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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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往漢中的密函,如投入深淵的石子,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泛起。林凡端坐於太守府書房,指尖摩挲著案上未燃盡的燭芯,神色平靜無波——這結果,本就在他預料之中。
    張魯割據漢中二十餘載,以五鬥米道聚攬民心,政教合一,根基早已盤根錯節。其人素來謹慎多疑,深諳“槍打出頭鳥”的生存之道,豈會因一紙書信便輕易表態?林凡落筆時,便未抱過立竿見影的奢望。他要的從不是即刻的響應,而是在張魯心中種下一顆種子——一顆“許都空虛,天子蒙塵”的種子。這顆種子何時發芽,何時破土,既要看許都的天時,更要看席卷天下的風雨。
    而今,這風雨已自許都蔓延開來,勢不可擋。
    曹操病危的消息,終究沒能被死死捂住。司馬懿在許都布下的眼線如蛛網般密集,曹丕更是嚴令“妄議者斬”,可這等震動天下的大事,豈是幾道禁令便能掩蓋的?不過十日,消息便如長了翅膀的流言,飛過黃河的濁浪,越過淮水的煙波,傳遍了半個天下。無論是州郡牧守,還是山野村夫,皆在私下議論這位亂世梟雄的生死,以及這亂世即將到來的變局。
    江夏太守府正堂,氣氛凝重如墜鉛塊。林凡身著玄色官袍,端坐主位,腰間佩劍的劍穗垂落,紋絲不動。下首兩側,文聘、張嶷、華佗等人依次列坐,每個人的臉上都寫滿了難以掩飾的憂慮,唯有燭火在空氣中跳躍,將眾人的影子拉得忽長忽短。
    “許都來的最新消息。”張嶷站起身,雙手捧著一份密報,聲音低沉得幾乎要被燭火的劈啪聲淹沒,“丞相昏迷已有七日,宮中醫官束手無策,連針石都已難入其體。司馬懿已調集三千禁軍入城,全麵把控宮禁,連宮門的鑰匙都由其心腹執掌。曹丕公子與曹植公子各自閉門不出,府中門客日夜密議,往來之人絡繹不絕,府外更是甲士環繞。楊修雖遠在鄴城,卻頻頻遣使往返許都,據說……據說每次都帶了巨額錢財,暗中結交宮中宦官與禁軍將領。”
    “啪”的一聲,文聘猛地握緊了拳頭,指節泛白,怒聲道:“這是要內亂了!丞相一旦有不測,許都必成修羅場!”
    華佗撚著頜下長須,默然不語,眼中卻閃過一絲悲憫。醫者仁心,縱使曹操是敵非友,是攪動天下的梟雄,可眼見如此人物纏綿病榻、生死難料,也難免為其命運感歎,更為亂世之中的黎民百姓憂心。
    林凡沉默片刻,指尖輕輕敲擊著案幾,打破了堂內的沉寂:“江東那邊有何動靜?”
    “周瑜已從江陵移駐夏口,其水軍大營距我江夏水寨不過百裏水路。”張嶷立刻答道,“江東水軍近日調動頻繁,白日裏戰船列陣於江麵,夜間則燈火通明,似在演練某種新的水戰陣型。另外,先前出使的闞澤尚未回返,但江東方麵又派了一人前來——這次不是文官,是武將,呂蒙。”
    “呂蒙?”林凡心中一動,眸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這位日後“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的東吳名將,如今尚是二十餘歲的年紀,雖勇猛敢戰,卻還未褪去青澀,在江東軍中雖有威名,卻遠未到獨當一麵的地步。周瑜此時派他前來,而非魯肅、程普這等老將,用意何在?是試探,是施壓,還是另有圖謀?
    “劉備方麵呢?”林凡又問,目光掃過輿圖上荊南的位置。
    “諸葛亮仍在零陵坐鎮,但其主持的糧草調動已基本完成。”張嶷頓了頓,補充道,“有細作回報,部分糧草正沿湘水北上,似要運往桂陽、長沙一帶囤積。另外,長沙太守韓玄昨日‘病愈’,重新署理郡務,但其第一道命令,便是調長沙郡兵三千往南,說是‘防備蠻夷騷亂’,加固邊境關隘。”
    “往南……”林凡起身走到輿圖前,指尖劃過長沙南部與桂陽接壤的區域,眉頭微蹙,“那是桂陽方向。韓玄與趙範素來不和,他這是真的防備蠻夷,還是……在防備趙範?”
    他忽然想起此前趙範暗中獻上的桂陽圖籍,其中標注了桂陽的軍備布防與糧草囤積地,此事極為隱秘,韓玄絕無可能知曉。那麽韓玄突然調兵,究竟是收到了劉備的示意,還是察覺到了桂陽的異動?亦或是,劉備要借韓玄之手,試探江夏與桂陽的聯係?
