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霧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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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江江麵,暮色如墨。“飛雲”號旗艦殘骸仍在水麵冒著嫋嫋青煙,火光雖已漸熄,但其爆炸時掀起的衝天巨浪,卻在江東水軍與江夏兩岸間,激起了連綿不絕的震蕩。江麵之上,戰船如梭,巡弋的士兵麵色凝重;而江水之下,暗潮洶湧,那些未被窺見的陰謀與勾結,正如同深水中的漩渦,悄然攪動著江淮乃至整個天下的局勢。
    呂蒙捂著額角滲血的繃帶,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爆炸的衝擊波至今仍讓他耳畔轟鳴,額角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但遠不及心中的怒火與憋屈來得強烈。他剛在甲板上部署完夜間防務,便遭遇了突如其來的襲擊——三名偽裝成水手的死士,攜帶著威力驚人的火油炸彈,幾乎是貼著他的身邊引爆。若非親衛舍命撲救,他早已屍骨無存。
    “八百裏加急,立刻送往合肥周都督!”呂蒙沉聲道,聲音因壓抑的怒火而沙啞。親衛領命而去,馬蹄聲在水寨的石板路上急促響起,劃破了夜空的寂靜。隨後,他轉身看向身旁的副將,眼神淩厲如刀:“傳令下去,水寨全麵戒嚴,凡非本寨軍士,一律扣押審查!仔細排查每一艘船隻、每一處營房,挖地三尺也要把潛藏的奸細揪出來!另外,封鎖消息,嚴禁任何人談論刺殺之事,違者軍法處置!”
    “喏!”副將領命,轉身離去部署。
    呂蒙則提著染血的佩劍,大步走向水牢。那裏關押著唯一一名在爆炸中僥幸未死的刺客——一名隸屬於“夜梟”組織的重傷隊員。水牢陰暗潮濕,彌漫著鐵鏽與血腥的氣味,刺客被鐵鏈鎖在石壁上,渾身是傷,氣息奄奄,卻依舊圓睜著雙眼,眼神中透著瘋狂的偏執。
    “說!是誰派你們來的?江夏城內還有多少同黨?”呂蒙猛地揪住刺客的衣領,厲聲喝問。
    刺客咳出一口鮮血,濺在呂蒙的甲胄上,卻桀桀怪笑起來,聲音嘶啞如同破鑼:“漢室當興,逆賊當誅!”
    呂蒙怒極,拔出佩劍抵住刺客的咽喉:“不說?我有的是酷刑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鞭笞、烙鐵、水牢浸泡……種種酷刑輪番上陣,刺客渾身血肉模糊,意識早已模糊不清,卻始終重複著那八個字,直至最後一口氣斷絕,眼中依舊帶著狂熱的決絕。
    呂蒙看著刺客冰冷的屍體,胸口劇烈起伏。這些死士的瘋狂,遠超他的想象。尋常軍士即便忠勇,也難有這般視死如歸的偏執,仿佛背後有某種信念在支撐,讓他們甘願化為撲火的飛蛾。“漢室當興……”呂蒙喃喃自語,心中疑竇叢生。林凡麾下何時有了這般死士?這背後,僅僅是江夏一地的力量嗎?
    與此同時,江東水寨的角落,幾名士兵正竊竊私語。
    “你們聽說了嗎?昨晚呂將軍遇刺,聽說刺客是從江夏來的‘夜梟’?”
    “不止呢!我聽我同鄉說,他昨晚值夜,隱約看到呂將軍的大帳裏,有幾個陌生麵孔,還打著一麵奇怪的旗子,青黑色的,窄窄長長的,根本不是咱們江東的旗號!”
    “什麽?北方來的人?難道呂將軍在和北方勾結?”
    “噓!小聲點!聽說周都督原本想調兵北上,鞏固合肥戰果,可呂將軍卻執意要先打江夏立功,兩人怕是有分歧……”
    流言如同野草,在壓抑的軍營中瘋狂滋生。盡管呂蒙的心腹將領迅速采取了彈壓措施,斬殺了幾名散布流言的士兵,但這些碎片化的信息,早已在士兵心中埋下了猜疑的種子。原本因合肥大勝而高昂的士氣,漸漸蒙上了一層陰影,軍營中彌漫著一種莫名的緊張與不信任。
    合肥城中,周瑜接到急報時,正站在沙盤前,凝視著江淮一帶的地形。案幾上的急報墨跡未幹,“呂蒙遇刺,刺客為江夏‘夜梟’死士”一行字,讓他猛地攥緊了拳頭,眼中閃過一絲震怒。
    “林凡!”周瑜咬牙切齒,指尖重重地敲在沙盤上的江夏位置,“狗急跳牆,竟敢行此卑劣伎倆!”
