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章 墨曇的殺意!丹成!楚年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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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女宮外,高大的宮牆投下大片陰影。
    墨曇就站在陰影裏,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一動不動。
    自宮門閉合後,他便一直保持著這個姿勢。
    風吹過,他身上的綠袍也紋絲不動。
    很快,陰影中,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出現。
    來人單膝跪地,深深垂下頭,姿態極為恭敬:“聖子,這便是那老家夥的全部信息了。”
    他的聲音被刻意壓低,顯得十分沉悶。
    墨曇沒有回頭,隻是伸出手,一枚冰涼的玉簡落入他的掌心。
    他指尖摩挲著玉簡光滑的表麵,能感到一絲從地底深處帶出的寒氣。
    心神沉入玉簡,無數文字與畫麵立刻呈現在他腦海中。
    雜役弟子,楚年。
    近期被薑清婉看中,甚至引得陰陽峰聖女沈妙音前去執法門搶人……
    信息,頗為詳盡。
    墨曇看著,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的弧度,露出了然之色:“原來是薑清婉的狗……”
    他立刻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這老東西,不過是薑清婉推出來的一條狗,得到她的準許,才敢踏足聖女宮。
    至於楚年本身?
    墨曇掃過那些平平無奇的履曆,心中毫無波瀾。
    一個壽元將近,在底層掙紮了半輩子的廢物,這種螻蟻,甚至不配讓他正眼相看。
    他心中的怒火,立即就指向與他同等地位的薑清婉,是她把這個狗東西,這個惡心的垃圾,擺在自己麵前,送到了沈流兒身邊。
    楚年?
    這個名字,還不配承載他墨曇的怒火。
    身為聖子,他的驕傲深入骨髓。
    他懶得去挑撥一隻螻蟻,隻會毫不猶豫地將其碾碎。
    玉簡中的信息很詳細,但終究並不是全部。
    比如楚年的偽聖體,無論是薑清婉還是沈流兒,都將這個秘密捂得很緊,在玉簡中,楚年隻是純陽靈體罷了,看似差不多,實則天差地別。
    墨曇的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口中喃喃道:“純陽靈體……”
    這四個字,宛若利劍,刺入他心頭,引得他身軀都下意識繃緊,連聖子金丹層次的一顆魔心,都有所震動。
    墨曇的神情,陡然一冷,一股莫大凶意,翻湧而出,令得周遭的空氣溫度,驟然下降。
    純陽靈體……
    這四個字所代表的含義,他再清楚不過。
    除了極佳的修行天賦外,這種體質還有另一個恐怖作用——絕佳爐鼎。
    若有女修能將其囚禁,日夜合修,修為的增長速度,將攀升到一個匪夷所思的恐怖程度。
    到時候,修行,不僅遠遠算不上艱苦,反而還是一場極致的享受。
    除此之外……
    與純陽靈體合修,陰陽交融,陽氣刺激滋養下,那股感受,會比與尋常男子,痛快十幾倍——無數合修功法,都早有記載,墨曇自然無比清楚。
    墨曇念及此處,腦中猛然閃過一個畫麵——剛才沈流兒眼中,閃爍著對提升境界的極度渴望。
    他清晰記得,自己提出合修相助時,沈流兒是如何斷然否決、目露慍怒。
    直到此刻。
    墨曇才驚覺自己忽略了太多細節。
    他回想起自己靠近沈流兒時,那精巧靈動的眸子裏,一閃而過的東西。
    並非羞澀與矜持,而是壓抑在最深處的……鄙夷、抗拒。
    自己提議合修時,沈流兒身體瞬間僵硬,朝後退卻了半步。
    那半步,狠狠紮著墨曇的一顆魔心,令他漸漸紅溫,眼神愈發冰冷。
    細細回想起來,自己已經送出了價值連城的資源,可沈流兒,從未與他有過任何主動的肢體接觸,甚至連衣角的觸碰都刻意避免。
    然而今日……
    沈流兒看到那個老東西時,竟是那樣自然地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
    雖說隔著粗布麻衣,但在墨曇的視野裏,那個動作,親密得刺眼。
    墨曇眼瞳深處變得一片幽暗。
    一股冰冷氣息從他體內擴散開來,令得跪在他麵前的黑衣弟子身體都開始輕微顫抖。
    “沈流兒……”
    “莫非是在利用本聖子……”
    墨曇心頭,難以控製得回蕩著這兩句話。
    他,堂堂魔宗聖子,煉丹宗師,竟然很可能被沈流兒當成了備胎、舔狗?