    “張嶷,”林凡轉身,語氣果決,“你立刻派人星夜前往桂陽,麵見趙範,轉告他近期務必低調行事,所有與江夏的明裏暗裏往來,全部暫停。若韓玄派人詢問,便說江夏因丞相病危,內部需嚴加防備,已無暇他顧,暫斷外交往來。”
    “末將領命!”張嶷躬身領命,轉身快步離去。
    文聘待張嶷離開,忍不住起身道:“太守,許都若真內亂,我軍糧草軍械的供應恐將徹底中斷。如今府庫中存糧,僅夠全軍兩月之用。萬一江東、劉備同時發難,我江夏將陷入絕境啊!”
    “沒有萬一。”林凡打斷他,語氣堅定,“江夏必須自給自足,撐過這場風暴。文將軍,從今日起,城中所有閑置土地,無論官田私田,全部征用,即刻組織百姓搶種春麥。征用期間,官府按市價三倍補償田主,絕不虧待百姓。另外,命工匠營日夜趕製農具,盡數分發下去,務必在三日內完成播種。”
    “可春麥要到四月才能收割,遠水解不了近渴啊!”文聘急道,臉上滿是焦慮。
    “那就找近水。”林凡的目光再次落在輿圖上,最終停在洞庭湖的位置,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文將軍,你可知洞庭湖中,有何物產豐富?”
    文聘一愣,隨即答道:“魚、蝦、蓮藕、菱角……皆是尋常湖產。”
    “尋常湖產,亦是活命之物。”林凡沉聲道,“傳令下去,即刻張貼告示,組織城中漁民、無地百姓,前往洞庭湖捕魚、采藕、收割菱角與蘆葦。官府設立收購點,以市價收購所有收獲之物——魚類充作軍糧,蓮藕、菱角可直接食用或曬幹儲存,蘆葦則可作燃料與編織材料。”
    “這……”文聘遲疑道,“洞庭湖靠近荊南,劉備的勢力已滲透到湖岸一帶,萬一我軍與劉備軍發生衝突……”
    “所以你要親自帶隊。”林凡盯著文聘,語氣不容置疑,“帶五百精兵,不是去打仗,是去護衛百姓勞作。若遇劉備軍,不必與其爭鋒,就說是江夏遭遇糧荒,不得已而為之,隻求讓百姓活命。態度要軟,姿態要低,但底線要硬——江夏百姓要吃飯,誰敢無故阻攔,便是與我江夏為敵,可就地反擊!”
    文聘深吸一口氣,感受到了其中的重量,躬身抱拳道:“末將領命!定護百姓周全,為江夏籌措糧草!”
    文聘帶著五百精兵、數百漁民百姓前往洞庭湖的第三日,江夏城的晨霧尚未散盡,城門處便迎來了兩位不速之客。
    一位是江東使者呂蒙,另一位,竟是林凡許久未見的司馬懿。
    兩人幾乎是前後腳抵達,仿佛約好一般,卻又各自帶著截然不同的氣場。呂蒙身著玄色戎裝,腰佩長刀,年約二十五六,麵容英挺,眼神銳利,雖努力擺出恭敬之態,但眉宇間那股少年得誌的桀驁之氣,卻藏也藏不住。司馬懿則是一襲青衫,麵容清臒,須發微白,眼神深邃如古井,站在那裏便如淵渟嶽峙,看不出絲毫情緒波動,唯有周身散發出的沉穩氣場,讓人不敢小覷。
    太守府正堂,林凡端坐主位,看著堂下並排而立的兩人,心中波瀾起伏。這兩人同時到訪,絕非巧合。曹操病危,天下將亂,江東與許都,都已將目光投向了江夏這塊荊襄咽喉之地。
    “兩位遠道而來,一路辛苦。林某有失遠迎,還望恕罪。”林凡起身拱手為禮,語氣不卑不亢,既無諂媚,也無怠慢。
    呂蒙率先開口,聲音洪亮,帶著幾分武將的直爽:“林太守客氣。蒙奉周都督之命,特來與太守商議互市細則。都督言,江夏與江東唇齒相依,共守荊襄門戶,當和睦相處,共保安寧。如今北地有變,時局動蕩,更應攜手同心,共禦外侮。”
    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林凡聽出了弦外之音:曹操快不行了,你的靠山即將崩塌,江夏孤懸荊襄,若不依附江東,遲早難逃覆滅之局。這是試探,也是隱晦的招攬。
    “呂將軍所言甚是。”林凡微微一笑,不接話茬,“林某亦願與江東和睦相處,互通有無,共利共贏。隻是互市細則,涉及錢糧貨殖、關稅壁壘,非一朝一夕可定。呂將軍若不急著返程,可在驛館稍住幾日,待林某與郡中僚屬、商戶代表商議妥當後,再與將軍細談,如何?”