    魯肅站在一旁,眉頭緊鎖:“公瑾,看來江夏這顆釘子,比我們預想的更難拔除。林凡能訓練出如此死士,還能滲透到子明的旗艦,可見其根基已深,絕非尋常邊將可比。若強行強攻,我軍必然傷亡慘重,且時日一拖,恐生他變。”
    周瑜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眼神逐漸變得深邃。他深知魯肅所言非虛。林凡經營江夏數月,城防必然已加固完畢,又有文聘這等久經沙場的宿將坐鎮,強攻絕非上策。更何況,呂蒙軍中流傳的流言,讓他不得不深思。
    “子敬所言甚是。”周瑜緩緩道,“江夏城防堅固,文聘善守,強攻得不償失。且……”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沙盤上的許都方向,眼中銳光一閃,“呂蒙軍中的流言,雖大概率是林凡的反間計,但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曹操病重,許都曹丕、曹植儲位之爭已暗流湧動,他們豈會坐視我江東全取江淮,壯大實力?說不定,真有北方的說客潛入我軍,意圖挑撥離間,或是窺探虛實。”
    魯肅心中一凜:“都督之意是……北方勢力可能與江夏暗中勾結?”
    “可能性極大。”周瑜點頭,“林凡困守江夏,孤立無援,若能搭上北方勢力,便能獲得喘息之機。而北方勢力,無論是曹丕,還是西涼的馬超、韓遂之流,都需要借助江夏牽製我江東。兩者一拍即合,並非沒有可能。”
    “那我等該如何應對?”
    “暫緩對江夏的大規模進攻。”周瑜斷然決策,“傳令呂蒙,命其麾下繼續圍困江夏水陸要道,以襲擾、斷糧為主,日夜騷擾,疲敵擾敵,卻不輕易攻城,耗竭其糧草與士氣。同時,命呂蒙暗中排查軍中細作,尤其是與北方有牽連者,務必連根拔起。”
    “我軍主力,則轉向消化合肥戰果。”周瑜的手指在沙盤上的淮泗一帶劃過,“安撫降卒,整編軍隊,鞏固防線。同時,遣使前往廣陵聯絡陳登,徐州聯絡臧霸,威逼利誘,許以好處,擴大我江東在江北的影響力。待江夏糧盡兵疲,內亂自生,或是北方局勢有變,我再集中兵力,一舉而下江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魯肅頷首稱讚:“都督深謀遠慮。隻是,若林凡與漢中張魯勾結,獲得糧草補給,那我軍的圍困之策,豈非要落空?”
    “張魯?”周瑜冷笑一聲,“漢中之地,山高路遠,張魯自身難保,能支援江夏多少糧草?我已密令豫章太守,加強對廬陵、鄱陽的管控,必要時可遣偏師西向,兵臨漢中東部邊境,令張魯不敢妄動。”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荊南方向,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至於劉備……關羽在長沙,諸葛亮在零陵,皆是人中龍鳳。他們巴不得我與林凡兩敗俱傷,坐收漁利。可遣一能言善辯之士,再赴荊南,重申孫劉舊好,許諾若拿下江夏,可與他們共分荊州之利。至少要穩住他們,不使其與林凡聯手。”
    軍令如山,周瑜的調整迅速通過密令傳達至三江口的呂蒙軍中。呂蒙看著密令,心中雖有不甘——他恨不得立刻率軍攻破江夏,為遇刺之事報仇雪恨,但他深知周瑜的戰略眼光遠超自己,江東的整體利益遠比個人恩怨重要。最終,他長歎一聲,將滿腔怒火壓在心底,轉而下令全軍,對江夏展開更嚴密的封鎖與襲擾。
    江夏城內,壓力陡增。
    江麵上,呂蒙的水軍如同附骨之疽,日夜不停地巡弋。江夏的糧船一出江口,便會遭到江東戰船的截擊;水寨外圍,江東士兵乘著小船,不斷發起突襲,放火箭、扔火油,燒毀防禦工事,斬殺巡邏士兵。文聘疲於應對,隻得下令江夏水軍放棄外線作戰,全力固守水寨與沿岸要點,但即便如此,傷亡仍與日俱增。
    陸地上,通往洞庭湖和南部山區的糧道,也時常遭到江東輕騎的襲擾。那些騎兵來去如風,劫掠糧草,燒毀村鎮,試圖摧毀江夏的戰爭潛力和民心士氣。許多村民不堪其擾,紛紛逃往深山,江夏城的糧食儲備,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減少。
    太守府內,林凡站在沙盤前,麵色凝重。沙盤上,代表江東軍隊的紅色棋子,如同一張密不透風的大網,將江夏緊緊圍困。他深知,周瑜這是“鈍刀子割肉”之計,意圖將江夏慢慢困死、耗死。
    “必須破局。”林凡沉聲道,“再這樣耗下去,不等江東攻城,我們自己就先垮了。”
    身旁的張嶷點頭,眉頭緊鎖:“可如今江東軍封鎖嚴密,外援斷絕,我們如何破局?”
