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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檀香嫋嫋,纏繞著密室中跳動的燭火,將兩人的影子拉得頎長,投在斑駁的木牆上,如同此刻暗流湧動的天下大勢。
“將來?”
林凡喉結滾動,緩緩重複著這兩個字,指尖不自覺地攥緊了腰間的玉佩。玉佩冰涼的觸感,卻壓不住胸腔裏翻湧的驚濤駭浪。賈詡這輕飄飄的兩個字,落在他耳中,竟重若千鈞,仿佛承載著整個亂世的重量。他太清楚這位毒士的行事風格——從不做無利可圖之事,更不屑於給虛無縹緲的承諾。他要的不是眼前的金銀財帛,不是江夏這彈丸之地的控製權,甚至不是林凡明麵上能給出的任何回報,而是一個關於“將來”的、模糊卻分量十足的“善緣”。
這意味著什麽?
林凡心頭電光火石般閃過無數念頭。這位洞察人心、算無遺策的謀士,在天下即將劇變的前夜,竟不看好曹丕、曹植兄弟任何一方能徹底掌控北方局麵,甚至對如日中天、剛破合肥的周瑜,對穩紮穩打、坐擁荊南的劉備,都心存疑慮。反而將一部分“賭注”,壓在了江夏這座看似風雨飄搖、被強敵環伺的孤城之上。
這是何等毒辣的眼光,又是何等瘋狂的風險投資!
“賈大夫……”林凡斟酌著詞句,語氣中帶著幾分審慎,幾分坦誠,“‘將來’二字,太過縹緲。林某如今困守江夏,北有曹魏虎視,東有江東兵臨城下,城內兵力不足,糧草告急,可謂自身難保。安敢輕言‘將來’?又如何能給大夫一個可靠的‘將來’?”
賈詡聞言,緩緩捋了捋頷下花白的胡須,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他眼角的皺紋如同溝壑縱橫的棋局,每一道都藏著看透世情的智慧光芒,眸光深邃如古井,不起半分波瀾:“太守過謙了。越是亂世,方寸之地,亦可成擎天之柱。昔日光武皇帝起於南陽,不過一宗室遠親,麾下兵微將寡,卻能掃平群雄,光複漢室;昭烈帝半生顛沛流離,屢敗屢戰,誰又能預料其最終三分天下,成帝業?老朽所求不多,隻望若他日太守真有風雲際會、龍遊四海之時,能記得今日江夏城中,曾有一老朽,贈過幾句或許能解燃眉之急的話。若太守不幸……那便當老朽今日未曾來過,這些話,便隨江風散了,於老朽而言,亦無半分損失。”
話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隨口一提。但林凡心中卻沉甸甸的——他太明白,賈詡這樣的人,一生精於算計,絕不會做無謂的投資。他今日深夜造訪,所言所贈,必是經過反複權衡、精心計算,認定林凡有相當的“存活”甚至“崛起”概率。這份隱性的肯定,既是殊榮,更是沉甸甸的壓力,讓林凡肩頭都仿佛感受到了亂世的重量。
“如此,林某便厚顏,先謝過賈大夫贈言之德。”林凡不再推辭,起身對著賈詡鄭重拱手,態度恭敬而堅定,“請大夫明示。”
賈詡臉上的笑容緩緩收斂,神色變得嚴肅而深沉,仿佛籠罩上了一層來自許都的陰霾。他微微前傾身體,聲音壓低了幾分,如同怕被窗外的風聽去:“第一份禮,關於那位潛伏在江東軍中的‘北方使者’。其人姓梁,名習,字子虞,陳郡柘縣人。現任……丞相府西曹屬,兼領鄴城典農中郎將部分屬吏。”
梁習?
林凡眉峰微蹙,在記憶中快速搜索這個名字。片刻後,一段模糊的曆史碎片逐漸清晰——此人確是曹操麾下少有的能臣,不擅謀略,卻精於實務,尤以治理地方、恢複生產著稱。當年曹操平定河北後,正是梁習前往並州,安撫流民,發展屯田,整肅吏治,將一片戰亂之地治理得井井有條,後來更是官至並州刺史,政績斐然,深受百姓愛戴。
這樣一位專注於內政的理民之才,怎麽會作為秘密使者,潛入江東軍中會見呂蒙?這本身就透著詭異。
“梁子虞此番南下,明麵上是奉曹丕公子之命,攜厚禮‘犒勞’周瑜,恭賀其攻克合肥,揚威江淮。”賈詡的聲音繼續傳來,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但實則,是來……求和試探。”
“求和?”林凡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難以置信,“曹丕要向孫權求和?合肥新失,曹軍主力受挫,正是江東士氣如虹之時,他此時求和,豈不是示弱於人?”
