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已經停了，密林裏霧氣彌漫，能見度不足二十米。
    趙大勇把金瘡藥敷在李大牛傷口上，鮮血立刻止住了。他正準備給李大牛包紮傷口，就聽見宋亮在高處喊：
    “連長！西北方向有動靜！”
    同為獵人的宋亮，不但槍法好，他的聽力也很出色。這也是為何趙大勇成立的狙擊手小組中，他是其中一個。
    王二虎立刻握緊步槍站起來。剛打完一場惡仗，他們子彈剩得不多，幸好從小鬼子身上收繳不少。否則，他們早已彈盡糧絕。
    宋亮後背也在流血，是與小鬼子拚刺刀時，被對方割了一刀。當然比起李大牛的傷勢，這算是小傷。
    趙大勇快速為李大牛包紮完傷口，失血過多的大牛臉慘白得可怕，更是連睜眼的力氣都快沒了。
    趙大勇管不了那麽多，對宋亮揮手，“亮子，你過來，我先為你處理一下傷口，二虎，你去放哨，敵人摸過來就用手雷招呼他們…”
    趙大勇很清楚，如果連宋亮也因失血過多而喪失戰鬥力，那他們就真的是砧板上的肉，任憑小鬼子切割了。
    用剩餘不多的金瘡粉為宋亮止血，包紮好他的傷口。趙大勇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馬上作出戰略安排：
    “亮子，你和二虎抬大牛往密林深處走。我在後麵引誘小鬼子往橫向走，我再甩掉他們去追趕你們…”
    趙大勇心裏清楚，他們隻有四個人，而且李大牛又受了嚴重的腿傷。如果繼續與小鬼子交戰，四人生還的機會等於零。
    這三人是他的第一批特戰隊成員，而且三人都是戰鬥好手好苗子，犧牲在這裏也太可惜了。
    要想保住他們，隻有撤退才是正確的選擇。敵我實力懸殊得暫避鋒芒。
    “連長，我們一起走吧？咱們人數太少了，再分散那就更被動了…”宋亮用懇求的目光望向趙大勇。
    “對，我也不讚成繼續分兵，咱們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王二虎憨憨地說道。
    宋亮和王二虎第一次違反趙大勇命令，兩人害怕連長為了救他們而犧牲自己。所以，兩人堅決不同意趙大勇的安排。
    趙大勇想了想，或許他們說得對，眾人一起撤離，路上也好有照應，所以他也就沒有堅持己見。
    “好吧！那我和亮子抬大牛，二虎，你準備警戒，我們快點離開這裏…”
    趙大勇調整了安排，自己和獵人相比，他選擇了王二虎。畢竟這小子在密林中是王者。
    “停！注意隱蔽，有腳步聲！還不止一個！”
    走在前麵的王二虎低聲喊道，聲音裏帶著少許的顫抖。
    趙大勇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前方的霧氣裏人影閃動。
    四人馬上在一處荊棘叢中隱藏起來。不一會兒，跑出來十幾個穿灰布軍裝的身影，領頭的人舉著駁殼槍，離近了才看清楚是師部偵察排的人！
    “自己人？”趙大勇內心嘀咕著，很快他已經看清了來人。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沒有開口呼喊。
    直到偵察排的戰士從他們身邊經過，確認不是鬼子偽裝。趙大勇才輕聲叫住領頭的偵察排長。
    “沈排長！”
    奔跑中的沈青聽到有人叫自己，馬上讓隊伍停了下來。當看清是趙大勇時，他立刻上前握手，
    “趙連長？可算找到你們了！”
    王二虎如釋重負，人差點坐地上。偵察排的人湧上來，關心地詢問王二虎三人的情況，更有戰士馬上接過擔架，小心翼翼地把李大牛抬上去。
    趙大勇攥著偵察排長的手，聲音頗為激動：“你們怎麽知道我們在這？”
    “全靠林默菲同誌！”沈青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她破譯了鬼子的電報，說你們被圍在這片山區，師部連夜讓我們過來接應。
    那姑娘厲害得很，連鬼子掃蕩的路線都算出來了，讓我們繞著鬼子的巡邏隊走，才沒耽誤事。”
    王二虎這才注意到，偵察排每個人身上都背著鼓鼓的背包，有人從包裏掏出幹糧和水壺遞過來。他咬了口硬邦邦的餅子，眼淚又差點掉下來——剛才還以為要交代在這山裏，現在嘴裏的餅子竟比啥都香。
    “鬼子還在附近搜，咱們得趕緊轉移。”趙大勇看了眼天色說道。
    “趙連長，那我們就撤，同誌們，往東南走有個廢棄的獵戶屋，能暫時落腳。”沈青馬上說道。
