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烈火不熄
字數:5027 加入書籤
原文再續。
雷震的傷養了半月,肩頭的槍傷雖已結痂,抬手時仍扯得筋骨發緊,後背被彈片劃開的創口,夜裏翻身都會滲出血跡。但烈火隊沒有時間等他痊愈,魯南的土地上,日軍的鐵蹄從不停歇。棗莊以北的薛城,一座嶄新的軍械庫在廢棄火車站的舊址上拔地而起,從青島港運來的山炮拆去木箱,機槍碼得齊整,彈藥箱堆成了小山,日軍正計劃沿津浦線南下,將這些殺人利器送往前線,增援徐州戰場。
消息是馬飛飛親自探得的,他派人送來一封染著墨香的信,字跡遒勁有力,隻寫了寥寥數語:“此庫若成,魯南必危,百姓無寧日,務必毀之。”
雷震捏著信紙,指腹摩挲著粗糙的麻紙,傷口的疼痛仿佛都淡了幾分。他掀開蓋在身上的破舊棉被,不顧身旁隊員勸阻,連夜敲響了臨時營地的銅盆。烈火隊在上次奇襲棗莊據點後,傷亡慘重,原本百餘人的隊伍,如今隻剩三十七人,每個人身上都帶著傷,有的斷了手指,有的瘸了腿,還有的胸口留著彈孔,呼吸時都帶著喘息。但聽到集合的信號,沒有一個人遲疑,借著微弱的油燈光,陸續聚集到山坳裏的空地上,眼神裏沒有絲毫退縮。
他們早已不是為了活命而戰。從被日軍強征入礦,看著兄弟們被活埋在坍塌的礦道,被日軍綁在礦柱上澆油焚燒,被饑餓和病痛折磨得倒在棚戶裏開始,他們活著的唯一意義,就是為死去的人討一個公道,讓那些侵略者血債血償。
隊伍出發的那天夜裏,天空陰沉得厲害,沒有星星,也沒有月亮,隻有呼嘯的山風刮過臉頰,帶著刺骨的寒意。雷震走在隊伍最前麵,腰間的熱劍並未出鞘,劍鞘卻隱隱透著一股灼熱的氣息,仿佛裏麵藏著一團永不熄滅的火焰。他身後,隊員們背著簡單的武器:二十根削得尖尖的木矛,木頭上還留著新鮮的木紋;十五把鏽跡斑斑的工兵鏟,是從廢棄礦場裏翻出來的,鏟刃依舊鋒利;還有三包用油紙仔細包裹的炸藥,兩捆雷管,這是他們僅有的重火力。沒有槍,沒有手榴彈,甚至連一張完整的薛城地圖都沒有,但他們熟悉魯南的每一寸土地,熟悉山林的走向,熟悉礦道的結構,更重要的是,他們心中燃燒著熊熊的仇恨,有著不怕死的魂。
薛城軍械庫的防備遠比想象中嚴密。庫房建在廢棄火車站旁,四周拉起了密密麻麻的鐵絲網,上麵掛著鈴鐺,稍有觸碰便會發出聲響。探照燈的光柱在庫區來回掃射,慘白的光線照亮了每一個角落,崗哨每隔五十步就有一個,個個端著步槍,警惕地盯著四周。五座庫房都是鋼筋水泥澆築而成,牆壁厚得超過一尺,尋常炸藥根本無法炸開。更棘手的是,庫區地下埋著電纜,一旦爆炸的衝擊波波及,就會觸發警報,三十裏外的日軍大隊很快就會趕來增援。
雷震蹲在百米外的窪地草叢裏,目光緊緊盯著那片燈火通明的庫區,一言不發。身後的隊員們也都沉默著,隻有粗重的呼吸聲在夜風中交織,每個人的眼神都死死鎖在目標上。過了許久,雷震才緩緩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咱們都是下過井的礦工,知道怎麽在堅硬的岩層裏打眼,知道怎麽讓炸藥在最關鍵的地方起爆。這五座庫房,在我眼裏,不過是五個大一點的礦洞。”