    “突破口,或許就在那個‘北方使者’身上。”林凡的目光落在沙盤上代表江北的區域,“陳朔那日聽到的爭論,看到的異旗,絕非空穴來風。若能搞清楚此人的身份和來意,說不定能找到破局的關鍵。”
    此時,陳朔推門而入。他身上的傷口剛愈合不久,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眼神依舊堅定:“太守,我來了。關於那日的所見所聞,我再仔細回憶一下,或許能想起更多細節。”
    三人圍坐在沙盤旁,陳朔閉上眼睛,努力回想當日在“飛雲”號附近聽到的動靜和瞥見的畫麵:“那旗幟……顏色偏暗,像是青色又帶著點黑色,當時江麵上有霧氣,看得不太真切,但肯定不是江東常用的赤帆,也沒有‘周’、‘孫’之類的字樣。樣式比江東的旗幟更窄長一些,隨風飄動時,像是一條細長的影子。”
    “還有那些護衛。”陳朔頓了頓,補充道,“他們的甲胄,在火光下反光很弱,不像是江東軍士穿的那種鮮亮漆甲,更像是未經漆飾的皮甲或暗色鐵甲,表麵粗糙,帶著一股金屬的冷硬感。他們的身材比江東士兵更魁梧,行動起來……非常整齊,像是被嚴格訓練過一樣,每一步的距離、速度都差不多,帶著一種刻板的規整,完全沒有江東水軍那種靈活自如的感覺。”
    “青黑色窄旗……暗甲……刻板整齊……”林凡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在案幾上敲擊著,“這不像曹操麾下主力的風格。曹軍的旗幟多為玄色或赤色,甲胄也多有漆飾,士兵的動作雖也規整,但不至於這般刻板。”
    “難道是西涼兵?”張嶷突然開口,眼中閃過一絲思索,“我曾聽聞,西涼鐵騎的甲胄多保持鐵色,不事漆飾,旗幟也偏愛青黑二色。馬超、韓遂等人雖名義上歸附曹操,但實則割據涼州,擁兵自重。如今曹操病重,許都局勢動蕩,他們會不會趁機派人聯絡江東,尋求合作?”
    林凡心中一動。西涼勢力,這確實是一個可能。馬超、韓遂與曹操有血海深仇,若能與江東聯手,夾擊曹操,對他們而言確實有利。但他們與江東聯手,對江夏而言,究竟是福是禍?
    “還有一個細節。”陳朔猶豫了一下,說道,“那些護衛都沒有說話,但行動間,隱隱以一人為中心。那人被簇擁在中間,我沒看清麵目,但從身形來看,像是穿著文士袍服,身材瘦高,站在那裏時,姿態很挺拔。”
    “文士?”林凡眉頭一挑,“北方來的文士,會是誰?曹操的謀士?還是西涼勢力的使者?”