“非是正式求和,而是緩兵之計,或稱‘戰略性安撫’。”賈詡緩緩搖頭,解釋道,“太守有所不知,許都如今已是暗流洶湧。丞相(曹操)病篤,纏綿病榻多日,神智時而清醒時而昏沉。曹丕公子雖占得先機,但內有曹植公子、楊修等人暗中掣肘,門下賓客雲集,蠢蠢欲動;外有夏侯惇、曹洪等宿將態度曖昧,雖無反意,卻也未曾明確表態支持;更兼合肥新敗,曹軍精銳損失慘重,曹丕的威信已然受損。此時若與江東繼續大規模交戰,南線戰事膠著,內外壓力疊加,必將使其難以承受,甚至可能動搖其儲君之位。”
他頓了頓,補充道:“故曹丕才遣梁習此等精於實務、言辭穩妥、不引人注目之臣前來。以恭賀為名,行示弱之實,意在穩住周瑜,至少延緩其繼續大規模北進的速度,為其在許都穩住局麵、肅清內患爭取寶貴時間。”
“那梁習見呂蒙……”林凡追問,心中已有了幾分猜測。
“呂蒙乃周瑜先鋒,手握重兵,鎮守柴桑,且對江夏誌在必得。”賈詡眼中閃過一絲洞悉人心的冷光,“曹丕(或其背後的獻策者司馬懿)料定,周瑜破合肥後,短期內難以一舉北上攻克許都,戰略重心極可能西移,先解決江夏這個肘腋之患——畢竟,江夏扼守長江中遊,如同楔在江東腹地的一根釘子,不除不快。故梁習的另一項秘密任務,便是暗中慫恿、甚至提供有限便利,促成呂蒙盡快進攻江夏。”
“最好讓江東與江夏拚個兩敗俱傷。”賈詡的聲音壓得更低,“如此一來,既可解除江夏對許都南線的潛在威脅——曹丕並不真的信任太守你這麵‘漢幟’,二則能消耗江東兵力,拖延其北進步伐,為曹丕鞏固內部爭取時間,可謂一舉兩得。梁習秘密會見呂蒙,多半是許以‘若江東攻江夏,曹軍可在北線保持安靜,不趁機南下襲擾,甚至可提供些許江夏防務的舊情報’之類的條件,同時也好觀察呂蒙的態度與江東軍的虛實。”
原來如此!
林凡心中豁然開朗,之前的諸多疑慮瞬間煙消雲散。難怪呂蒙軍中會流傳出“先攻江夏”與“暫緩用兵”的爭論流言,想必是梁習的遊說起到了一些作用,讓部分急於建功的將領傾向於先打江夏,這與周瑜“鞏固淮南、徐圖北進”的大戰略產生了微妙的分歧。這也解釋了為何上次刺殺行動後,周瑜非但沒有下令強攻,反而讓呂蒙轉為圍困——以周瑜的智計,定然是察覺到了曹丕的險惡用心,不願被人當槍使,更不願在江夏這個硬骨頭身上消耗過多有生力量。
“曹丕好算計!”林凡冷笑一聲,語氣中帶著幾分譏諷,“隻可惜,周公瑾何等人物,豈會輕易中計?”
“周公瑾雄才大略,自然不會全然上當。”賈詡點頭讚同,“但梁習此行,也並非全無效果。至少,他在周瑜心中埋下了一根刺——曹丕有意求和,北方的軍事壓力暫時減輕,江東內部主張‘先安內、再圖外’的聲音必然會抬頭;同時,也加劇了呂蒙所部急於建功立業,與周瑜中軍戰略之間的潛在矛盾。這根刺,或許平時無礙,但在關鍵時刻,就可能被人利用,成為江東軍內部的裂痕。”
“第二份禮呢?”林凡按捺住心中的波瀾,繼續追問。他知道,賈詡接下來要說的,必然是更重磅的消息。
賈詡深吸一口氣,胸膛微微起伏,神色凝重到了極點。他再次環顧四周,確認密室門窗緊閉,才將嘴唇湊到林凡耳邊,聲音壓得極低,幾乎微不可聞,但每個字落在林凡耳中,都如同驚雷炸響:
“曹操,已於三日前,在許都丞相府……駕崩了。”
“什麽?!”