他伸出手指,指向庫區西側一處低矮的排水溝:“那底下是條暗渠,直通城外的河。當年修火車站的時候,工人們偷工減料,渠壁隻用磚砌的,沒加鋼筋,不結實。咱們從這裏進去,沿著暗渠摸到庫房底下,把炸藥埋在地基的承重柱下,用導火索串起來,一次性引爆,保證能把這五座庫房夷為平地。”
計劃定下來,行動就在子時開始。七名身手最敏捷的隊員先鑽進了排水溝,剩下的人在原地警戒。雷震親自帶隊斷後,他彎腰鑽進暗渠,一股惡臭撲麵而來,渠底的淤泥深及膝蓋,每走一步都要費很大的力氣,泥漿順著褲腿往上爬,冰涼刺骨。隊員們相互攙扶著,在黑暗中摸索前行,不敢發出一點聲響,隻有碎磚掉落進泥水裏的細微聲音,很快就被風聲掩蓋。
爬行百米後,終於到了庫區下方。他們拿出隨身攜帶的鋼釺,小心翼翼地鑿開渠頂的磚塊,動作輕柔而堅定,碎磚一塊塊落入泥水,沒有引起任何警覺。地基暴露在眼前,雷震親自操起鋼釺,在五座庫房的承重柱下方,分別鑿出一個深深的洞。他沒有用錘子,而是憑著手臂的力量,將炸藥一點點塞進洞裏,每一掌落下,掌心的溫度都將炸藥的引信微微烤熱,卻又恰好不會引爆——這是他得到熱劍之後,慢慢摸索出的本事,仿佛他的血液裏也流淌著火焰,與手中的劍融為一體。
導火索全部布設完畢,隊員們已經準備好沿原路撤退,雷震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他盯著那五包足以掀翻整片庫區的炸藥,眼神變得愈發堅定:“光炸了軍械庫還不夠。小鬼子明天還會逼著礦工們挖煤,礦場不會停,他們還會運來更多的武器,殺戮還會繼續。我們要讓他們知道,這魯南的土地上,反抗的火是燒不死的。”
本小章還未完,請點擊下一頁繼續閱讀後麵精彩內容!
他緩緩抽出熱劍,劍身一出鞘,便發出低沉的嗡鳴,像是遠處滾動的雷聲,在黑暗中回蕩。雷震將劍尖抵在地麵,緩緩下壓,劍鋒所過之處,堅硬的水泥地麵竟像被高溫融化的蠟一樣,慢慢化開,一道細長的溝壑從庫區邊緣蔓延而出,一直延伸到旁邊的鐵軌上。他以劍為筆,以自身內力催動劍中烈火,在大地上刻下八個字:
烈火不熄,血債血償
這八個字刻得深達半尺,邊緣被烈火烤得焦黑,仿佛是被天火焚燒過的痕跡,在黑暗中透著一股威嚴。刻完最後一筆,雷震收劍入鞘,額角的青筋突突直跳,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進腳下的泥水裏。這把熱劍雖與他心意相通,但每一次動用如此威力,都像是有無數根針在紮他的骨頭,疼得鑽心。
“走!”他低喝一聲,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隊員們不敢耽擱,迅速跟著他沿原路撤出暗渠,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三刻鍾後,導火索燃到了盡頭。
轟——!
