輕輕拂過插畫上的小獸:“它認我,我也不能丟下它。而且……”他頓了頓,聲音低了些,“我爹的冊子上,總說‘草木有靈,獸亦有情’,或許帶著它,能遇到更多懂草木的人,聽到更多故事。”
沈公子從外麵打酒回來,手裏還拎著個紙包,打開是幾塊桂花糖:“給小獸買的,掌櫃說它愛吃甜的。”他把糖放在竹籃邊,小獸鼻子動了動,卻沒醒,隻是咂了咂嘴。
曾言爻翻著蘇老先生的日記,忽然指著其中一頁:“你們看,這裏說聚靈草隻長在‘落星坡’,那裏的土壤裏有星辰碎屑,能滋養靈草。我們要是想養靈蘊獸,得去落星坡采些聚靈草回來。”
“落星坡在哪?”阿木抬頭問,眼睛裏閃著期待的光。
“在北邊的蒼莽山,”曾言爻指著地圖,“據說那裏常年有流星落下,土壤都是銀白色的。”
沈公子灌了口酒,抹了抹嘴:“蒼莽山?好!正好去看看,我還從沒見過流星呢!”
月光越發明亮,照在桌上的《迷途草木記》上,紙頁上的字跡和插畫在光線下仿佛活了過來。阿木合上冊子,輕輕放在竹籃旁,靈蘊獸似乎感覺到了什麽,往冊子的方向挪了挪,小腦袋靠著封麵,發出滿足的呼嚕聲。
林辰看著這一幕,忽然覺得,他們這一路的行走,不隻是為了采草藥、治病救人,更是為了收集那些散落在世間的溫柔——護魂藤的善意,還陽草的執念,靈蘊獸的純粹,還有像李婆婆、老掌櫃、蘇老先生這樣,用一生守護草木與初心的人。
這些溫柔像種子,落在阿木的畫冊裏,落在每個人的心裏,總有一天,會像護魂藤一樣,在歲月裏長成參天的模樣,護著更多人,走過迷霧,走向光亮。
第二天清晨,青石鎮的露水還沒幹,他們就收拾好行囊,準備往蒼莽山出發。阿木把靈蘊獸放進竹籃,裏麵墊著柔軟的草藥,還放了塊桂花糖,小獸探出頭,對著他“吱吱”叫了兩聲,像是在說“出發吧”。
客棧掌櫃站在門口送行,手裏拿著包好的聚靈草種子:“蘇老先生留下的,說要是遇到懂它的人,就把種子給出去,讓落星坡的聚靈草,能長到更遠的地方。”
阿木接過種子,鄭重地收進竹籃:“謝謝您,我們會好好種的。”
隊伍出發時,多了道小小的白影,靈蘊獸趴在竹籃邊緣,好奇地看著青石鎮的街道,看著遠處的青石坡,看著前路的朝陽。阿木走在旁邊,青布短褂的衣角在晨光裏輕輕晃動,眼角的痣亮得像顆星。
林辰和曾言爻、沈公子相視一笑,跟上他們的腳步。前路或許還有更多未知,有更險的山,更奇的草,更怪的事,但隻要身邊有同伴,有草木的氣息,有像靈蘊獸這樣的溫暖陪伴,就沒什麽可怕的。
畢竟,每一步行走,都是為了收集更多的光,然後把這些光,帶到更遠的地方去。而阿木的《迷途草木記》,還在等著寫下更多關於草木、關於善意、關於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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