    這是緩兵之計,既不得罪江東,也為自己爭取了時間。呂蒙皺了皺眉,顯然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還想再說些什麽,司馬懿卻搶先開口了。
    “林太守,”司馬懿的聲音平和舒緩,如春風拂柳,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懿奉丞相之命,巡視荊州各郡。久聞江夏在林太守治下,政通人和,軍紀嚴明,百姓安居樂業,特來親眼看一看,也算是為丞相分憂。不知太守可否允懿在城中走走,體察民情?”
    這話滴水不漏,既點明了身份,又表達了“關切”,可林凡心中卻警鈴大作。曹操病危,許都暗流湧動,司馬懿作為丞相府軍師祭酒,是曹丕的核心謀主,此刻本該在許都坐鎮,穩定局勢,輔佐曹丕爭奪繼承權,卻跑來荊州“巡視”,其中必有深意。他所謂的“走走看看”,恐怕是要探查江夏的虛實,評估林凡的立場。
    “司馬祭酒欲觀江夏,林某自當陪同。”林凡起身,做出熱情之態,“隻是江夏城曆經戰亂,百廢待興,城中簡陋,恐汙了祭酒的慧眼。”
    “無妨。”司馬懿也起身,微微拱手,“能親眼見太守治下的太平景象,便是懿的幸事。有勞林太守了。”
    呂蒙見狀,知道今日再談也難有結果,隻得拱手告辭:“既然如此,那蒙先回驛館靜候太守佳音。望太守早日商議妥當,勿讓蒙久等。”
    送走呂蒙,林凡陪著司馬懿走出太守府。兩人皆換了便服,隻帶了數名親隨,看起來就像尋常士人出遊,不事張揚。
    江夏城經過林凡數月的整頓,已初複生機。街道雖不似許都、建業那般繁華,卻也整潔有序,路麵被清掃得幹幹淨淨,兩側的店鋪大多已經開張,匠鋪裏傳來叮當的打鐵聲,市集上百姓往來交易,吆喝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孩童在巷口追逐嬉戲,笑聲清脆。華佗新建的醫館前,更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皆是前來等待診治的百姓,醫館內不時傳出華佗溫和的問診聲。
    司馬懿一路走,一路看,不時駐足,向路邊的百姓、商戶詢問。問糧價幾何,問田賦輕重,問徭役多少,問軍備虛實,問百姓對太守的評價。林凡跟在一旁,一一作答,言辭謹慎,既不刻意隱瞞實情,也不泄露核心機密,始終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分寸。
    行至城北醫館前,正見華佗在門前的空地上為一名老婦施針。那老婦年逾六旬,患的是痹症,雙腿腫脹變形,疼痛難忍,被家人攙扶著坐下,臉上滿是痛苦之色。華佗凝神靜氣,手持銀針,下針如飛,精準地刺入老婦腿部的穴位,手法嫻熟,快而不亂。不過片刻,老婦便麵露舒緩之色,原本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待華佗拔針後,竟能勉強活動雙腿,忍不住對著華佗連連叩謝,聲音哽咽:“華先生真是活神仙!多謝華先生救我!”
    司馬懿遠遠看著,目光落在華佗身上,停留了許久,忽然轉頭問林凡:“這位醫者,便是譙郡華佗華元化先生?”
    林凡心中一震,麵上卻不動聲色:“正是。華先生遊曆天下,救死扶傷,前些時日途經江夏,見百姓疾苦,便暫時留下設館行醫。林某感其仁心,特辟此地供其施術,並撥出部分府庫銀兩,資助醫館運轉,讓窮苦百姓也能看得起病。”
    他刻意強調華佗是“暫時留下”,便是在暗示司馬懿,華佗並非江夏屬臣,你若想打他的主意,恐怕沒那麽容易。
    “華佗……”司馬懿喃喃自語,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有惋惜,有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丞相的頭風之疾,困擾多年,遍請天下名醫都未能根治。若有華先生在側,或許……或許能有轉機。”
    他沒有說下去,但林凡已然聽懂了。司馬懿此來江夏,恐怕有一半的目的是為了華佗。曹操病危,若能請到華佗前往許都診治,不僅能為曹操續命,更能為曹丕贏得民心與時間,這是天大的功勞。
    “華先生確有妙手仁心,醫術通神。”林凡斟酌著詞句,緩緩道,“隻是醫道精深,各有專攻。丞相的頭風之疾,乃是多年沉屙,根源深遠,恐非針石所能輕易治愈。更何況,華先生素來逍遙自在,不喜拘束,是否願意前往許都,林某也不敢保證。”
    這話既是實情,也是隱晦的拒絕。他不能直接阻攔司馬懿招攬華佗,卻也不能讓其輕易得償所願。
    司馬懿深深看了林凡一眼,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卻並未點破,忽然轉了話題:“林太守可知,丞相病重,許都現在是什麽光景?”