    這般念頭不受控製地冒了出來。
    但是……萬一,是誤會了呢?
    萬一是沈流兒對自己傾心,所以愛之深,責之切,對自己有著更高的要求呢?
    墨曇臉色一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抑著衝出去質問的衝動。
    不,不該如此。
    這念頭僅僅出現了一瞬,便被他碾得粉碎。
    身為聖子,他有自己的傲骨,他相信自己的眼睛與直覺——那不是考驗,而是赤裸裸的利用。
    更何況,無人能考驗、測試本聖子,即便是沈流兒,也不行。
    墨曇神情淡漠,壓下一切情緒,瞬間恢複了絕對冰冷,不再圍著沈流兒轉,變得不帶任何感情。
    無論沈流兒的心如何,他,都要徹底征服沈流兒,甚至無論付出任何代價。
    不必談什麽利益和日後的收益,做這些,隻有一個原因——不做,他一顆魔心,難以通達!
    他不爽!
    身為魔修,不爽便是天大的理由!
    他緩緩轉過頭,看著麵前的弟子,瞳中藏著深深殺意。
    “張千師弟。”他的聲音很淡,卻異常冰冷。“幫我殺了他。”
    話音落下的瞬間,一股凶猛的殺意從他身上爆發出來,席卷四周。
    單膝跪在地上的弟子,隻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要被這股殺意凍結。
    楚年。
    隻是一隻螻蟻。
    殺一隻螻蟻,自然不值得他墨曇親自出手。
    但,這隻螻蟻,爬到了他不該去的地方,靠近了不該靠近的人。
    純陽靈體的誘惑力有多大,墨曇心知肚明。
    這已經不是簡單的威脅,而是一個巨大的變數。
    他的心神,再次掃過玉簡的末尾。
    那上麵,還附帶著兩條不起眼的情報。
    聖女沈妙音,近期修為突飛猛進,其提升速度匪夷所思,宗門長老都百思不解。
    薑清婉,同樣在短時間內境界暴漲。
    而這兩件事,似乎都與這個名叫楚年的老東西,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一個驚人的猜測,在墨曇的心中成型。
    原來,不止沈流兒。
    連堂堂聖女和執法門門主,都很可能已經在這隻螻蟻身上,嚐到了甜頭。
    薑清婉,沈妙音。
    這麽兩個高傲至極、地位尊崇的女人,都與楚年這老東西不清不楚……
    誰能保證,沈流兒不會動同樣的心思?
    這個念頭在他心底瘋狂滋生,不斷衝擊著他的理智。
    這,已然觸碰了墨曇的底線。
    對他來說,楚年,必須死!
    哪怕隻是存在一絲微不足道的可能,也足夠墨曇動殺心了。
    他墨曇,是堂堂聖子,未來藥峰的掌權者之一,碾死聲名狼藉的老雜役,誰敢多說一個字?
    殺意化作了實質的寒氣,朝著四麵八方擴散。空氣溫度驟降,跪在地上的黑衣弟子甚至能看到自己呼出的白氣。
    感受著這股森冷殺意,張千身體控製不住地輕顫。
    他艱難抬頭,臉頰蒼白,神情明顯猶豫。
    “聖子殿下……”他沉沉開口,頗有些為難。“這老東西,頗得薑門主看重,執法門內已有風聲傳出,薑清婉欲要將他封為執法門的總堂主……”
    “真要就這麽將他殺了嗎?”
