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請君入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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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邊剛泛起魚肚白,老金溝的鄂倫春獵人們就已經在阿坦布的仙人柱裏聚齊了。
    油燈昏黃的光線下,十幾張麵孔緊繃著,空氣中彌漫著鬆脂和火藥的氣味。
    郭春海把張鐵柱埋下的煤油瓶和字條放在樺樹皮上,沉聲道:他們打算今晚動手。
    阿坦布拿起煤油瓶,對著燈光看了看,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李富貴這是要趕盡殺絕啊。
    阿爸!烏娜吉急得直跺腳,咱們不能坐以待斃!
    托羅布地一拍大腿站起來:我帶人去半路截他們!
    坐下!阿坦布一聲厲喝,轉向郭春海,你怎麽看?
    郭春海深吸一口氣,手指在地圖上劃過:張鐵柱說李富貴要從西邊來。這裏——他點了點村外一處隘口,是必經之路,兩邊都是陡坡,最適合設伏。
    然後呢?阿坦布眯起眼睛。
    然後...郭春海眼中閃過一絲鋒芒,請君入甕。
    他詳細解釋了自己的計劃:先派人在隘口兩側埋伏,等李富貴的人馬進入伏擊圈後,用繩索和陷阱困住他們,再逼他們寫下縱火的罪證。
    不行!托羅布第一個反對,太麻煩了!直接開槍撂倒多痛快!
    糊塗!阿坦布瞪了他一眼,打死當官的,咱們全村都得陪葬!
    郭春海點點頭:要智取,不能蠻幹。他拿起一根細繩,用這個做絆索,再配合挖好的雪坑。不要用槍,用弓箭和木棍,打暈了再說。
    格帕欠撓撓頭:那煤油瓶咋辦?得讓他們自己承認才行啊。
    我有辦法。二愣子突然插話,眼睛亮晶晶的,俺小時候在屯裏見過民兵抓特務,用了個啥...對!假戲真做的法子!
    眾人聽得一頭霧水。二愣子比比劃劃地解釋:就是假裝成他們的人,套他們的話...
    郭春海恍然大悟:你是說,找人假扮張鐵柱?
    對對對!二愣子興奮地點頭,等他們拿出煤油瓶要放火時,咱們再一網打盡!
    阿坦布撚著胡子思索片刻,突然咧嘴笑了:好主意!托羅布,你個子跟張鐵柱差不多,你來扮他!
    托羅布不情不願地嘟囔了幾句,但最終還是答應了。眾人又商量了些細節,直到太陽升起才散會。
    一整天,老金溝表麵上風平浪靜,暗地裏卻緊鑼密鼓地準備著。婦女們照常做飯洗衣,孩子們在雪地裏玩耍,但每個成年男性都隨身藏著武器。郭春海和二愣子跟著阿坦布去隘口實地勘察,選定了最佳伏擊位置。
    在這兒挖坑。郭春海指著一處轉彎,他們走到這兒肯定會放慢速度。
    阿坦布點點頭,派了幾個年輕人去準備。陷阱很簡單——在積雪下挖個淺坑,裏麵插上削尖的木樁,再鋪上樹枝和雪偽裝。人踩上去不會受重傷,但足以讓馬匹失足。
    傍晚時分,一切準備就緒。托羅布換上了從張鐵柱身上扒下來的棉襖,還用炭灰把臉抹黑了點。烏娜吉給他纏上條紅圍巾,遠遠看去還真有幾分像張鐵柱。
    記住,郭春海叮囑道,看到李富貴的人來了,你就揮三下紅圍巾,然後引他們到村西頭那棵枯樹那兒。就說在那兒點火最合適。
    托羅布不耐煩地擺擺手:知道了!囉嗦!
    天色漸暗,獵人們各自就位。郭春海和二愣子埋伏在隘口東側的灌木叢裏,身上蓋著白布做偽裝。寒風刺骨,兩人的手腳很快就凍得發麻,但誰也不敢動一下。
    海哥,你緊張不?二愣子小聲問。
    郭春海輕輕搖頭,其實心跳如擂鼓。上輩子他活得窩窩囊囊,從未像現在這樣正麵硬剛過權勢人物。但這次不一樣,他有夥伴,有後盾,更重要的是——他有理!
    他突然按住二愣子的胳膊,來了!
    遠處傳來馬蹄聲和說話聲。透過灌木叢的縫隙,郭春海看到一隊人馬緩緩走來——打頭的是個穿呢子大衣的中年人,想必就是李富貴;後麵跟著五六個隨從,有的背著槍,有的拎著油桶。
    準備。郭春海悄聲說,手指扣上了扳機。
    李富貴一行人慢慢走進了伏擊圈。就在這時,托羅布假扮的張鐵柱從枯樹後轉出來,揮舞著紅圍巾:李主任!這邊!
    李富貴不疑有他,帶著人往枯樹方向走去。剛轉過彎,最前麵的馬匹突然一聲嘶鳴,前蹄陷進了偽裝的雪坑!騎馬的人摔了個狗吃屎,後麵的隊伍頓時亂作一團。
    動手!阿坦布一聲令下。
    霎時間,隘口兩側的灌木叢中射出十幾支箭,精準地釘在李富貴等人周圍的雪地上——這是警告射擊。與此同時,埋伏的獵人們齊聲呐喊,從四麵八方衝了出來。
    不許動!放下武器!