    線索依舊稀少,如同迷霧籠罩,讓人難以看清真相。但林凡直覺,這個北方使者的出現,絕非偶然,他的背後,必然牽扯著更大的勢力博弈,甚至可能改變整個江淮地區的局勢。
    “我們不妨做幾個假設。”林凡分析道,“第一,此人是曹丕派來的使者,目的是與江東媾和,甚至聯合對付劉備或我們,以穩固曹丕在許都的地位。第二,他是西涼馬超、韓遂等人的使者,尋求與江東合作,共抗曹操。第三,他是第三方勢力的代表,意圖離間孫劉關係,或是達成某種秘密交易。”
    “無論哪種可能,對我們都不利。”張嶷憂心忡忡,“若孫曹緩和,周瑜便可集中全力攻打江夏;若江東與西涼聯手,漢中的張魯必然不敢輕易支援我們,甚至可能被西涼牽製;若孫劉關係破裂,劉備為自保,說不定會先對我們動手,奪取江夏之地。”
    “但危機之中,也藏著機遇。”林凡眼中閃過一絲精光,“若我們能搞清楚此人的真實身份和來意,或許能加以利用。比如,若他是曹丕的使者,我們可將此事透露給曹植或劉備,引發他們之間的內鬥;若他是西涼的使者,我們或許能通過漢中,與西涼建立聯係,尋求外援;若他是來離間孫劉的,我們亦可將計就計,反過來挑撥江東與北方勢力的關係。”
    正商議間,門外傳來杜襲的聲音:“太守,屬下有要事稟報。”
    “進來。”
    杜襲推門而入,神色凝重:“太守,今日巡查城防時,在西市口發現一名遊方郎中。此人擺攤賣藥,言語間卻對江東的軍情頗為了解,甚至隱隱透露出知曉前番柴桑被襲的一些內幕細節。屬下覺得此人十分可疑,已命人暗中監視,特來向太守稟報。”
    “遊方郎中?知曉柴桑內幕?”林凡與張嶷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警惕。柴桑被襲是江夏“夜梟”組織的秘密行動,知曉內幕的人寥寥無幾,一個外來的遊方郎中,怎麽會知道這些?
    “帶我去看看。”林凡當機立斷,換上一身普通文士的衣衫,隻帶了兩名裝扮成仆從的親衛,由杜襲引路,前往西市口。
    西市口是江夏城最繁華的集市,即便在戰時,也有不少百姓在此交易糧食、布匹、藥材等必需品。街道兩旁,攤販林立,叫賣聲、討價還價聲此起彼伏,透著一絲難得的煙火氣。在一處牆角下,果然有一名遊方郎中。
    他穿著半舊但幹淨的青色長衫,麵容清臒,留著三縷山羊須,眼神平和,正閉目養神,對周遭的喧囂仿佛充耳不聞。他麵前鋪著一塊粗布,上麵擺著幾個藥瓶、幾包草藥,還有一個小小的脈枕。
    林凡走上前,隨意拿起一個裝著金瘡藥的瓷瓶,故作隨意地問道:“先生這金瘡藥,藥效如何?我家中有長輩受傷,急需上好的金瘡藥。”
    那郎中緩緩睜開眼睛,目光在林凡臉上掃過。那目光看似平淡,卻仿佛帶著一種洞察人心的銳利,在林凡臉上停留了片刻,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異色,隨後慢悠悠地說道:“止血生肌,效驗如神。隻是……再好的金瘡藥,也隻能醫治皮肉之傷,治不了心腹之患,更防不住背後射來的冷箭。”
    林凡心中一凜,這話明顯是話中有話。他麵上不動聲色,故作疑惑地問道:“先生何出此言?江夏在林太守的治理下,軍民一心,城防堅固,何來心腹之患?”
    郎中微微一笑,伸出手指,輕輕敲了敲麵前的粗布,壓低聲音道:“柴桑一把火,燒得江東跳腳,也燒出了江夏自身的隱患。少年人火氣旺,敢作敢為是好事,但玩火者,終究要防著引火燒身。如今北邊來的客人,可不都是來送溫暖的,說不定……懷裏揣著更烈的火油,想把這江夏,乃至整個江淮,都燒得一幹二淨呢。”
    林凡的瞳孔驟然收縮。此人不僅知道柴桑之變,還知曉北方使者的事情!他絕非普通的遊方郎中!
    林凡不動聲色地對杜襲使了個眼色。杜襲會意,上前一步,對著郎中拱手道:“先生所言玄奧,我家主人對醫藥養生之道頗有興趣,有意請先生過府一敘,詳談一番,酬金從厚,還望先生賞光。”
    郎中看了林凡一眼,捋了捋山羊須,笑道:“固所願也,不敢請耳。隻是老朽年事已高,腿腳不便,不知府上可有清靜的廂房,能容老朽暫歇?”