    張千恭敬地問著,每一個字都透出擔憂。
    殺,當然簡單。
    築基修士,要滅殺一個煉氣期,比捏死一隻螞蟻還容易。
    但就這麽殺了,可能會引來巨大的麻煩。
    那樣的代價,聖子能否承受,他不知道。
    可他這個奉命行事的小人物,恐怕是第一個被推出去平息怒火的犧牲品。
    他,也隻是個藥峰的普通弟子,實在不想卷入這種可怕爭鬥。
    墨曇的視線掃了過來,眉頭微皺,神情不悅。
    “你在怕什麽?”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弱的壓迫。“不過是一個煉氣期的螻蟻罷了……”
    張千的心髒猛地一縮,知道墨曇已然不滿,他沒敢再多說一個字,隻是將頭深深地埋了下去,從喉嚨裏擠出一個沉悶的回應。
    “是。”
    墨曇看著他這副模樣,心頭卻是忽的閃過另一抹念頭來,他神情一頓,思索片刻後,卻是輕笑一聲。
    張千是他一手培養的心腹,用著還算順手。
    總不能因為區區一個楚年,就讓張千陷入危險的境地。
    再說,萬一薑清婉那個女人真的發起瘋來,不顧一切地追查,也確實是一件麻煩事。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不想殺楚年了。
    至少,不能這麽簡單得讓楚年死了——那樣,太便宜這個老狗。
    倒不如……做得更隱蔽,也更殘忍一些。
    如此想著,墨曇的嘴角緩緩勾起,掀起一抹病態的弧度。
    下一刻,他手腕一抖,掌心之中,憑空出現一個剔透的玉瓶。
    瓶身不過三寸高,通體透明,沒有一絲雜質。
    其內,一灘無色無味的液體,正隨著他手腕的輕微晃動,悄然流動著。
    “此乃斷靈魔液。”墨曇聲音沉著。“金丹期以下,觸之必廢,絕無可能抵擋。”
    他將玉瓶遞向張千,幽黑瞳孔異常淡漠:
    “你去想辦法,讓楚年服下去。”
    “用這東西,廢了那個老東西。”
    每一個字,都輕易地決定了楚年的命運。
    看了那份情報,他對楚年的生平,已經了如指掌。
    他清楚地知道,楚年如今,正是剛剛擺脫困境,人生看到希望的階段。
    這種時候,應該是楚年此生最為輕鬆、最為開心的時光了……
    墨曇想著,麵龐上那抹殘忍的笑意愈發擴大。
    這樣的手段,反而更合他的心意。
    直接殺了,太便宜他了。
    服用這斷靈魔液,楚年的修為、根基、乃至那讓無數女修覬覦的純陽靈體,都將被徹底摧毀,化為烏有。
    到那時,他便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廢物。
    一個比他當雜役時,還要不如的廢物。
    從高處跌落穀底的滋味,定會將那廢物折磨得痛苦不堪。
    而薑清婉,也絕不可能再重用一個連魔氣都無法感知的廢人。
    這種從精神到肉體的雙重毀滅,比直接取其性命,更令墨曇爽快。
    張千聽著,神情稍鬆,緊繃的背脊鬆懈相當,那股讓他快要窒息的殺意消失後,他才發覺後背已然被冷汗浸透。
    他連忙躬身,雙手接過那隻透明玉瓶。
    瓶身觸手冰涼,其內那攤無色無味的液體,安靜地躺著,隱藏著莫大的恐怖能量。
    這便是斷靈魔液。
    金丹之下,觸之即廢。
    一個念頭在他腦中飛速閃過。
    那份情報裏,提到了楚年那老東西不久前曾與一個女修在宗門內交戰,最終將其擒下,關在了自己的住處,甚至還一路帶到了執法門。
    想來,楚年那個老東西,對其頗為看中。
    這,正是一個完美的工具人。
    一個周密的計劃,瞬間在張千的腦海中形成。
    他眼底的惶恐被一抹陰狠的精光取代,恭敬道:
    “弟子定不辱命,必將此事辦得妥妥當當。”
    墨曇對他的反應很滿意,這個心腹,總算沒有被一個區區老雜役嚇破膽。
    他手腕一翻,一枚丹藥憑空出現,屈指一彈,便落入張千手中。
    丹藥出現的刹那,周遭的空氣都變得粘稠,一股霸道的魔氣散開,丹藥表麵,無數詭異的魔紋時隱時現。
    三品魔丹!
    對任何築基期修士而言,這都是能讓他們修為精進一大截的珍寶!
    張千見狀,呼吸瞬間急促,眼中爆發出貪婪的光芒,他死死攥住那枚丹藥,仿佛攥住了自己的未來。
    “謝聖子賞賜!”
    “好好幹。”墨曇擺了擺手,聲音淡漠。“日後,你的好處隻會更多。”
    張千重重點頭,再不多言,捏著丹藥,神情滿是驚喜與振奮,轉身快步離去。
    他的背影在陰影中拉長,那張精瘦的麵孔上,殺機畢現,再無半分猶豫。
    他要去布局,去送那個老東西一份大禮。
    周遭重歸寂靜。
    墨曇卻並未離開。
    他依舊站在聖女宮前,如一尊冰冷的雕塑,那張俊美無儔的麵孔,再一次沉了下來,比夜色更深。
    宮門緊閉,隔絕了一切。
    他倒要看看,那個老東西,究竟什麽時候才肯出來!