    來了。林凡心中暗道,這才是司馬懿此行的核心目的。他麵上露出憂色,搖了搖頭:“林某遠在江夏,消息閉塞,隻聞丞相欠安,具體情形,實在不知。司馬祭酒從許都而來,想必知曉詳情,可否為林某解惑?”
    “許都現在,很熱鬧。”司馬懿淡淡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嘲諷,一絲無奈,“丕公子與植公子,各顯神通,明爭暗鬥。文武百官,或依附曹丕,或支持曹植,或中立觀望,紛紛站隊。懿離都時,已有數位老臣‘稱病不出’,閉門謝客,實則是在等待局勢明朗,再做打算。朝堂之上,暗流洶湧,已是山雨欲來。”
    他頓了頓,目光直視著林凡,眼神銳利如刀,仿佛要穿透他的偽裝:“林太守覺得,兩位公子,誰更勝一籌?”
    這個問題,比刀劍更鋒利,比毒藥更凶險。林凡若答曹丕,便是公開站隊,等於將自己綁在曹丕的戰車上,若曹植日後勝出,江夏必遭清算;若答曹植,不僅會得罪曹丕與司馬懿,更是自尋死路,畢竟曹丕如今的勢力遠勝曹植;若含糊其辭,不置可否,便是敷衍了事,難免讓司馬懿生疑,認為他心懷二心,日後必遭打壓。
    沉默片刻,林凡緩緩道:“兩位公子皆是丞相之子,天資聰穎,文武雙全,皆是人中龍鳳,非林某所能評判。林某隻是一屆地方太守,職責是守土安民,護衛一方平安。在林某看來,丞相在,則朝廷在;朝廷在,則天下有主;天下有主,則百姓安寧。其餘諸事,皆是皇室家事,非臣子所當妄議。”
    這話說得圓滑至極,既表明了“忠於朝廷、忠於曹操”的立場,又巧妙地避開了站隊的陷阱,不得罪任何一方。
    司馬懿笑了,笑得意味深長,眼中卻沒有絲毫笑意:“林太守忠謹可嘉,懿佩服。隻是……樹欲靜而風不止。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議,便能躲得過的。”
    他指著街邊一棵枝繁葉茂的老槐樹,樹幹粗壯,根係深厚,遮天蔽日:“你看這樹,紮根於此數十載,枝繁葉茂,根基深厚。可若狂風暴雨來了,洪水滔天而至,它能躲得過嗎?它躲不了,隻能硬扛。扛得過,便能繼續枝繁葉茂,遮蔭避雨;扛不過,便會被連根拔起,淪為枯木,化為柴薪,付之一炬。”
    林凡沉默不語。他聽懂了司馬懿的警告,也聽懂了他的威脅。許都的狂風暴雨即將來臨,天下大亂已不可避免,江夏孤懸荊襄,地處四戰之地,注定無法獨善其身。他必須做出選擇,要麽依附曹丕,要麽依附孫權,要麽依附劉備,中立之路,根本走不通。無論誰最終勝出,都不會容下一個不受控製的江夏。
    兩人繼續前行,不知不覺走到了長江邊。冬日的長江,水勢稍緩,卻依舊江水浩蕩,奔騰東去,江麵上來往的商船、漁船稀少,唯有幾艘巡邏的江夏戰船在江麵遊弋。對岸的天際線上,江東水寨的旗幟隱約可見,如同一把懸在頭頂的利劍。
    司馬懿望著滔滔江水,忽然問:“林太守以為,江東周瑜,此時在想什麽?”
    林凡心中一動,司馬懿果然看穿了周瑜的圖謀。他沉吟片刻,答道:“周都督雄才大略,胸懷天下,所思所謀,非林某所能揣測。”
    “那懿便鬥膽猜一猜。”司馬懿淡淡道,語氣篤定,“周瑜此時,必在算三件事:第一,曹操若死,北方必亂,他該如何勸說吳侯北伐,趁火打劫,奪取淮南、徐州之地;第二,劉備得荊南四郡,勢力漸長,已成江東心腹之患,他該如何應對,是先聯劉抗曹,還是先除劉備,再圖北方;第三……”
    他轉頭看向林凡,目光如炬,直刺人心:“江夏林凡,手握重兵,坐鎮荊襄咽喉,立場不明,野心難測,他該如何處置你——是招攬為己用,還是趁你孤立無援時,一舉吞並江夏,以絕後患。”
    林凡背脊發涼,隻覺得渾身汗毛倒豎。司馬懿的話,字字誅心,精準地戳中了他的處境。江夏雖小,卻是兵家必爭之地,北可圖襄樊,南可製荊南,西可入巴蜀,東可控江東,如此要地,無論曹操、孫權、劉備,都絕不會輕易放過。
    “司馬祭酒說笑了。”林凡強作鎮定,臉上擠出一絲笑容,“林某區區一郡太守,手握不過數千兵馬,何足掛齒?周都督胸懷天下,豈會將目光放在江夏這彈丸之地?”
