雜役峰的日子如同上了發條的陀螺，在枯燥的勞役、基礎的修煉和簡單的飯食中飛速旋轉。每月初一發下的那點微薄例份，對於胃口極大又渴望快速提升的顧南來說，簡直是杯水車薪。他很快意識到，若想獲得更多資源，必須靠自己爭取。
    這一日，做完上午的劈柴活計，顧南在孫小空的咋呼提醒下，第一次踏入了外門弟子獲取貢獻點的唯一途徑——任務殿。
    與其說是“殿”，不如說是個稍大些的棚屋，比膳堂還要擁擠喧鬧。一麵巨大的木牆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木牌，上麵用朱砂寫著任務內容和要求獎勵。底下擠滿了灰衣弟子，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如同搶食的魚群，爭搶著那些相對輕鬆、獎勵又好的任務。
    “護送藥草前往山下坊市，需靈徒中期以上兩人，獎勵貢獻點十點！”
    “照料碧雲潭靈魚三日，需細心者，獎勵五點！”
    “收集赤練蛇蛻十張，獎勵八點！”
    叫喊聲、討價還價聲、任務木牌被摘下的劈啪聲混雜在一起，人聲鼎沸，熱火朝天。
    顧南擠在人群外圍，看得眼花繚亂。那些獎勵高、要求也高的任務，瞬間就被幾個氣息明顯強橫、拉幫結派的老弟子搶走。剩下的，多是些雞零狗碎、費時費力又獎勵極低的活兒。
    “嘿，南哥！快看那個！幫靈獸園清理糞便，獎勵三點！咱倆去不？”孫小空指著角落一塊木牌，眼睛放光。
    顧南嘴角抽了抽，默默移開目光。他雖然不怕髒累，但覺得這活兒…性價比似乎不太高。
    他的目光在任務牆上逡巡，最終停留在最下方一個無人問津、落滿灰塵的木牌上。
    “任務：清掃丹霞峰外圍煉丹廢渣堆放處。要求：徹底清理，運送至後山廢料坑。獎勵：貢獻點…十五點。”
    獎勵居然出奇的高！但顧南注意到，周圍所有弟子都對這塊牌子視而不見，甚至繞著走。他拉住旁邊一個正要離開的老弟子，客氣地問道：“這位師兄，請問那清理丹渣的任務，為何無人接取？”
    那老弟子用看傻子的眼神瞥了他一眼，嗤笑道：“新來的吧？那鬼地方，是人幹的活兒？丹渣堆了多少年了，各種廢料混雜，奇臭無比！而且有些廢渣還殘留著亂七八糟的藥性，聞多了頭暈眼花，甚至可能損傷經脈！那點貢獻點，買丹藥治傷都不夠！傻子才去！”
    原來如此。顧南恍然。但這獎勵對他而言，誘惑極大。他自恃有空靈體質，對能量感知敏銳，或許能避開那些有害殘留？而且，臭一點、累一點，對他這山裏孩子來說，算不得什麽。
    深吸一口氣，他擠上前，在一片詫異和幸災樂禍的目光中，伸手摘下了那塊“臭名昭著”的木牌。
    “嘖，真有不怕死的！”
    “哈哈，‘飯桶南’改行‘掏渣南’了！”
    “勇氣可嘉，勇氣可嘉啊！”
    顧南無視了這些議論，拿著木牌去櫃台登記。負責登記的老執事看了他一眼，搖搖頭，也沒多說什麽，隻是遞給他一個特製的厚布口罩和一副粗糙的手套。
    根據指示，顧南沿著一條偏僻小路走向丹霞峰後山。越靠近目的地，空氣中開始彌漫起一股難以形容的複雜氣味，辛辣、酸澀、焦臭…各種怪味混合，令人作嘔。即使戴著口罩，那味道也無孔不入。
    終於，他看到了一片被簡易籬笆圍起來的巨大窪地。裏麵堆積著如小山般的各種殘渣：漆黑的藥灰、五彩斑斕的結晶塊、黏糊糊的廢棄藥泥…許多地方還冒著淡淡的、顏色詭異的煙霧。這裏就是宗門煉丹師們傾倒失敗作品和廢料的地方。
    顧南歎了口氣，認命地拿起旁邊放著的鐵鍬和推車，開始了艱苦的清理工作。一鏟下去，各種怪味撲麵而來，熏得他頭暈眼花。他不得不時刻運轉靈核，保持頭腦清明，並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冒著詭異煙霧和靈光的地方。
    就在他幹得滿頭大汗，渾身沾滿汙穢之時，一個略帶驚訝的清脆聲音從身後響起：
    “咦？竟然真的有人接了這個任務？”
    顧南回頭，竟是南宮玥璃。她依舊一襲淡藍衣裙，亭亭玉立，與這汙穢不堪的環境形成了極致反差。她好奇地打量著顧南和那巨大的渣堆，秀眉微蹙：“此地廢渣混雜，許多藥性相衝，產生的穢氣於修煉無益，你倒是膽子大。”
    顧南連忙放下鐵鍬，行了一禮：“南宮師姐。弟子需要貢獻點，這任務獎勵尚可。”
    南宮玥璃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她看了看顧南狼狽卻認真的樣子，忽然微微一笑，走上前幾步，並未在意地上的汙穢，指著一處冒著淡紫色煙霧的渣堆道：“你倒是有趣。不過，清理時需得更小心些。你看那處，紫煙凝而不散，其中必有‘蝕心草’的殘渣，其氣毒性猛烈，沾染多了會損傷心神。”