林凡猛地從座位上彈起,動作之快,以至於腰間的佩劍都發出了“嗆啷”的出鞘聲。身後的木椅失去重心,轟然倒地,身側的茶盞被撞翻,滾燙的茶水潑灑而出,瓷盞落在地上,哐當一聲碎裂開來,碎片四濺。
他雖早有心理準備,知道曹操已是油盡燈枯,時日無多,但此刻從賈詡口中得到確切消息,尤其是得知曹操駕崩不過三日前,仍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仿佛被一道驚雷劈中了天靈蓋。血液瞬間衝上頭頂,又快速回落,手腳冰涼,心髒狂跳不止,幾乎要衝破胸膛。
一個時代,真的結束了!
那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統一北方、橫槊賦詩、叱吒風雲的一代梟雄,終究還是沒能熬過這個多事之秋。他的死,必將如同投入平靜湖麵的巨石,在天下掀起滔天巨浪!
“消息被司馬懿、曹丕嚴密封鎖,對外隻稱丞相病情反複,需靜養調理,不見外臣。”賈詡的聲音依舊平靜,仿佛在訴說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但林凡能看到他眼底深處一閃而過的波瀾,“但宮內禦醫、近侍已全部被曹丕控製,通訊渠道斷絕。夏侯惇、曹仁、張遼等軍中重臣已被急召入宮,想必正在商議……後事,以及權力交接之事。曹植公子被變相軟禁於府中,楊修、丁儀等心腹謀士的行動也受到嚴密監視,許都……已成一座巨大的火藥桶,隻等一根引線,便會轟然引爆。”
曹丞相死了!
在這個合肥新破、周瑜威震江淮、劉備坐擁荊南、自己困守江夏的微妙時刻,這位亂世的操盤手突然離世!林凡的腦海中一片混亂,無數念頭如同走馬燈般飛速旋轉。曹操之死,將徹底引爆北方的權力爭奪,曹丕與曹植之間的儲位之爭,必將從暗中的勾心鬥角,升級為明麵上的殘酷搏殺。無論最終誰能勝出,北方都必然會經曆一番慘烈的內耗,短時間內,無暇也無力大規模對外用兵。
這對天下各方勢力來說,既是巨大的機遇,也是前所未有的變局!
“那……即將發生的劇變是?”林凡強壓下心中的激動與震撼,扶住桌沿,聲音有些幹澀沙啞。
“若老朽所料不差,”賈詡眼中閃爍著洞悉人心的幽光,如同黑夜中的寒星,“曹丕絕不會允許權力交接出現任何意外。他性情隱忍狠辣,為達目的不擇手段,如今手握先機,又有司馬懿、陳群等謀士輔佐,必會以最快速度,在夏侯惇、曹仁等軍方重臣的支持下,矯詔立嗣,穩固儲君之位。甚至……可能會逼迫天子禪讓!”
逼迫漢獻帝禪讓?!
林凡瞳孔驟縮,倒吸一口涼氣。雖然他來自後世,清楚地知道曹丕確實在曹丞相死後不久篡漢自立,建立魏朝,但此刻聽賈詡如此篤定地預測,還是感到一陣莫名的震撼。這意味著,曹丕將采取最激烈、最徹底的方式,一次性解決權力和法統問題,哪怕背負千古罵名,也要杜絕曹植及其支持者(包括漢室殘餘勢力)的任何反撲可能!
“時間呢?”林凡急切地問道,這個問題至關重要,直接關係到江夏的應對策略。
“不會太久。”賈詡沉吟片刻,估算道,“曹操既死,秘不發喪,最多能瞞十日。十日之內,許都的消息必然會泄露,各地諸侯、將領人心浮動,曹丕必須在這十日內,完成內部清洗、取得關鍵重臣的支持、並準備好‘禪讓’的一切儀式和輿論鋪墊。老朽離都時,已有風聲傳出,禦史大夫郗慮、尚書令華歆等人已頻繁密會,此二人皆是曹丕心腹,慣於揣摩上意,想必是在為‘禪讓’之事做準備。估計……半月之內,許都必有驚天動地之變,漢祚……恐將不存。”
半月!禪讓!漢祚不存!
這幾個詞如同重錘,狠狠敲打在林凡心頭,讓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他之前發布的討曹檄文中,“天子蒙塵、奸臣竊國”的指控,將在不久後以最徹底、最殘酷的方式成為現實!屆時,他這麵在江夏高高舉起的“尊漢討逆”的旗幟,將瞬間被推到風口浪尖的最頂端!