    “太守過謙了。”司馬懿搖頭,語氣鄭重,“江夏雖小,卻是荊州咽喉,南北鎖鑰,戰略地位無可替代。得江夏者,便可掌握荊襄水路的主動權。如此要地,誰不垂涎?誰又敢輕視?”
    他頓了頓,聲音壓低,語氣帶著一絲懇切,又帶著一絲威脅:“林太守,懿今日所言,皆出肺腑。許都之變,就在旦夕之間。丞相若有不測,天下必將大亂,諸侯割據,戰火紛飛。屆時,江夏便是眾矢之的,江東、劉備必來爭奪。太守若想保全此城,保全自身,保全麾下將士與百姓,當早做打算,切莫猶豫不決,否則悔之晚矣。”
    “祭酒有何指教?”林凡問,心中已然掀起了驚濤駭浪。
    “指教不敢當。”司馬懿看著林凡,眼中閃過一絲複雜之色,似有惋惜,似有期待,“懿隻想告訴太守兩句話:第一,無論許都最終是誰勝出,都不會容下一個不受控製、立場不明的江夏;第二,周瑜若要取江夏,絕不會等到許都亂平之後,他必會趁你立足未穩、孤立無援之時動手。”
    說罷,他對著林凡微微拱手:“叨擾太守多時,懿也該告辭了。許都之事繁雜,懿需早日返程。太守保重,好自為之。”
    竟是要走?林凡一愣,他本以為司馬懿會繼續施壓,甚至提出具體的合作條件,沒想到他說完這番話便要離去。
    “祭酒這就要走?不在江夏多留幾日,好好歇息一番?”林凡假意挽留。
    “不必了。”司馬懿微微一笑,笑容中帶著一絲莫測的意味,“該看的,懿已經看了;該說的,懿也已經說了。餘下的路,該怎麽走,就要看太守自己的選擇了。”
    他轉身離去,青衫背影在江風中風輕雲淡,卻給林凡留下了沉重的心理負擔。林凡站在江邊,望著他遠去的身影,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寒意。司馬懿此行,看似隻是“巡視”,實則是探查虛實、施壓警告、招攬試探,目的多元,手段高明。他真正想要的,恐怕不隻是華佗,更是林凡的明確表態。
    “太守,”一名親隨上前,低聲稟報,“方才司馬懿的兩名隨從,在城中四處打聽華先生的行蹤、醫術,還向醫館的學徒詢問華先生是否有久居江夏之意。”
    果然。林凡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司馬懿此行,一半是為了探查江夏虛實,另一半,就是為了華佗。曹操的病,恐怕比傳聞中還要嚴重。
    司馬懿離開江夏的次日,呂蒙便再次登門拜訪。這一次,他沒有再繞圈子,直接帶來了周瑜的親筆信。
    信箋是江東特有的竹漿紙,質地細膩,上麵是周瑜遒勁有力的字跡,筆鋒銳利,如劍如刀。信很長,措辭誠懇,字裏行間透著惺惺相惜之意,可內容卻讓林凡心驚肉跳。
    周瑜在信中,先是回顧了與林凡的數次交手,從赤壁之戰的間接交鋒,到江夏與江東的邊境摩擦,稱林凡“年少英才,用兵如神,治郡有方,實為當世俊傑”,言語間頗為推崇。接著,他分析了天下大勢,直言曹操病危,北方即將陷入內亂,漢室衰微,諸侯割據已成定局,而劉備得荊南四郡後,野心勃勃,暗中招兵買馬,擴充勢力,遲早會成為江東與江夏的威脅。最後,他拋出了一個讓林凡難以置信的提議:
    “瑜願與太守結為盟好,歃血為誓,共保荊襄。若太守允諾,瑜可即刻奏請吳侯,表太守為荊州牧,總領荊襄九郡軍事,賜爵關內侯。屆時,江夏、江陵聯為一體,兵合一處,將打一家,北拒曹氏餘孽,南製劉備梟雄,西撫巴蜀蠻夷,則霸業可成,太守亦可名垂青史,光耀門楣矣。”
    荊州牧!總領荊襄九郡軍事!這誘惑不可謂不大。要知道,如今的荊州四分五裂,曹操占襄樊,劉備得荊南,孫權據江陵,而周瑜卻許諾讓林凡統領整個荊襄,這無疑是畫了一張大餅,卻也足以讓任何人心動。但林凡清楚,這背後是赤裸裸的招攬與威脅——要麽叛曹投孫,依附江東,成為周瑜北伐的棋子;要麽拒絕結盟,成為江東的敵人,遲早被周瑜吞並。
    林凡捏著信紙,指尖微微發抖。不是害怕,而是震驚於周瑜的魄力與狠辣。他竟為了拉攏自己,不惜許諾如此高位,可見其野心之大,也可見江夏的戰略地位之重要。
    “呂將軍,”林凡放下信紙,目光直視著呂蒙,語氣平靜,“周都督此議,吳侯是否知曉?是否同意?”