    她又指向另一片呈現古怪膠質狀的銀白色殘渣：“那個，是‘銀霜露’提煉失敗後的產物，看似無害，實則寒氣內蘊，輕易觸碰恐凍傷經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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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隨口指點，將幾種常見有害廢渣的特征和危害一一道來，言語清晰，深入淺出。
    顧南聽得目瞪口呆，隨即大喜過望，連忙凝神記憶。空靈體質讓他對南宮玥璃描述的那些能量特征感知得格外清晰。這簡直是一堂生動的藥渣辨識課！
    “多謝師姐指點！”顧南由衷感激道。
    “無妨，”南宮玥璃擺擺手，笑容溫和，“體驗基層，也是修行一環。你能接此任務，心性倒是不錯…”她正說著，目光忽然被顧南身後吸引，語氣微頓。
    顧南順著她的目光回頭，隻見幾個身影正朝這邊走來。為首一人，身材高大，麵容帶著一股倨傲之氣，穿著雖然也是灰衣，但材質明顯更好，洗得也更幹淨，修為赫然達到了靈徒後期！他身後跟著兩個點頭哈腰的弟子，儼然一副跟班模樣。
    那為首少年看到南宮玥璃，眼中立刻閃過一抹熱切和驚豔，快步上前，恭敬行禮：“外門弟子趙虎，見過南宮師姐！”他語氣殷勤，與那日膳堂王師兄如出一轍。
    然而，當他目光掃過站在南宮玥璃身旁、渾身汙穢、拿著鐵鍬的顧南時，那抹熱切瞬間變成了毫不掩飾的輕蔑和厭惡，尤其是看到南宮玥璃似乎剛與這雜役說過話，一股莫名的嫉妒之火騰地升起。
    “哼！”趙虎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幾人聽清，“我當是誰，原來是我們雜役峰鼎鼎大名的‘掏渣南’啊！怎麽，劈柴的活兒幹膩了，跑來這汙穢之地掏垃圾了？也是，這種活兒，倒正適合你這種廢物雜役！”
    他身後的兩個跟班立刻發出一陣哄笑，極力附和：
    “虎哥說的是！這種地方，也就這種貨色願意來！”
    “渾身臭烘烘的，別汙了南宮師姐的眼！”
    惡毒的話語如同淬毒的釘子，狠狠砸來。南宮玥璃聞言，秀眉蹙起，臉上露出一絲不悅。
    顧南握著鐵鍬的手緊了緊，指甲幾乎嵌進掌心。他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了趙虎一眼，那眼神深處沒有絲毫怯懦，隻有一種冰冷的沉靜。但他終究什麽也沒說，隻是再次低下頭，仿佛默認了這些羞辱，轉身繼續一鏟一鏟地清理著那堆積如山的廢渣，將趙虎幾人徹底無視。
    他的沉默和無視，反而讓趙虎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憋悶感，臉色更加難看。他還想再說什麽，但見南宮玥璃臉色已然沉下，隻得狠狠瞪了顧南的背影一眼，悻悻地帶著跟班離開，臨走前還不忘對南宮玥璃擠出討好的笑容。
    南宮玥璃看著顧南那沉默而堅韌的背影，又看了看趾高氣揚離去的趙虎，輕輕搖了搖頭，眼中對顧南的欣賞卻多了幾分。她並未再多言，悄然離去。
    顧南對身後的紛擾充耳不聞，將所有情緒都壓抑下去，隻是專注地揮動著鐵鍬。汗水浸濕了衣衫，與汙漬混在一起，難聞的氣味不斷衝擊著鼻腔。
    一下，兩下，三下…
    忽然，鐵鍬似乎鏟到了什麽硬物，發出“喀”的一聲輕響。
    顧南動作一頓，小心地用鐵鍬撥開表麵那層黑乎乎的藥灰。隻見幾顆約莫指甲蓋大小、顏色暗淡、形狀不規則、表麵還沾著汙漬的硬塊混在渣滓中。它們看起來毫不起眼，與周圍的廢料無異。
    但顧南的空靈體質卻在此刻敏銳地捕捉到——這幾顆小硬塊上，竟然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卻異常精純的靈氣波動！遠比那劣質下品靈石要精純，甚至比他感受過的“聚氣散”還要凝聚！
    這是…未被完全提煉幹淨、就被當作廢渣丟棄的靈丹殘渣？！
    顧南的心髒猛地一跳！
    他迅速而隱蔽地左右張望了一下，確認無人注意，立刻不動聲色地將這幾顆不起眼的“垃圾”小心翼翼地撥拉到一邊，用腳輕輕踢進旁邊的推車角落，並用其他廢渣稍稍掩蓋。
    強壓下心中的激動，他麵上依舊是一副麻木疲憊、埋頭苦幹的樣子，但手中的鐵鍬揮動得卻更加有力了。
    原本以為隻是個苦差事，沒想到…竟藏著意外的機遇！
    這汙穢不堪的廢渣堆裏，或許還能淘出更多“寶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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