    他更要看看,沈流兒的心,究竟是不是如他所想,早已變得肮髒不堪!
    ……
    聖女宮。
    沈流兒盤膝坐在一尊巨大的青銅藥鼎前,鼎身銘刻著古老的鳥獸紋路,此刻正散發著淡淡光暈。
    鼎內,一股股極其濃鬱的藥香翻滾而出,在密室穹頂聚集不散。
    轟!
    轟鳴聲自鼎內四起,每一次震動,都帶起一股驚人的能量,衝擊著密室的四壁,讓牆壁上的防護法陣泛起光芒。
    灼熱的氣息撲麵而來。
    楚年遠遠地站在角落,心髒隨著那轟鳴聲一下下收緊,下意識揉了揉有些發麻的老臉,瞳孔一顫一顫。
    這藥鼎裏蘊含的能量太過恐怖!
    一旦炸丹……
    他毫不懷疑,以沈流兒的修為或許能保住性命,但他自己,這個小小的煉氣期,恐怕連一根完整的骨頭都剩不下。
    好在,沈流兒的狀態極為專注。
    她臉色蒼白,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但雙眼卻異常明亮,指尖快速變幻,一道道法訣精準地打入藥鼎之中,維持著那股狂暴能量的微妙平衡。
    顯然,為了這次煉丹,她早已在心中推演了無數次。
    雖說過程凶險,好幾次都險些失控,但一切,終究還在她的掌控之內。
    楚年見暫時沒有自己什麽事,索性也盤膝坐下。
    灌輸精血,並非是要一直灌輸的,他隻是需要時刻待命,等待著沈流兒的指令,唯有合適的時機到來,自己才能動手。
    此刻,他雙目閉合,將注意力集中到體內。
    一方麵,他開始默默參悟、梳理腦海中那三道駁雜而強大的諸多邪術,讓它們變得更加得心應手。
    另一方麵,他分出一縷心神,悄然探入儲物袋中,覆蓋在玄品魔甲之上。
    魔甲被封印,氣息完全收斂,但表麵那閃動的複雜魔紋,以及時不時傳出的如魔神般的低吼,卻無一不在彰顯這魔甲的恐怖與霸道!
    心神觸碰的瞬間,一股冰冷、暴戾的氣息便轟然而來,令楚年心頭都猛然一驚,連連固收心神,強壓著心中的震驚與振奮!
    “這魔甲,如此強勢,防禦力想必定是極為了得……”
    楚年如此想著,心頭的興奮愈發強烈,極為歡喜。
    他如今,可是腹背受敵,悄無聲息、不知不覺地得罪了不少人,正是擔驚受怕之時。
    而這件魔甲的防禦力極為驚人,一旦徹底煉化,自己若是再麵對築基期修士,壓力將會驟減,生存的把握也更大。
    簡直是一場及時雨。
    楚年對這個饋贈,是無比的滿意,心中對沈流兒的好感,都多了不少。
    看來,沈流兒也是思慮過的,應該是知道自己就缺這種東西,才特意送來的。
    當然,這東西,對沈流兒來說,恐怕也沒多少吸引力,很可能就是個擺件,順手便送給自己了。
    但,無論如何,這對楚年來說,都是大喜事!
    他有所感知,若是將這魔甲稍加煉化,他的戰力,或許能更進一步釋放,麵對之前的泠月,恐怕就有一戰之力了。
    他的攻伐,並不弱,有與築基正麵硬剛的可能,但防禦實在是太差了,築基隨意一擊,都可令他重傷。
    但,眼下,自己的弱點,被這魔甲補上了!
    楚年心中愈發清晰,如今,他必須盡快提升自己的每一分實力。
    在這弱肉強食的魔宗,隻有力量,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楚年默默努力著,將外界的轟鳴與危險盡數隔絕。
    時間無聲流逝。
    轉眼,便是兩日過去。
    密室內的藥香已經濃鬱到了極點,那尊藥鼎的震動也達到了最劇烈的程度,仿佛隨時都會爆裂開來。
    就在此時!
    “楚年,快,投入精血!”
    沈流兒急促輕喝聲響起,聲音裏帶著一絲緊迫。
    鼎火正旺!
    楚年幾乎是瞬間從深層次的入定中驚醒,沒有半分遲疑。
    他抬起手,並指如刀,在自己左手手掌心狠狠一劃!
    嗤!