    隊伍剛走沒多遠，宋亮突然停下腳步，指著路邊一棵鬆樹：“那是我們給大偉做的記號。”樹幹上刻著個歪歪扭扭的“偉”字，他就在旁邊的山洞裏。
    趙大勇走過去，伸手摸了摸刻痕，指節都攥白了。偵察排的兵都沒說話，默默站成一排。排長敬了個禮：“等打跑鬼子，我們回來給他立塊碑。”
    雨後，山路卻更難走。王二虎幫著抬擔架，李大牛在上麵哼唧了兩聲，總算還有氣。宋亮後背的傷口滲出血，卻咬著牙跟在後麵，手裏的步槍始終攥得緊緊的。
    快到獵戶屋時，偵察排的尖兵突然打了個手勢。所有人立刻蹲下，王二虎聽見遠處傳來馬蹄聲——是鬼子的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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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排長，左邊有片矮樹叢！”王二虎壓低聲音，他打小在山裏轉，知道那片樹叢能藏人。偵察排的兵迅速把擔架抬進樹叢，其他人散開隱蔽。趙大勇攥著剛從偵察排拿的手榴彈，手指扣在引信上。
    馬蹄聲越來越近，能聽見鬼子用日語吆喝。王二虎透過樹葉縫看見三個騎兵從路邊經過，馬背上的歪把子機槍一晃一晃的。等騎兵走遠了，所有人都鬆了口氣，宋亮後背的繃帶又紅了一片，卻咧開嘴笑：“幸好沒被發現。”
    到獵戶屋時天已經擦黑。屋子不大，就一間房，牆角堆著幹草。偵察排的兵生起篝火，火光把每個人的臉映得通紅。有人煮了鍋野菜湯，王二虎端著搪瓷缸子，看著李大牛被喂了兩口湯，心裏踏實多了。
    趙大勇和排長蹲在火堆旁看地圖。排長用樹枝在地上畫：“林同誌說，鬼子明天會搜這片山，咱們得趁夜裏往南走，過了河就安全了。”他指了指地圖上的一條細線，“那河有座木橋，鬼子隻留了兩個哨兵。”
    王二虎湊過去看，突然想起啥：“我知道那橋！去年跟大偉去那邊砍柴，橋下有個洞，能藏人。”
    “好！”趙大勇拍了下他的肩膀，“等會兒你帶路，咱們摸過去。”！
    後半夜，隊伍悄悄出發，王二虎走在最前麵，腳底下輕得像貓。宋亮背著步槍跟在擔架旁，時不時彎腰扶一把抬擔架的兵。李大牛醒了一次，迷迷糊糊問：“大偉呢？”王二虎沒說話，隻是把他的手攥得更緊了。
    離木橋還有半裏地時，王二虎打了個停的手勢。他趴在地上聽了聽，抬起頭對趙大勇說：“橋那頭有動靜，不止兩個哨兵。”
    排長皺起眉：“難道鬼子加人了？”趙大勇想了想，讓偵察排的神槍手爬到樹上去看。神槍手下來後說：“橋邊有五個鬼子，還架了挺機槍。”
    “硬闖肯定不行。”趙大勇蹲下來，“二虎，你說的洞能藏幾個人？”
    “能藏三個。”王二虎說，“我和宋亮從洞裏摸過去，先解決機槍手。”宋亮立刻點頭：“我槍法準，保證一槍一個。”
    排長讓兩個偵察兵跟著他們，其他人在遠處接應。王二虎帶著宋亮摸到河邊，水剛沒過膝蓋，冰涼的河水浸得傷口生疼。到了橋洞下，他扒著石頭往外看，隻見機槍手正蹲在橋邊抽煙，火光一閃一閃的。
    “左邊那個歸我，右邊歸你。”宋亮把步槍架在石頭上，王二虎握緊了刺刀。等哨兵換崗的空當，宋亮扣動扳機，兩個機槍手同時倒下。橋邊的鬼子還沒反應過來，王二虎已經從洞裏鑽出去，刺刀捅進一個鬼子的腰。剩下的兩個鬼子想跑，被跟上來的偵察兵一槍一個撂倒。趙大勇帶著人趕緊過橋，剛到對岸，就聽見遠處傳來槍聲——是鬼子的巡邏隊趕來了。
    “快跑！”
    沈青喊著，所有人都加快了腳步。王二虎回頭看了眼木橋，月光下，那座橋像個沉默的影子。他想起大偉，想起剛才在橋洞下摸到的冰涼河水，突然覺得渾身都有了勁。
    天亮時，他們到了師部的臨時駐地。醫護兵把李大牛抬去救護所，宋亮也被送去包紮。
    王二虎站在院子裏，看見個穿藍布褂子的姑娘正跟參謀說話，梳著兩條辮子，手裏攥著電報底稿——這人正是林默菲。
    “你叫王二虎吧？”林默菲轉過頭，眼睛亮閃閃的，“趙連長說你立了大功。”王二虎臉一紅，撓撓頭：“嘿…林同誌，您好！”
    正說著，趙大勇走過來，肩膀上多了塊繃帶——過橋時被流彈擦到了。他拍著王二虎的背：“休息兩天，咱們還得回去。”
    王二虎點點頭。他知道，大偉還在那片山裏等著，他們遲早要回去，不光是為了立塊碑，更是為了把鬼子趕出這片土地。
    遠處傳來集合號聲，陽光透過雲層照下來，把每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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