    李富貴嚇得麵如土色,差點從馬上栽下來。他的隨從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按倒在地,武器也被繳了。
    你...你們要幹什麽?李富貴聲音發顫,我是縣裏...
    知道你是誰!阿坦布大步上前,一把將他拽下馬,李副主任好大的官威啊,大老遠來我們鄂倫春村放火?
    李富貴臉色大變:胡說什麽!我...我是來檢查工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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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嗎?郭春海走上前,舉起那個煤油瓶,那這是啥?
    李富貴頓時語塞,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他的一個隨從突然掙紮著喊道:領導小心!有詐!那個不是張鐵柱!
    托羅布一把扯下紅圍巾,哈哈大笑:現在才發現?晚了!
    格帕欠和其他獵人已經把隨從們捆了起來,挨個搜身,果然又找出幾個煤油瓶和火柴。
    證據確鑿。郭春海冷冷地說,李副主任,你還有什麽話說?
    李富貴眼珠亂轉,突然指向一個隨從:都是他!是他慫恿我的!
    那隨從驚呆了:領導!明明是你...
    閉嘴!李富貴厲聲喝止,又轉向阿坦布,擠出一絲諂笑,老阿啊,這都是誤會...我回去一定嚴懲這些不法分子...
    阿坦布冷笑一聲,從懷裏掏出張紙:要我們放你也行,在這上麵簽字畫押。
    李富貴接過一看,是份認罪書,詳細記錄了他策劃縱火的事實。他的手抖得像篩糠:這...這...
    不簽?托羅布獰笑著舉起獵刀,那就按鄂倫春的規矩辦——砍根手指頭當教訓!
    李富貴差點尿褲子,連忙抓起筆簽了字,還按了手印。他的隨從們也被迫一一簽字畫押。
    還有,郭春海補充道,寫個保證書,保證以後不再找老金溝的麻煩,也不許張有德再找我們麻煩。
    李富貴哪敢不從?哆哆嗦嗦地又寫了一份保證書。
    阿坦布仔細檢查後,滿意地點點頭:行了,滾吧!記住,這些認罪書的副本我們已經藏好了。要是你敢報複...
    不敢不敢!李富貴頭搖得像撥浪鼓,我回去就把張有德那王八蛋撤職查辦!
    獵人們哄笑著把他們趕出了隘口。
    看著李富貴一行人狼狽逃竄的背影,二愣子樂得直拍大腿:解氣!真解氣!
    烏娜吉跑過來,興奮地抓住郭春海的胳膊:郭大哥!你們太厲害了!
    郭春海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是大家的功勞。他轉向阿坦布,接下來怎麽辦?李富貴會不會...
    他不敢。阿坦布胸有成竹,這種官兒最惜命。有了認罪書,他比咱們還怕事情鬧大呢!
    回到村裏,獵人們點燃篝火,拿出珍藏的烈酒慶祝勝利。烏娜吉和幾個姑娘跳起了歡快的舞蹈,托羅布和格帕欠則較起了酒量。二愣子很快就被灌得東倒西歪,摟著郭春海的脖子直嚷嚷:海哥!咱們...咱們終於不用躲了!
    郭春海笑著點頭,心裏卻明白事情不會這麽簡單結束。張有德在公社經營多年,不可能輕易倒台。但至少,他們現在有了喘息的機會。
    夜深了,歡慶的人群漸漸散去。郭春海扶著爛醉的二愣子回到仙人柱,剛安頓好這傻兄弟,門簾突然被掀開——是阿坦布。
    聊聊?老獵人手裏拎著個酒囊。
    兩人坐在火塘邊,沉默地喝了幾輪酒。阿坦布突然開口:你是個有腦子的,比托羅布那些愣頭青強多了。
    郭春海不知該如何接話,隻好又抿了口酒。
    烏娜吉喜歡你。阿坦布直截了當地說,你怎麽想?
    郭春海一口酒嗆在喉嚨裏,咳得滿臉通紅:我...我們...
    別緊張。阿坦布難得地笑了笑,鄂倫春人不像你們漢人那麽多彎彎繞。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直說。
    郭春海深吸一口氣:烏娜吉是個好姑娘,但我現在一無所有...
    屁話!阿坦布打斷他,你有本事,有膽識,還有我這個老丈人撐腰,怎麽叫一無所有?
    郭春海愣住了。他沒想到阿坦布這麽直接,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
    不急。阿坦布站起身,你好好想想。明天我帶你去個地方。
    送走阿坦布,郭春海躺在火塘邊,久久無法入睡。
    上輩子他因為毀容,從未想過成家的事。
    如今重活一世,竟然在鄂倫春部落裏遇到了這樣的緣分...
    窗外,一輪明月高懸,清冷的月光灑在雪地上,映出淡淡的藍。
    遠處傳來幾聲狼嚎,又很快歸於寂靜。
    郭春海聽著二愣子均勻的鼾聲,心裏前所未有地踏實。
    明天,將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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