    “此乃都督與吳侯共同商議的結果,絕非都督一己之意。”呂蒙昂首挺胸,語氣堅定,“吳侯素來愛才如命,久聞林太守威名,早有招攬之心,隻是以往各為其主,不便開口。如今曹賊將亡,北方大亂將至,正是良禽擇木而棲、賢臣擇主而事之時。太守若肯來歸,吳侯必以上賓之禮相待,共享富貴,共創大業。”
    話說得冠冕堂皇,可林凡聽出了其中的威脅。曹操快死了,你的靠山沒了,江夏孤懸無援,若不投江東,等江東收拾了劉備,下一個就輪到你了。
    “呂將軍,”林凡緩緩起身,語氣斬釘截鐵,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林某深受朝廷厚恩,蒙丞相提拔,委以江夏太守之職,守土有責,護民有任。食君之祿,忠君之事,豈敢背主求榮,辜負朝廷與丞相的信任?周都督與吳侯的美意,林某心領了,但此事……恕難從命。”
    呂蒙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臉色一沉,眼中閃過一絲殺機:“太守可要想清楚了!許都一旦生亂,曹丕、曹植自顧不暇,忙於內鬥,誰還能顧得上江夏?屆時劉備若從南麵攻來,江東若從東麵夾擊,太守以一座孤城,對抗天下兩大諸侯,能支撐幾時?城破之日,太守不僅自身難保,麾下將士、城中百姓也將淪為刀下亡魂,玉石俱焚!”
    “能抗幾時,便抗幾時。”林凡目光堅定,絲毫不為所動,“林某既為漢臣,當守臣節;既為太守,當護百姓。縱使城破身死,亦無愧天地,無愧於心。呂將軍請回吧,今日之言,林某隻當未曾聽過。日後若江東兵臨城下,林某必率江夏軍民,死戰到底!”
    呂蒙死死盯著林凡,眼中殺機畢露,右手不自覺地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堂內氣氛瞬間凝固。但他終究沒敢發作——這裏是江夏,是林凡的地盤,若真動手,他未必能活著走出太守府。
    良久,呂蒙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留下一句冰冷的警告:“太守好自為之!他日兵戎相見,休怪江東無情!”
    送走呂蒙,林凡獨自回到書房,關上房門,癱坐在椅子上。他知道,從今日起,江夏與江東已徹底撕破了臉,結盟之路已斷,剩下的隻有刀兵相見。周瑜不會再客氣,下一次來的,就不會是使者,而是浩浩蕩蕩的江東水軍。
    可他能怎麽辦?投曹?曹操將死,曹丕、曹植內鬥正酣,此時投靠任何一方,都隻會成為內鬥的犧牲品,更何況他與曹丕、曹植並無深交,未必能得到信任。投孫?周瑜狼子野心,江東內部派係林立,他一個外來戶,即便得到荊州牧的高位,也不過是周瑜的棋子,遲早會被架空,甚至滅口。投劉?劉備雖有仁德之名,但諸葛亮心思縝密,猜忌心重,絕不會信任一個反複無常的降將,投靠劉備,與羊入虎口無異。
    天下之大,竟無他林凡的立錐之地?
    不,還有一條路。
    林凡猛地站起身,眼中閃過一絲決絕之色。他鋪開宣紙,研好濃墨,提起筆,手腕懸停,目光銳利如刀。這次,他不再寫信給任何一方諸侯,而是要寫一篇昭告天下的檄文。
    他要在檄文中,揭露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專權行徑,控訴孫權割據江東、不思報國的野心,痛斥劉備偽善仁德、竊取荊南的不義之舉。他要呼籲天下忠義之士,共扶漢室,還於舊都;他要打出“尊漢討逆”的旗幟,宣布江夏獨立於曹、孫、劉之外,隻忠於漢室,隻忠於天子。
    他要將江夏,從各方諸侯爭奪的“棋子”,變成“漢室複興”的象征。屆時,誰攻江夏,誰就是漢賊;誰保江夏,誰就是忠臣。他要占據道義的製高點,贏得天下士人的心,讓江夏成為亂世中的一麵旗幟,吸引那些心懷漢室、不滿諸侯割據的義士前來投奔。
    這是一條絕路,也是一條生路。走這條路,他將成為所有野心家的敵人,麵臨曹、孫、劉三方的夾擊;但走這條路,他也能凝聚人心,堅守道義,或許能在亂世中闖出一片天地。
    筆走龍蛇,文不加點。林凡將自己數月來的鬱結、憤懣、不甘與抱負,全部傾注在筆端。檄文的字句鏗鏘有力,義正辭嚴,字裏行間透著一股悲愴與決絕,足以讓天下士人熱血沸騰,讓諸侯心驚膽戰。
    寫到動情處,林凡忍不住握緊筆杆,指節泛白,墨汁飛濺,在宣紙上留下點點墨跡。
    就在檄文即將寫完之際,書房門突然被撞開,一名親隨慌慌張張地衝進來,臉色慘白,聲音帶著哭腔:“太守!不好了!文將軍在洞庭湖……出事了!”