    “先生放心,自當妥善款待。”林凡沉聲道。
    回到太守府的密室,林凡屏退了所有下人,隻留下自己與那郎中二人。密室之內,陳設簡單,隻有一張案幾、幾把椅子,牆角燃著一支安神的香,煙霧嫋嫋。
    “先生究竟是誰?深夜到訪江夏,又有何見教?”林凡開門見山,目光緊緊盯著對麵的郎中,不敢有絲毫放鬆。
    郎中從容地坐下,端起桌上的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才緩緩開口,聲音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場:“林太守果然少年英傑,膽識過人。老朽姓賈,單名一個‘詡’字,字文和,武威姑臧人,現居許都,忝為光祿大夫。”
    賈詡?!
    林凡如同被一道驚雷擊中,猛地站起身來,眼中滿是震驚。他怎麽也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似普通的遊方郎中,竟然是那位號稱“亂武”的毒士賈詡!那個曆經董卓、李傕郭汜、張繡、曹操數主,卻始終屹立不倒,算無遺策,最終得以善終的奇人!
    他怎麽會來江夏?以這種隱秘的方式現身,究竟有何目的?
    看到林凡震驚的神色,賈詡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太守不必如此驚訝。老朽此來,並非為許都朝廷公幹,也不是為曹氏做說客,隻是……年紀大了,想趁還能走動,出來看看這紛亂的天下,順便……為自己找一條後路。”
    林凡穩住心神,重新坐下。他深知賈詡的為人,此人最是精明,一生都在為自己謀劃,從不做無利可圖之事。他所謂的“找後路”,絕不可能如此簡單,背後定然牽扯著許都乃至北方極其複雜的權力博弈。
    “賈大夫說笑了。”林凡淡淡道,“大夫名滿天下,算無遺策,在許都深得曹公信任,位列光祿大夫,權勢顯赫,何須來江夏這危城尋找後路?”
    “曹公?”賈詡輕輕搖頭,眼中閃過一絲看透世情的淡然,“曹公的病,恐怕難以回天了。許都如今看似平靜,實則暗流湧動,丕公子與植公子為了儲位,早已暗中較勁。楊德祖(楊修)為植公子奔走,夏侯元讓(夏侯惇)態度曖昧,司馬仲達(司馬懿)深藏不露,各方勢力蠢蠢欲動。老朽一把年紀,早已厭倦了這些權力爭鬥,隻想苟全性命於亂世,不想再卷入其中。”
    他看向林凡,目光變得深邃起來:“倒是林太守你,雖處險境,卻另有一番氣象。敢以孤城對抗江東大軍,敢立‘漢幟’招攬人心,敢遣死士奇襲柴桑,更能在這夾縫之中,整頓民生,聚攏人心,引得漢中張魯下注,馬德衡(馬良)來投……這份亂中取靜的能耐,這份敢為天下先的膽魄,讓老朽想起了一位故人。”
    “故人?”林凡心中一動。
    “很多年前,在涼州,也有個年輕人,不甘人下,試圖在群雄夾縫中闖出一片天。”賈詡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絲追憶,“可惜,他終究差了點火候和運氣,最終功敗垂成。不知林太守,能否比他走得更遠?”
    林凡沉默不語。賈詡的話,半真半假,虛實難辨。但他主動現身,透露自己的身份,絕不可能僅僅是為了“找後路”。
    “賈大夫蒞臨江夏,若有指教,還請明言。”林凡拱手道。
    賈詡笑了笑,不再繞彎子,直接說道:“指教不敢當。老朽此來,是想與太守做一筆交易,或者說……送太守一份禮物,結個善緣。”
    “禮物?”
    “不錯。”賈詡緩緩道,“這份禮物,便是關於那位‘北方使者’的真實身份,以及他此行的目的。除此之外,還有許都城內即將發生的一場劇變,以及……如何讓江夏在這場劇變中,不僅能保住性命,還能獲得最大的好處。”
    林凡的心跳驟然加快。他最關心的,正是這些!賈詡果然掌握著核心機密!
    “條件是什麽?”林凡沉聲問道。他深知,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尤其是賈詡這樣的人物,送出的每一份“禮物”,都必然伴隨著相應的代價。
    賈詡看著林凡,目光平靜,緩緩吐出兩個字:
    “將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