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最後的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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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的紫宸殿彌漫著前所未有的凝重,檀香從銅鶴香爐裏緩緩冒出,絲絲縷縷地升騰,卻壓不住空氣中的火藥味,那味道像一根無形的線,緊繃在每個人的心頭。文武百官列立兩側,官服的顏色按品級高低依次排列,像一道五彩的屏障,卻擋不住彼此眼中的緊張。連呼吸都放輕了,隻有銅壺滴漏的 “滴答” 聲在大殿裏回蕩,清晰得像在耳邊敲鼓,像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倒計時。
尉遲恭穿著一身嶄新的明光鎧,甲片是用最好的精鐵打造,在晨光中閃著冷硬的光,每一片甲片都被打磨得光滑如鏡,能映出人影。他手裏捧著個紫檀木托盤,托盤邊緣雕刻著繁複的纏枝蓮紋,上麵鋪著明黃色的綢緞,綢緞上放著一卷泛黃的紙 —— 那是玄武門近一個月的換班記錄,紙卷用紅繩係著,繩結打得一絲不苟。他邁著沉穩的步伐出列,每一步都踩在金磚的正中央,發出 “咚、咚” 的悶響,像敲在每個人的心上,讓人心頭發緊。
“陛下!” 尉遲恭單膝跪地,托盤高舉過頭頂,手臂肌肉線條分明,顯示出他常年習武的力量。“臣有鐵證呈上,紇幹承基篡改玄武門換班製度,意圖謀反!”
李世民的目光掃過那卷記錄,眼神深邃得像一潭古井,聲音低沉:“呈上來。”
高力士接過記錄,雙手捧著展開在案上。那是用麻紙裝訂的冊子,紙張厚實堅韌,每頁都蓋著禁軍的朱印,印泥顏色深淺不一,能看出是不同時日蓋上去的。尉遲恭走上前,用手指點著其中一頁,指尖的老繭與紙張摩擦發出 “沙沙” 聲:“陛下請看,自上月起,紇幹承基將換班時間從一刻鍾延長到兩刻鍾,還撤了外圍的巡邏隊。這意味著,有兩刻鍾的時間,玄武門的外側將處於無防備狀態,像一扇敞開的大門!”
他的指尖劃過 “三月初三” 那一行,那裏的墨跡格外濃重,紙頁邊緣都被墨水浸得發皺,顯然是後來添上去的,與前後工整的記錄格格不入。“尤其是這一日,換班時間竟標為‘三刻鍾’,還在旁邊用小字注明‘無需巡邏’。這哪裏是換班,分明是給外人留空子!三刻鍾,足夠一支精銳小隊從護城河摸到玄武門內側,再散開控製整個城樓了!”
殿內一片嘩然,官員們交頭接耳的聲音像炸開的鍋。吏部尚書劉文靜捋著胡須的手猛地一頓,花白的胡子簌簌發抖:“三刻鍾無巡邏?這簡直是視宮禁如無物!” 戶部侍郎則臉色煞白,手裏的笏板 “啪” 地掉在地上,他卻渾然不覺,隻是喃喃道:“三月初三…… 那不是……” 話未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拽了拽衣袖,慌忙閉上了嘴。
紇幹承基癱在地上,後背緊緊貼著冰冷的金磚,試圖汲取一絲涼意來壓製渾身的燥熱。他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卷換班記錄,瞳孔裏的恐懼像被放大的蛛網,密密麻麻地爬滿了整個眼白。那些被篡改的時間、被替換的名字,此刻都變成了索命的符咒,在他眼前盤旋飛舞。
尉遲恭又指向記錄上的守衛名單,那些名字旁邊都用蠅頭小楷標注著籍貫和所屬部隊,墨跡清淡卻清晰可辨:“陛下再看,這些守衛名義上是禁軍,實則都是東宮舊部!王魁是李承乾做太子前的伴讀,當年因鬥毆傷人被逐出東宮,如今卻出現在玄武門暗哨名單裏;王二狗是杜荷的遠房表侄,去年還在東宮馬廄當差;張彪更是東宮侍衛出身,上個月才被‘提拔’為禁軍什長…… 他們根本不是禁軍編製,是紇幹承基用空餉名額硬塞進守衛名單的!”
他每念出一個名字,就有一個官員倒吸一口涼氣。這些名字串聯起來,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將東宮與禁軍、與玄武門緊緊纏繞在一起,勒得人喘不過氣來。禮部尚書顫巍巍地出列:“陛下,若真是東宮舊部…… 那玄武門豈不成了……” 後麵的話他實在不敢說出口,隻是重重地叩了個頭,“臣請陛下徹查!”