    林凡的筆猛地一頓,一滴濃墨在宣紙上暈開,如同一朵綻放的墨花。他抬起頭,聲音沙啞:“出了何事?慢慢說!”
    “文將軍在洞庭湖組織百姓捕魚采藕時,與劉備軍發生衝突!”親隨氣喘籲籲地說,“對方領兵的,是……是左將軍麾下大將,關羽!”
    關羽?!
    林凡手中的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墨汁灑了一地。他猛地站起身,眼中滿是震驚與凝重。關羽何等人物?劉備麾下第一猛將,武藝高強,威名赫赫,文聘雖勇,卻未必是他的對手。更重要的是,與關羽發生衝突,意味著江夏與劉備的關係也徹底破裂,江夏將腹背受敵!
    洞庭湖,君山島附近的蘆葦蕩。
    寒風蕭瑟,蘆葦叢生,枯黃的葦葉在風中搖曳,發出沙沙的聲響。文聘率領五百江夏軍,列陣於湖邊,手中長刀出鞘,寒光閃閃,士兵們個個神色警惕,嚴陣以待。對麵,關羽率領千餘荊州軍,同樣列成戰陣,青龍偃月刀斜指地麵,刀身映著陽光,散發出凜冽的殺氣。雙方隔著一片開闊的水域對峙,氣氛劍拔弩張,殺氣彌漫,連空氣都仿佛凝固了。
    關羽騎在赤兔馬上,居高臨下,丹鳳眼微眯,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掃視著江夏軍陣。他年約四旬,麵如重棗,長須垂胸,身著綠袍,外罩玄甲,不怒自威,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讓江夏軍的士兵們不由自主地握緊了武器,心中發怵。
    “文仲業!”關羽的聲音如洪鍾般響亮,穿透了蘆葦蕩的風聲,傳入文聘耳中,“爾等江夏軍,擅自闖入我荊州地界,掠奪洞庭湖中的湖產,驚擾百姓,該當何罪?”
    文聘握緊手中長刀,咬牙反駁:“關將軍此言差矣!洞庭湖乃天下特產,連通長江,滋養四方百姓,非荊州一家私有。如今江夏遭遇糧荒,百姓嗷嗷待哺,我等隻是取湖中之物以充軍糧,救百姓於水火,何罪之有?”
    “巧言令色!”關羽冷哼一聲,語氣中滿是不屑,“若江夏真有糧荒,何不上報朝廷,請求賑濟?何不派人向我主求助?私自越境,強取豪奪,與盜匪何異?今日若不速速退去,歸還所掠湖產,休怪關某刀下無情!”
    “上報朝廷?”文聘怒極反笑,聲音中帶著一絲悲涼與嘲諷,“關將軍難道不知許都現在的光景?丞相病危,二子爭位,朝堂混亂,人心惶惶,誰還顧得上江夏的死活?向你主求助?劉備將軍剛得荊南四郡,自顧不暇,又怎會顧及江夏百姓的生死?我等也是萬般無奈,才出此下策,還望關將軍體諒!”
    這話戳中了關羽的痛處。劉備雖占據荊南四郡,但畢竟名不正言不順,沒有朝廷的正式冊封,始終是“竊據”之名。許都生亂,朝廷自顧不暇,他們既無法得到朝廷的認可,也無法獲得更多的資源支持,處境其實也頗為尷尬。
    “放肆!”關羽怒喝一聲,青龍偃月刀微微抬起,指向文聘,“朝廷大事,豈是爾等武夫可以妄議?今日之事,休要多言!要麽退去,要麽一戰!關某倒要看看,江夏軍是否真有傳言中那般勇猛!”
    文聘寸步不讓,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江夏軍奉命而來,為的是百姓活命,未得太守將令,絕不後退半步!關將軍若要動手,文某奉陪到底!”
    雙方劍拔弩張,大戰一觸即發。江夏軍雖人數處於劣勢,但個個悍不畏死;荊州軍則士氣高昂,有關羽坐鎮,信心十足。蘆葦蕩中,風越來越大,卷起地上的塵土與枯草,仿佛預示著一場慘烈的廝殺即將開始。
    就在這時,一騎快馬從江夏方向疾馳而來,馬上騎士身披重甲,手持令旗,高聲呼喊:“文將軍!太守有令!即刻退兵,回守江夏!不得有誤!”