要麽,成為天下所有心懷漢室者最後的希望與精神旗幟,吸引無數忠義之士前來投奔;要麽,成為新舊勢力共同剿滅的“前朝餘孽”,被曹丕的新朝與江東、蜀漢等野心家聯手絞殺!
“賈大夫將此等絕密告知林某,第三份禮……便是教林某如何應對這即將到來的劇變?”林凡感覺自己的喉嚨幹澀得厲害,連吞咽都有些困難。
“不錯。”賈詡緩緩點頭,語氣凝重,“此變於江夏而言,既是滅頂之災,亦是衝天之機。”
他伸出一根手指,沉聲道:“滅頂之災在於,一旦曹丕篡漢稱帝,建立新朝,他為了彰顯新朝權威、鞏固內部統治,必然會拿‘前朝忠臣’開刀立威。太守你高舉漢幟,公然討曹,江夏首當其衝,必將成為曹丕的眼中釘、肉中刺,欲除之而後快!而周瑜也可能趁北方混亂,加快解決江夏的步伐,以免你坐大;劉備則態度難料,他或許會借‘興複漢室’之名趁機擴張,也可能坐觀成敗,待你與曹丕、周瑜兩敗俱傷後再坐收漁利。”
“那衝天之機何在?”林凡追問,眼中閃爍著急切的光芒。
“機,便在‘漢祚不存’四字!”賈詡猛地提高聲音,目光灼灼地盯著林凡,“漢室四百年江山,深入人心,雖曆經戰亂,人心思漢者,絕非少數。曹操在世時,挾天子以令諸侯,尚能以‘漢相’之名壓製天下,讓那些心懷漢室者有所顧忌。一旦曹丕公然篡逆,廢黜天子,建立魏朝,則漢室法統徹底崩壞,天下忠義之士,將成無根之萍,惶惶不知所歸!”
“此時,若有一地,仍高舉漢幟,宣稱擁戴漢室(哪怕隻是名義上),收納流亡的帝胄宗室(如有),則必能吸引大批心懷漢室之人才、兵馬、民心!”賈詡的聲音慷慨激昂,帶著一種洞悉曆史走向的自信,“太守的討曹檄文,早已傳遍天下,江夏‘漢幟’之名,已為人所知。此變之後,太守可立即發布第二道討逆檄文,公告天下曹丕篡逆之罪,曆數其弑君篡位、傾覆漢室的惡行,宣稱江夏仍為漢土,擁戴……嗯,或可尋訪一位漢室宗親賢者,暫攝監國之位,延續漢統!”
“如此一來,江夏便不再是割據一方的邊郡,而是漢室殘存之正朔所在!”賈詡一字一句道,“政治聲勢,將百倍於前!屆時,周瑜若敢攻打江夏,便是攻打‘漢室正朔’,其‘討曹興漢’的口號自相矛盾,軍心士氣必受極大影響,甚至可能引發內部嘩變;劉備若想來攻,亦須掂量輕重,是否要與‘漢室正朔’為敵,背負千古罵名;甚至曹丕內部,那些心懷漢室的老臣、將領,亦可能暗中呼應,為你提供便利!”
林凡聽得心潮澎湃,隻覺得眼前豁然開朗,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線曙光。但旋即,他又冷靜下來,苦笑一聲:“此計雖妙,但亦是取死之道。將自己置於天下所有野心家的對立麵,成為眾矢之的,風險太大。且我江夏兵力微薄,糧草有限,如何支撐這‘正朔’之名?如何抵禦各方勢力的圍攻?”
“所以,需要策略,需要盟友,更需要……一場勝利來奠基!”賈詡顯然早已深思熟慮,胸有成竹,“首先,必須搶在曹丕正式動作之前,將曹操已死、曹丕即將篡逆的消息,以最快速度散播出去!用飛鴿傳書、密探聯絡等方式,傳遍荊襄、江淮、益州等地,打亂曹丕的部署,製造北方更大的混亂,也為江夏爭取寶貴的反應時間。”
“其次,立即加強與漢中張魯的盟約。”賈詡繼續道,“張魯占據漢中,雖實力不強,但地處險要,可牽製曹丕的西線兵力。你可遣使前往漢中,以‘共扶漢室’為名,說服張魯公開聲援江夏,最好能讓他在西線發動一些象征性的軍事行動,哪怕隻是騷擾,也能分散曹丕的注意力。”
“再次,可秘密聯絡荊南劉備。”賈詡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劉備素有‘皇叔’之名,以興複漢室為己任,你可遣一能言善辯之士,前往荊南,向其陳明利害,以‘共扶漢室、共討曹賊’為名,尋求諒解甚至有限合作。不求他出兵相助,但求他在南線保持中立,不趁火打劫,便是勝利。”
“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賈詡頓了頓,目光變得無比銳利,如同出鞘的利劍,“必須在曹丕篡逆消息正式傳來後,周瑜可能發動進攻之前,打一場漂亮的、足以震動天下的勝仗!目標,就是呂蒙!”
