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廠衛相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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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西城那家突然關張的"香遠閣"香料鋪前,淩雲鶴與裴遠勒馬駐足。鋪門緊鎖,簷角蛛網橫結,似是倉促離去留下的痕跡。裴遠上前扣門,回應他的隻有空洞的回響。
"大人,看來是得了風聲,提前遁走了。"裴遠沉聲道,手指拂過門板上尚未積塵的銅環。
淩雲鶴目光如炬,借著月色審視著門楣上那塊烏木匾額。"香遠閣"三字筆力遒勁,竟是當朝書法大家沈度的真跡。一個尋常香料鋪,何以能請動這般人物題寫匾額?
"破門。"淩雲鶴冷聲道。
裴遠運勁於掌,隻聽"哢嚓"一聲,門閂應聲而斷。鋪內陳設井然,各式香料分門別類,陳列在紫檀木多寶架上。然而淩雲鶴一眼便看出異常——那些標著名貴香料的錦盒,重量輕得可疑。
"搜。"淩雲鶴撚起一撮架上的沉香末,在指尖細細揉搓,"注意暗格密室。"
眾人分頭搜尋,很快便在櫃台下發現一道暗門。推開暗門,一條幽深的階梯通向地下。階梯兩側牆壁潮濕陰冷,隱約可見斑駁的血跡。
地下室內景象令人觸目驚心。正中擺著一張特製的鐵床,床上殘留著深褐色的汙漬。四周牆壁上掛滿了奇形怪狀的刀具、銀針,牆角堆著幾個半人高的陶甕,散發著刺鼻的藥味。
"大人,您看這個。"裴遠從角落撿起一本殘破的賬冊。
淩雲鶴接過賬冊,就著燭光翻閱。上麵密密麻麻記錄著各種藥材的采買記錄,其中數種正是配製迷魂香所需的原料。更令人心驚的是,賬冊最後幾頁,赫然記錄著數筆來自"內庫"的銀錢往來。
"內庫......"淩雲鶴眼神一凝。能動用內庫銀兩的,除了皇帝,便隻有......
突然,外麵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名侍衛踉蹌衝入:"大人,不好了!東廠的人把咱們圍了!"
淩雲鶴麵色一沉,快步走出地下室。隻見香料鋪外火光通明,數十名東廠番子手持鋼刀,將店鋪團團圍住。為首的是東廠理刑百戶孫德勝,此刻正陰惻惻地笑著。
"淩大人,深夜私闖民宅,所為何事啊?"孫德勝皮笑肉不笑地問道。
裴遠立即帶人護在淩雲鶴身前,手按刀柄:"孫百戶,我等奉旨查案,何來私闖之說?"
"奉旨?"孫德勝冷笑一聲,"咱家怎麽沒見到聖旨?依咱家看,淩大人莫不是借著查案之名,行構陷之實?"
話音剛落,街角又傳來一陣馬蹄聲。西廠提督汪直在一眾番子的簇擁下緩轡而來,麵上帶著似笑非笑的神情。
"喲,這麽熱鬧?"汪直掃視全場,最後目光落在孫德勝身上,"孫百戶,深更半夜的,帶著這麽多人圍堵朝廷命官,意欲何為啊?"
孫德勝臉色一變,強自鎮定道:"汪公公,此案東廠已經接手,還請西廠的弟兄不要插手。"
"接手?"汪直輕笑一聲,"咱家怎麽聽說,這案子是陛下親口交給淩大人的?孫百戶這是要抗旨?"
兩廠番子劍拔弩張,氣氛一觸即發。淩雲鶴冷眼旁觀,心中已然明了——這香料鋪牽扯重大,東西兩廠都在爭搶此案的掌控權。
"二位,"淩雲鶴緩緩開口,"此案關係重大,不如......"
話音未落,異變陡生!
一支冷箭破空而來,直取孫德勝咽喉!孫德勝反應極快,側身閃避,箭矢擦著他的脖頸飛過,釘在身後的門板上,箭尾猶在嗡嗡作響。
"有刺客!"不知誰喊了一聲,場麵頓時大亂。
東西兩廠的番子本就互相提防,此刻更是疑心對方暗下殺手。也不知是誰先拔了刀,轉眼間,兩撥人馬已經混戰在一起。
"保護大人!"裴遠大喝一聲,帶著侍衛將淩雲鶴護在中間。
刀光劍影中,淩雲鶴的目光卻始終鎖定在那支冷箭上。箭杆上刻著一個細小的龍形紋樣——正是"燭龍"的標記!