五聲巨響幾乎在同一時間爆發,大地劇烈地顫抖起來,仿佛發生了地震。五座鋼筋水泥庫房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巨手從地下猛地拔起,然後轟然坍塌,揚起漫天塵土。巨大的火球衝天而起,將半邊夜空染成了赤紅,鐵皮、木箱、炮彈碎片被爆炸的氣浪掀飛,如同雨點般四散飛濺。鐵軌被硬生生掀飛數米遠,扭曲成了奇怪的形狀,而雷震刻下的那八個字,在火光的映照下清晰可見,宛如一道神聖的諭旨,震懾著每一個看到它的人。
三十裏外的日軍大隊聽到爆炸聲,立刻緊急集合,連夜趕往薛城。當他們趕到庫區時,看到的隻有一片狼藉的廢墟和燃燒的殘骸,空氣中彌漫著炸藥和焦糊的氣味。軍械庫的指揮官跪在焦土上,渾身顫抖,臉色慘白如紙。他不懂中文,卻被身邊的士兵指著地上的八個字,翻譯官戰戰兢兢地念出了意思。聽完之後,那指揮官嘴唇哆嗦著,半天說不出一句話,最後隻是喃喃道:“這不是人幹的……是火神在報複……”
消息很快傳到了馬飛飛那裏。他正站在山巔,望著北方薛城方向的火光,久久沒有說話。夜風吹動他的衣角,獵獵作響。良久,他轉身走進山間的密窟,那裏有一座簡陋的熔爐,爐火正旺。他取出一塊新采的赤銅礦,扔進熔爐裏,火焰瞬間躥起老高。他要為雷震鑄一副護臂,專門用來抵禦熱劍帶來的反噬之傷。鐵錘落下,叮當作響,在空曠的密窟裏回蕩,他一邊鍛打,一邊低聲自語:“你刻下的不是字,是檄文。從此,這魯南的每一寸土地,每一個百姓,都知道是誰在守護他們。”
而雷震並沒有回山。他帶著幸存的三十七名隊員,悄然潛回了棗莊礦區。他心裏清楚,日軍絕不會善罷甘休,軍械庫被毀,他們一定會展開瘋狂的報複,而礦區的百姓,將會是首當其衝的目標。他不能離開,他要守在這裏,守著那些還在礦下掙紮的同胞,守著這片浸染了兄弟們鮮血的土地。
果然,三日後,日軍封鎖了整個棗莊礦區,挨家挨戶地搜捕“暴徒同黨”,凡是有嫌疑的人,都被抓起來嚴刑拷打,礦區裏一片哀嚎。一名老礦工因為藏匿了烈火隊剩下的幾根炸藥引信,被日軍發現後,綁在礦柱上活活燒死。熊熊的火焰吞噬著老礦工的身體,他的慘叫聲響徹整個礦區,卻始終沒有說出烈火隊的任何消息。
雷震就藏在不遠處的廢棄棚戶裏,親眼目睹了這一幕。他的拳頭緊緊攥著,指甲深深嵌進掌心,鮮血順著指縫滴落,他卻渾然不覺。隊員們一個個紅著眼眶,想要衝出去拚命,都被雷震死死按住。他知道,現在衝出去,不僅救不了任何人,還會讓整個烈火隊陷入絕境,他們不能就這樣白白犧牲。
當夜,雷震讓隊員們留在營地,自己獨自一人潛入了日軍的營房。營房裏,日軍士兵們正在熟睡,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的降臨。雷震抽出熱劍,悄悄走到營房中央的鍋爐旁,將劍尖緩緩插入滾燙的鍋爐管道。熱劍的高溫瞬間傳遞到管道裏,鍋爐內的水汽急劇膨脹,片刻之後,一聲巨響,鍋爐轟然爆炸,滾燙的蒸汽如同猛獸般撕裂了整座營房。睡夢中的十餘名日軍來不及反應,就被高溫蒸汽活活燙死,化為一灘灘血霧。
營房的牆壁上,雷震用熱劍又刻下一行焦黑的字:
燒一人,焚一營
這一次,字跡依舊帶著烈火的溫度,透著一股決絕的狠厲。
消息傳開後,日軍士兵個個心驚膽戰,再也不敢輕易燒殺平民。他們怕了,怕那個神出鬼沒的雷震,怕他手中那把能噴火的劍,更怕那永不熄滅的烈火。
從此,雷震的名字不再隻是一個劍客的名號,他成了礦工們心中的火種,成了黑暗中不滅的光。有人說,在最深的礦道裏見過他,熱劍的光芒照亮了漆黑的通道,指引著迷路的礦工找到出口;有人說,在暴雨的夜裏見過他,雨水澆透了他的衣衫,他卻依舊佇立在山崗上,劍尖始終指向北方,仿佛在等待下一場戰鬥。
後來,馬飛飛在山巔為他立了一塊碑,碑上沒有刻生平,沒有記戰功,隻刻了四個字:
火在人間
石碑麵朝棗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地矗立在那裏。每逢雷雨之夜,碑身就會隱隱發紅,仿佛有一團烈火在裏麵燃燒,從未熄滅。
而雷震,依舊在行走。他走過魯南的山山水水,走過每一個被日軍踐踏的村莊,走過每一條漆黑的礦道。他的劍未曾冷卻,他心中的烈火未曾熄滅,他腳下的路,還很長很長。隻要還有一個侵略者留在這片土地上,他的戰鬥,就不會停止。
………
【未完待續】
喜歡馬飛飛傳奇請大家收藏:()馬飛飛傳奇書更新速度全網最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