    文聘一愣,臉上滿是不解與不甘。他們並未落下風,為何要突然退兵?那些百姓數日來的辛苦勞作,難道就要付諸東流?
    但軍令如山,他身為將領,隻能服從。文聘狠狠瞪了關羽一眼,咬牙道:“撤!”
    江夏軍緩緩後撤,秩序井然,沒有絲毫慌亂。關羽勒住赤兔馬,丹鳳眼緊緊盯著江夏軍的背影,並未下令追擊。他知道,江夏與劉備並無深仇大恨,今日之事隻是誤會與利益衝突,若真開戰,隻會讓江東漁翁得利。
    文聘率領江夏軍星夜趕回江夏,剛入城便直奔太守府。見到林凡,他忍不住問道:“太守,為何要突然退兵?我們與關羽軍對峙,並未落下風,再堅持片刻,或許就能讓他們退讓!”
    林凡神色凝重,指著輿圖上的三江口位置,沉聲道:“不是落下風不落下風的問題。文將軍,你可知你與關羽對峙時,江東水軍有何動作?”
    文聘搖了搖頭,臉上滿是疑惑。
    “周瑜親率江東水軍主力,已抵達三江口,距我江夏水寨不足五十裏。”林凡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緊迫感,“呂蒙回江東後,周瑜便立刻調集了所有能調動的戰船,包括樓船、鬥艦、走舸,共計三百餘艘,兵力逾萬人。他這是在等,等我們與劉備軍大打出手,兩敗俱傷,然後便好趁虛而入,一舉奪取江夏!”
    文聘倒吸一口冷氣,臉上滿是震驚:“周瑜竟然如此陰險,想坐收漁利?”
    “不止是坐收漁利。”林凡走到輿圖前,手指劃過江東與淮南的交界地帶,“我剛剛收到細作回報,孫權已從建業移駐柴桑,江東各地大軍正在集結,糧船、軍械船往來不絕。看這架勢,江東是要有大動作了。”
    “他們要打江夏?”文聘脫口而出。
    “不,”林凡搖頭,眼神複雜,“江夏隻是小菜一碟,不足以讓孫權、周瑜如此興師動眾。他們真正要打的,是這裏——”
    他的手指重重落在輿圖上兩個大字上,筆墨厚重,觸目驚心:
    合肥。
    文聘瞳孔驟縮,失聲驚呼:“他們要北上?!”
    “正是。”林凡苦笑一聲,“曹操病危,北方空虛,許都內亂,這是江東北伐的最佳時機。合肥是淮南重鎮,是江東北上的門戶,若能奪取合肥,江東便可染指淮南,進而圖謀徐州、兗州,與北方諸侯分庭抗禮。周瑜此前邀我結盟,不過是緩兵之計,目的是穩住江夏,讓他北伐時沒有後顧之憂。一旦他北伐開始,若江夏敢有異動,劉備便會從南麵出兵牽製,讓我們動彈不得。”
    文聘沉默了,臉上滿是頹然。他終於明白,江夏早已陷入了曹、孫、劉三方的博弈之中,一舉一動都受到牽製,根本無法自主。
    良久,他抬起頭,眼中帶著一絲希冀,問道:“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坐以待斃嗎?”
    林凡望著輿圖上錯綜複雜的勢力分布,眼中閃過一絲疲憊,卻又帶著一絲堅定:“不,我們不坐以待斃,也不能輕舉妄動。現在,我們能做的隻有一個字——等。”
    “等?”文聘不解。
    “等周瑜北伐的結果。”林凡緩緩道,“若周瑜北伐成功,奪取合肥,江東勢力大增,必然會回頭對付江夏與劉備;若北伐失敗,江東實力受損,短期內便無力南下,我們也能獲得喘息之機。等許都內鬥的結果,看曹丕、曹植最終誰能勝出,新的魏王會如何對待江夏。還要等劉備……等劉備做出選擇,他是會趁周瑜北伐時偷襲江東,還是會先穩固荊南,或是……先對江夏動手。”
    他頓了頓,目光望向窗外,聲音幾不可聞,卻帶著一絲預感:“我有種感覺,這場席卷天下的風暴,很快就會來了。無論是許都的內亂,還是江東的北伐,或是劉備的動作,都將在短時間內爆發。我們能做的,就是做好萬全準備,堅守江夏,等待風暴過後的曙光。”
    窗外,天色愈發陰沉,烏雲低垂,仿佛要壓到城頭上。狂風呼嘯,卷起地上的落葉與塵土,發出嗚咽般的聲響。
    山雨欲來風滿樓。
    一場決定天下格局的風暴,已在悄然醞釀,而江夏,正處於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