    一道口子裂開,鮮血湧出。
    但那血液,並非赤紅,而是燦金之色,每一滴都蘊含著磅礴的生命精氣,閃耀淡淡金光。
    一股無形力量牽引著,那金燦燦精血化作一道細線,破空而出,精準沒入藥鼎之中。
    這般灌輸,一直持續著,很快,數息過後,隨著精血的流失,一股強烈的虛弱感從楚年身體深處蔓延開來,讓他倍感全身無力。
    楚年眼前陣陣發黑,老臉慘白,肉身開始漸漸虛弱,就連壽元都受到了些許影響,但他沒有停。
    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既然收了沈流兒的好處,他自然要盡心盡力。
    即便這種程度的精血損耗,對他根基的傷害不小,他也隻是咬緊牙關,竭力配合著。
    很快。
    楚年感覺自己體內的血液都流失了小半。
    強烈的虛弱感讓他頭腦一陣陣發昏,眩暈無比,眼前的景象開始扭曲、旋轉。
    楚年感覺自己即將失去意識。
    就在這時。
    一道清悅聲音,清晰穿透了他的昏沉,令得他精神一振。
    “好了,楚年,你先休息吧。”
    沈流兒的聲音裏,壓抑不住一抹濃烈的喜色。
    話音未落,一股濃鬱丹香撲麵而來。
    楚年勉強睜開一條眼縫,隻見十枚丹體飽滿、血光瑩瑩的丹藥懸浮在自己麵前,其上散發著驚人的氣血波動。
    “三品萬血丹,能加速誕生血液,雖說精血很難恢複,但終歸是有用的,你先恢複著吧。”
    沈流兒看著楚年那張比死人還要慘白的臉,那深刻的皺紋裏都透著一股死氣,一時間,竟也生出些許不忍。
    她下意識地瞥了一眼那尊仍在燃燒的藥鼎,又看了看楚年,忍不住低聲嘟囔了一句:
    “你這家夥,也真是倒黴,被沈妙音那惡女折磨百餘年,身子骨都虧空得不成樣子了。”
    “不然,你誕生精血的速度會快很多的,也不至於如此耽誤事兒了……”
    這細微的抱怨聲,清晰地傳入楚年耳中。
    楚年眼皮下的眼珠猛地一滯,臉上冒出一大片黑線,心中剛剛升起的一絲暖意瞬間消失了。
    原來不是關心,隻是嫌他這件工具不夠好用,耽誤了她的煉丹大計。
    楚年心中一陣無語,連扯動嘴角自嘲的力氣都沒有了。
    他隻覺得臉上的皺紋似乎又深了幾分,本就所剩無幾的壽元,在這劇烈的精血虧空之下,恐怕又被削去了一層。
    他不再多想,張開幹裂的嘴,將一枚萬血丹吞入腹中。
    丹藥入喉,一股磅礴的氣血之力瞬間散開,流遍他幹涸的經脈與近乎枯竭的血管。
    楚年強行打起最後一絲精神,瘋狂運轉功法,引導著這股藥力,將其轉化為自身的力量。
    體內的造血器官在藥力的催動下,開始快速運轉。
    一滴。
    又一滴。
    金色的精血,正在以一種遠超常人的速度重新凝聚、誕生。
    偽聖體的強大之處,在這一刻完全體現出來。
    即便楚年已經是油盡燈枯,壽命將盡,可這具肉身的潛力依舊深不可測,恢複能力非常驚人。
    然而,即便如此,楚年心頭也沒有半分輕鬆。
    這場煉丹,遠比他想象的要殘酷。
    這是一場對他生命本源的壓榨。
    自己的壽元,實在是太低了。
    每一次精血的流失,都讓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離死亡又近了一步。
    他清晰感覺到生命力在流逝。
    這種感覺,遠比肉體的痛苦更讓人絕望。
    想要擺脫這種束縛,想要將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裏,唯一的辦法……
    就是築基!
    突破築基,鑄就道基,便可洗精伐髓,重塑肉身!
    到那時,壽元將會得到巨幅的增長,這具虧空的蒼老肉身也能煥發新生,徹底擺脫這壽元將盡的困擾!
    築基!
    唯有築基!