"住手!"淩雲鶴運足內力,聲震長街。
然而殺紅眼的番子們哪裏聽得進去?東廠的人認定西廠暗中下手,西廠的人則認為東廠賊喊捉賊。鋼刀砍入肉體的悶響、垂死的哀嚎、兵刃相交的鏗鏘聲,將整條街道變成了修羅場。
"大人,情況不妙。"裴遠低聲道,"再這樣下去,恐怕要出大亂子。"
淩雲鶴麵色凝重。他看得出,這場混戰絕非偶然。"燭龍"分明是要借刀殺人,讓東西兩廠自相殘殺!
突然,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一隊錦衣衛飛馳而來,為首的是錦衣衛指揮使朱驥。
"都給本官住手!"朱驥厲聲喝道,身後的錦衣衛立即上前分開了廝殺的人群。
混戰漸漸平息,街道上已是屍橫遍地。東西兩廠的番子各自退到一邊,互相怒目而視。
朱驥下馬走到淩雲鶴麵前,拱手道:"淩大人,陛下聽聞城中騷亂,特命下官前來查看。"
淩雲鶴還禮道:"有勞朱指揮使。方才有人暗放冷箭,挑撥兩廠關係,這才釀成慘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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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驥目光掃過滿地狼藉,眉頭緊鎖:"此事關係重大,還望淩大人與咱家一同入宮麵聖。"
"正該如此。"淩雲鶴點頭,又對裴遠低聲道,"你帶人守住這裏,任何人不得進出。"
"屬下明白。"
臨行前,淩雲鶴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支冷箭上。箭杆上的龍形紋樣在火光下若隱若現,仿佛在嘲笑著這場自相殘殺的鬧劇。
養心殿內,燭火通明。憲宗皇帝麵色鐵青地聽著朱驥的稟報。
"......雙方死傷共計三十七人,其中東廠二十一人,西廠十六人。"朱驥垂首稟道。
憲宗猛地一拍龍案:"混賬!堂堂廠衛,竟在京城街巷公然械鬥,成何體統!"
淩雲鶴上前一步:"陛下,此事另有隱情。臣在現場發現一支冷箭,箭杆上刻有"燭龍"標記。依臣之見,這是有人故意挑撥,意在讓廠衛自相殘殺。"
""燭龍"?"憲宗眼神一凝,"就是你在江淮發現的那個神秘組織?"
"正是。"淩雲鶴從袖中取出那支箭矢,"臣在香料鋪中發現了配製迷魂香的證據,更找到賬冊,證明此鋪與內庫有銀錢往來。"
憲宗接過箭矢,手指摩挲著上麵的龍形紋樣,麵色陰晴不定。良久,他才緩緩開口:"淩愛卿,此案就全權交由你負責。東西兩廠若再敢阻撓,朕定不輕饒!"
"臣領旨。"淩雲鶴躬身道,"隻是......臣需要一個人。"
"誰?"
"西廠提督,汪直。"淩雲鶴抬起頭,"此人看似玩世不恭,實則心思縝密。若能得他相助,此案必能早日水落石出。"
憲宗沉吟片刻:"準奏。不過淩愛卿要記住,汪直此人......不可全信。"
"臣明白。"
走出養心殿時,天邊已經泛起了魚肚白。朱驥與淩雲鶴並肩而行,低聲道:"淩大人,此事牽連甚廣,還望小心行事。"
淩雲鶴點了點頭:"多謝朱指揮使提醒。隻是......"
"隻是什麽?"
淩雲鶴望向漸漸亮起的天空,目光深邃:"我總覺得,這場廠衛相戕,僅僅是個開始。"燭龍"的真正目的,恐怕遠不止於此。"
晨光中,紫禁城的琉璃瓦泛著冷冽的光澤。淩雲鶴握緊了手中的玉骨扇,仿佛能感受到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醞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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