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為愛築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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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老金溝籠罩在薄霧中,郭春海踩著露水走向屯東頭的空地。
昨夜下過一場小雨,泥土散發著潮濕的氣息。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在指間搓了搓——粘度適中,是打地基的好材料。
這麽早?阿坦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老人穿著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褂子,腰間別著把短柄斧,花白的胡子還沾著晨露。
郭春海站起身,指了指空地中央插著的幾根木棍:昨晚上畫的線,您看看合不合適。
阿坦布眯起眼睛,沿著木棍標出的痕跡走了一圈。那是棟三間房的輪廓,坐北朝南,門前留了片空地,按照鄂倫春人的習慣,將來要種些山丁子和稠李子。
東屋做婚房?老人用腳點了點最東邊的標記。
郭春海點點頭:盤個火炕,冬天暖和。他從兜裏掏出張皺巴巴的圖紙,場部技術科老周幫忙畫的,說是最新式的滿族火炕,省柴火。
阿坦布接過圖紙,粗糙的手指小心地撫過那些線條。雖然看不懂漢字標注,但老人對圖形有著獵人特有的敏銳:煙道這麽走...聰明!他突然抬頭,木料備好了?
二愣子今天從林場拉兩車紅鬆來。郭春海指向屯口的土路,磚瓦得等下周,趙衛國幫忙聯係的縣磚廠。
老人滿意地捋了捋胡子,突然轉身朝屯子裏喊了一嗓子。不一會兒,五六個鄂倫春漢子從各自的仙人柱裏鑽出來,有扛著斧頭的,有提著繩子的,還有個背著整套木匠工具——是半耳老人家的女婿,屯裏最好的木匠。
今天立架子!阿坦布用鄂倫春語宣布,眾人立刻忙碌起來。
郭春海想去幫忙,卻被老人攔住:你們上班的去上班。他指了指正在升起的太陽,房子的事交給我們。
烏娜吉端著個樺樹皮碗走過來,裏麵是冒著熱氣的肉粥。她今天穿著林場發的藍色工裝,頭發卻依然編成鄂倫春式的長辮,辮梢係著個小銅鈴,走起路來叮當作響。
吃吧。她把碗遞給郭春海,轉頭對父親說,阿爺,我把梁上掛的鹿肉都拿下來了,晌午燉上。
阿坦布點點頭,已經開始指揮眾人挖地基。郭春海三口兩口喝完粥,把碗還給烏娜吉:我下班早點回來。
不用。烏娜吉搖搖頭,阿爺說了,蓋房子是男人的事。她頓了頓,嘴角微微上揚,資料室今天盤點,我也得晚回。
二愣子的解放卡車轟鳴著駛來時,太陽已經爬上山頭。郭春海跳上車,看見車鬥裏除了紅鬆木料,還坐著托羅布和格帕欠——兩人都帶著工具,顯然是請了假來幫忙的。
趙副局長特批的!二愣子得意地晃了晃一張紙條,說是職工互助,不算曠工!
卡車駛過屯口的空地,郭春海看見阿坦布已經帶人挖出了齊膝深的地基溝。老人揮舞著鐵鍬的樣子,比實際年齡年輕了十歲不止。
路上,二愣子喋喋不休地講著林場的新聞——徐主任的案子牽扯出了更多人,連縣裏都驚動了;場部準備提拔一批年輕幹部,郭春海的名字在名單上;最重要的是,林業局剛下了文件,允許職工在自留地上建住房,麵積不超過六十平米。
六十平?托羅布皺眉,不夠住。
笨啊!二愣子拍了下方向盤,文件上寫的是不超過,又沒說必須小於!海哥那房子畫線我看了,少說八十平!
郭春海沒接話。重生前的記憶告訴他,1984年確實是林業係統住房政策最寬鬆的一年,到了1985年就開始收緊。這也是他急著現在動工的原因。
26號楞場今天格外安靜。老馬帶著工人們去山場運木材了,隻留下小張看場子。見卡車進來,小張一溜小跑過來:郭技術員!場部來電話,說您未婚妻...他瞥見車上的木料,突然改口,烏娜吉同誌被臨時借調到局裏了,下午才能回來。
郭春海點點頭,心裏卻有些疑惑——烏娜吉早上明明說要在資料室盤點。他讓二愣子卸下木料先回老金溝,自己則去工棚取檢驗工具。
工棚裏,老黃正往火爐裏添柴,見郭春海進來,神秘兮兮地湊過來:郭技術員,聽說您蓋房子呢?不等回答,老人就從床底下拖出個布包,我家祖傳的泥抹子,好用得很!