    這個念頭,變成了一股強大的執念,支撐著他幾近崩潰的精神。
    楚年閉上雙眼,將所有心神都沉浸在恢複之中,將每一分藥力都利用到極致。
    時間,就在這壓抑的靜默中流淌。
    聖女宮內,隻有藥鼎發出的轟鳴,以及火焰灼燒聲。
    不知過了多久。
    當楚年接連煉化五枚萬血丹,體內的虛弱感稍稍褪去,精血恢複了三四成時,沈流兒那不帶感情的聲音再度響起:
    “繼續。”
    楚年睜開眼,沒有絲毫猶豫,緩慢托起胳膊,再度伸出那隻布滿傷痕的手掌,劃開新的口子。
    金色的血液,再一次化作一道細線,注入藥鼎之中。
    熟悉的虛弱感、眩暈感,再一次席卷而來。
    楚年麵無表情,眼神空洞,像一具隻知道執行命令的行屍走肉。
    每當他再度瀕臨極限。
    沈流兒會恰到好處地喊停,然後丟出比上一次品質更好、數量更多的丹藥。
    這一次,是三品頂尖的血髓丹。
    藥力化開,恢複速度更快。
    然後,是下一次的索取。
    這個過程不斷重複。
    楚年已經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被榨幹,又第幾次在丹藥的支撐下強行恢複。
    他的意識漸漸變得麻木,隻剩下兩個本能。
    流血。
    療傷。
    整個過程,沈流兒沒有再多說一句廢話,她的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那尊藥鼎之上,雙眸之中閃動著狂熱與期待的光芒,對一旁楚年的慘狀毫不在意。
    或者說,在她眼中,楚年此刻的狀態,隻是煉丹過程中的一個環節,一個需要精準控製的耗材。
    終於,到了第五次。
    楚年的身體已經對三品丹藥產生了一定的抗性,恢複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沈流兒秀眉微蹙,顯然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她看了一眼鼎內越發璀璨,已經凝聚成一團液態金光的藥液,眼中閃過一抹肉疼之色。
    但很快,這抹情緒就被決然所取代。
    她玉手一翻,一枚通體赤紅,丹身上甚至繚繞著淡淡雲霞紋路的丹藥,出現在她掌心。
    一股遠超三品丹藥的強大藥力波動,瞬間彌漫開來。
    “張嘴!”
    沈流兒低喝一聲。
    那枚丹藥化作一道流光,精準地射入楚年口中。
    四品丹藥!
    這已經是金丹期修士日常修煉才會動用的寶物!
    丹藥入口即化,沒有狂暴的衝擊,反而化作一股溫和的暖流,瞬間流遍四肢百骸。
    楚年幹涸的血肉,貪婪地吸收著這股精純至極的能量。
    之前流失的精血,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恢複著。
    僅僅半個時辰,楚年體內的虧空便被補充了六成,甚至,還在飛快恢複著,就連楚年的精氣神兒,都得到了極大的恢複!
    四品丹藥藥效,匪夷所思!
    楚年心頭一震,頓時無比羨慕,沈流兒,竟然能隨手拿出四品丹藥來,好似糖豆一般。
    日後,可得和這個小富婆搞好關係才行。
    楚年正遐想著。
    然而,不等他楚年喘口氣,沈流兒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
    “快,繼續!”
    楚年無奈歎息,頓時苦著臉,沉默著,再一次伸出了手。
    ……
    一轉眼。
    十八天過去。
    這個時間,比沈流兒最初預估的還要久上許多。
    聖女宮內,濃鬱的藥香幾乎化作了實質的雲霧,將整座宮殿籠罩。
    楚年盤膝坐在地上,整個人已經瘦得脫了相。
    他的臉色不再是慘白,而是一種生機大損的灰敗,連嘴唇都失去了血色,皮膚鬆弛地掛在骨頭上,肌肉都流失了三成有餘。
    他的身體,徹底被掏空,虛了!
    每一次呼吸,都有些吃力,微弱而艱難。
    若非那偽聖體的底子還在,換做任何一個煉氣修士,早已死了不下十次。
    這十八天,對他而言,是地獄般的煎熬。
    楚年心頭,隻剩一點執念在堅守著——老子付出這麽大,沈流兒給的那些東西,遠遠不夠,必須再給自己些好處!
    否則,絕沒有下次了!!
    楚年強行撐著,心頭大喊著虧了,虧了!
    但沈流兒正在煉丹,他甚至不敢大聲驚擾。
    就在楚年虛弱之際。
    一聲帶著極致振奮與狂喜的呼喊,猛地在宮殿內響起,打破了所有的死寂!
    沈流兒連連驚呼,語帶笑意:
    “老頭子,成了,丹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