他加重語氣,一字一句道:“不是刺殺,不是騷擾,而是在正麵戰場上,重創甚至殲滅呂蒙麾下一部!以此向天下證明,江夏不僅有‘漢幟’,更有捍衛這麵旗幟的強大武力!唯有如此,你這‘正朔’之名,才不是空中樓閣,才有資格吸納四方力量,才有資本在這亂世夾縫中生存壯大!”
正麵擊敗呂蒙?
林凡臉上露出苦澀之色:“賈大夫,我軍兵力不足五千,戰船不過百艘,將領雖有文聘、張允等人,但相較於呂蒙麾下的數萬精銳,無論是兵力、戰船還是裝備,都處於絕對劣勢。防守城池尚可勉強支撐,主動出擊尋求勝利,談何容易?”
“正因不易,勝之方顯可貴!”賈詡反駁道,“老朽不通軍事,但也知事在人為。呂蒙新遭刺殺,雖僥幸未死,卻也心浮氣躁,急於通過一場勝利來洗刷恥辱、穩定軍心;梁習的遊說,又可能使其麾下部分將領求戰心切,急於建功;而周瑜令其圍困江夏,不允許強攻,則其大軍分布必然分散,防線綿長,必有薄弱之處。且其軍中有‘先攻’與‘暫緩’的流言,軍心未必全然穩固。此皆可乘之機。”
“如何把握這戰機,如何製定戰術,如何以弱勝強,就看太守與文、張諸將之能了。”賈詡道,“若太守能覓得戰機,予呂蒙當頭一擊,打破其不敗神話,則江夏‘正朔’之名,必將傳遍天下,四方忠義之士,自然聞風而來,大事可期!”
賈詡說完,端起桌上早已涼透的茶水,輕輕啜飲了一口,便不再言語,將思考的空間留給了林凡。他知道,自己能做的,就是將情報和策略和盤托出,至於如何抉擇,如何執行,終究要看林凡這位江夏太守的魄力與能力。
密室內一片死寂,隻有燭火偶爾爆開的劈啪聲,以及窗外傳來的陣陣風聲。林凡站在原地,腦海中無數念頭飛速旋轉、碰撞、整合。賈詡帶來的情報和策略,如同一道撕裂黑暗的閃電,讓他看清了前方那危機四伏卻又充滿無限可能性的道路。
這條路,危險至極,一步踏錯便是萬劫不複;但這條路,也刺激無比,一旦成功,便能鯉魚躍龍門,將江夏這麵小小的“漢幟”,插上時代的潮頭!
曹操之死,漢祚將終,天下將進入一個前所未有的混亂與機遇並存的“空白期”。他,林凡,這個來自後世的穿越者,這個不甘心被命運擺布的小人物,能否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乘風化龍,攪動天下風雲?
良久,林凡深吸一口氣,緩緩閉上雙眼。再次睜開時,眼中的迷茫與猶豫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堅定而熾烈的火焰,如同即將燎原的星火。他轉過身,對著賈詡深深一揖,態度恭敬到了極點:
“賈大夫厚贈,字字珠璣,句句千金,林某……感激不盡!他日若真有‘將來’,林某必不負大夫今日贈言之德!”
賈詡放下茶盞,看著林凡眼中重新燃起的鬥誌,臉上露出了一抹複雜的微笑。那笑容中,有對林凡的期許,有身為謀士的算計,也有一絲難得的坦然與釋然。
“如此,老朽便在江夏,叨擾幾日,靜觀太守……如何攪動這天下風雲了。”
驚雷,已在許都炸響,隻是消息尚未傳開。而江夏城中,一顆不甘被命運擺布的心髒,正以前所未有的力度,劇烈搏動起來。
山雨欲來,風已滿樓。
而這一次,林凡決定,不再僅僅是被動地等待風雨降臨,而是要……乘風化龍,執掌乾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