李世民將所有證據攤開在案上,紫檀木的案麵幾乎被鋪滿。李傑的三份奏折按時間順序排列,墨跡從淺到深,像一步步走向深淵的腳印;尉遲恭的密報和換班記錄疊在一起,桑皮紙的粗糙與麻紙的堅韌形成鮮明對比;趙虎的供詞上還沾著幹涸的淚痕,指印邊緣的暈染顯示出按印時的顫抖;紇幹承基的竹牌則被高力士用錦緞托著,“天保九如” 四個字在晨光中閃著刺眼的光。
這些散落的拚圖,終於在晨光中拚出了完整的陰謀圖景:李承乾勾結紇幹承基,先用空餉名額安插東宮舊部進入禁軍,再篡改玄武門換班製度,將三月初三夜的守衛全換成心腹,並以 “天保九如” 為暗號;同時讓張彪采買硫磺、杜荷偷運甲胄,計劃在三月初三夜,以焚燒香皂工坊為號,趁西市大亂吸引全城注意力時,由紇幹承基打開玄武門,東宮侍衛穿著禁軍甲胄入宮逼宮,屆時裏應外合,一舉控製皇宮。
“好,好得很!” 李世民的聲音裏聽不出喜怒,卻讓每個人都感到了刺骨的寒意,仿佛殿內的地龍都驟然熄滅了。他的目光緩緩掃過殿內,從驚慌失措的官員到麵如死灰的紇幹承基,最後落在李傑身上。陽光透過窗欞照在李傑的青袍上,將那抹樸素的青色映得格外沉穩。“李傑,你說,該如何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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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傑出列,青袍在一眾五顏六色的官服中顯得格外樸素,卻透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定。他躬身行禮,動作標準而恭敬,袖口的皂角碎屑在晨光中閃爍:“臣請陛下按兵不動。”
此言一出,滿朝皆驚。尉遲恭猛地抬頭,頭盔的護耳 “哐當” 一聲撞在甲胄上:“李大人!此時不拿下他們,更待何時?難道要等他們打到皇宮裏來嗎?” 他的聲音像炸雷,震得殿梁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李傑卻沒有絲毫動搖,他抬眼看向李世民,目光坦然得像一汪清水:“陛下,尉遲將軍息怒。此時動手,隻能擒獲紇幹承基等小角色,卻無法將東宮的黨羽一網打盡。杜荷、王魁這些人還潛伏在暗處,李承乾也能以‘不知情’為由推脫罪責。”
他頓了頓,指尖輕輕拂過案上的換班記錄,那裏 “三月初三” 四個字的墨跡還帶著未幹的陰翳:“不如將計就計,三月初三夜,引蛇出洞。讓他們按照計劃行動,等火把點燃香皂工坊、東宮侍衛踏入玄武門的那一刻,再下令合圍。屆時人贓並獲,他們的陰謀徹底暴露在天下人麵前,無論是李承乾還是他背後的勢力,都無從抵賴。”
“屆時不僅能清剿東宮黨羽,更能讓天下人看清謀逆者的狼子野心,彰顯陛下的仁德與威嚴。” 李傑的聲音不高,卻字字珠璣,像一把精準的手術刀,剖開了眼前的迷霧,“隻有這樣,才能永絕後患。”
李世民沉默片刻,指尖在案上輕輕敲擊,發出 “篤、篤” 的聲響,節奏緩慢卻堅定。晨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將他眼角的皺紋和鬢邊的白發映照得格外清晰。他想起了當年的玄武門之變,也是這樣一場精心策劃的陰謀,也是這樣在沉默中做出的決定。隻是這一次,他從執行者變成了被背叛者,心境早已天翻地覆。
“準奏。” 李世民的聲音終於響起,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像一塊巨石投入深潭,瞬間壓下了所有的波瀾。“尉遲恭!”
“臣在!” 尉遲恭猛地起身,甲片碰撞發出的脆響震得人耳膜發麻。
“你即刻調動金吾衛,暗中布防玄武門和西市。玄武門內外要布三重暗哨,每哨配十名神射手,箭矢塗滿麻藥;西市周圍要清空三條街道,埋伏五百刀斧手,隻留香皂工坊周圍的商鋪正常營業,給他們留夠‘動手’的空間。記住,不得驚動任何人,尤其是東宮的眼線。”
“臣遵旨!” 尉遲恭單膝跪地,虎形銅印在腰間閃著寒光,“定不辱使命!”
“李傑!”
“臣在。”
“你繼續盯著香皂工坊,按計劃生產,該運的幹花油脂照常運,讓他們覺得一切盡在掌握。但要暗中更換倉庫,將易燃物移到西側空地,周圍挖好防火溝,再安排五十名工匠偽裝成學徒,屆時聽號令行動。”
“臣遵旨。” 李傑躬身應道,青袍的衣角在晨光中輕輕擺動。
“其餘人等,各司其職,不得妄議此事,若有泄密者,斬!” 李世民的目光如刀,掃過殿內的每一個人,官員們齊刷刷地叩首,金磚被撞得 “咚咚” 作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風暴擂鼓助威。
紇幹承基癱在地上,絕望地看著這一切。他知道,自己和李承乾的末日,真的要來了。那些精心策劃的陰謀、那些自以為天衣無縫的安排,如今都變成了捆住自己的枷鎖,越掙紮勒得越緊。
殿外的陽光越來越盛,透過窗欞照在案上的證據上,將那些墨跡、指印、印章都映得格外清晰。紫宸殿的檀香依舊嫋嫋,卻再也掩蓋不住空氣中那股越來越濃的硝煙味。一場決定大唐命運的風暴,正在三月初三的倒計時中,悄然醞釀。
而此時的東宮,李承乾正站在窗前,看著庭院裏含苞待放的桃花,手裏把玩著一枚玉佩。那玉佩上刻著 “天保九如” 四個字,是他親手送給紇幹承基的。他不知道,這枚象征著祝福的玉佩,即將變成送他上斷頭台的證物。遠處傳來巡邏禁軍的甲胄碰撞聲,他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仿佛已經看到了三月初三夜,自己登上九五之尊的寶座。
長安的晨霧漸漸散去,露出了這座古城雄偉的輪廓。朱雀大街上的行人往來如梭,西市的商鋪已經開門納客,香皂工坊的煙囪裏升起了嫋嫋炊煙,一切都顯得那麽平靜祥和。但在這平靜之下,暗流正在洶湧,隻待三月初三的夜幕降臨,便會掀起滔天巨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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