郭春海接過沉甸甸的鐵製抹子,手柄已經被磨得發亮,顯然有些年頭了。他剛要道謝,外麵突然傳來汽車喇叭聲。
一輛綠色吉普車停在楞場門口,車門打開,烏娜吉跳了下來——她今天沒穿工裝,而是換了身鄂倫春傳統服飾:靛藍色的長袍,腰間係著五彩絲帶,頭發上還別著幾朵新鮮的達子香花。
這是...郭春海愣住了。
烏娜吉的臉頰上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紅暈,這對於一向冷靜沉穩的她來說,是極為罕見的。她有些羞澀地說道:“阿爺讓我來接你回去。”說著,她用手指了指不遠處停著的一輛吉普車,“這是趙副局長特批的,說是……說是要‘立梁’。”
郭春海聽到“立梁”二字,心中頓時恍然大悟。在鄂倫春族的傳統習俗中,蓋房子時最重要的環節就是立梁儀式。這個儀式非常莊重,不僅要邀請全屯的人一同前來吃飯,還有一係列的祈福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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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連忙放下手中的工具,匆匆收拾了一下,然後跟著烏娜吉快步走向吉普車。當他走近時,發現開車的竟然是趙衛國。這小子今天也特意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衣裳,頭發梳理得油光水滑,顯得格外精神。
“海哥,我爸說了,今天就算你公差!”趙衛國一臉興奮地對郭春海說道,同時還神秘地眨了眨眼,“而且,後備箱裏還有好東西呢!”
吉普車一路疾馳,很快便抵達了老金溝。還沒到屯口,郭春海就遠遠地看到空地上已經聚集了許多人。人群的中央,地基上赫然立起了六根粗大的紅鬆柱子,阿坦布正帶領著幾個經驗豐富的老獵人,正忙著將一根鮮豔的紅布條係在最中間的那根柱子上。
看到吉普車駛來,人群像是被施了魔法一般,自動讓出了一條通道。阿坦布見狀,連忙向郭春海招手,高聲喊道:“來得正好!就等你了!”
郭春海被推到最前麵。中間那根主梁上不僅綁著紅布,還掛著弓箭、獵刀和一串銅鈴——這是鄂倫春人蓋房子的傳統,寓意新居主人狩獵豐收。
阿坦布遞過一把斧頭,第一斧得你砍。
郭春海接過斧頭,深吸一口氣。主梁兩端已經架好,隻差最後固定。他掄起斧頭,精準地砍在榫卯接合處,木屑飛濺。
眾人齊聲喝彩。
隨著斧頭落下,婦女們唱起了古老的建房歌,男人們則合力將主梁抬上屋頂。烏娜吉端著碗馬奶酒走過來,郭春海接過酒碗,先敬天地,再敬阿坦布,最後自己抿了一口,剩下的灑在房基四周——這是鄂倫春和漢族風俗的結合。
趙衛國從後備箱搬出兩箱北大倉白酒和幾條大前門香煙,引得眾人一陣歡呼。阿坦布樂得合不攏嘴,連聲說漢人親家夠意思。
夕陽西下時,新房子的框架已經立起來了。雖然還沒砌牆蓋瓦,但三間房的格局清晰可見。空地上支起了三口大鍋,燉著麅子肉、野豬肉和從林場帶來的鯉魚。酒過三巡,半耳老人搖著銅鈴唱起了祈福歌,年輕人們則圍著篝火跳起了傳統的鬥熊舞。
郭春海和烏娜吉被推到篝火中央。按照習俗,新人要在建房時跳第一支舞。烏娜吉的長辮在火光中飛舞,銅鈴隨著舞步叮當作響;郭春海雖然動作笨拙,但每一步都踏在鼓點上,引來陣陣喝彩。
好小子!阿坦布拍著大腿,跳舞跟打獵一樣,講究個穩準狠!
夜深了,酒席漸漸散去。郭春海幫著收拾完碗筷,獨自走到新房地基前。月光下,六根立柱像忠誠的衛士般挺立,主梁上的紅布條在夜風中輕輕飄動。
烏娜吉悄悄走過來,遞給他一碗醒酒湯:阿爺說,半個月就能完工。
郭春海接過碗,熱氣模糊了他的視線。重生前的記憶如潮水般湧來——在那個時空裏,他和烏娜吉直到九十年代還住在漏風的仙人柱裏,孩子出生時差點因為寒冷夭折...
怎麽哭了?烏娜吉驚訝地抬手,擦去他臉上的淚水。
郭春海搖搖頭,握住她的手:高興的。他望向月光下的新房框架,等牆砌好了,給你盤個大火炕,冬天再也不怕冷了。
遠處傳來夜鶯的啼叫,悠長而清脆。屯子裏的狗吠了幾聲,又歸於平靜。新房地基旁,一株野生的山丁子樹在月光下舒展著嫩芽,仿佛也在期待即將到來的新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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