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3章 黔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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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世民閉了閉眼,長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下一片陰影。再睜開時,眼中的痛心和失望已經褪去,像潮水退去露出幹涸的河床,隻剩帝王的威嚴,那威嚴像萬年不化的寒冰,散發著刺骨的寒意,讓人不寒而栗。他深吸一口氣,仿佛要用這口氣壓下心中所有翻湧的情緒,那口氣在胸腔裏停留了很久,才緩緩吐出。聲音平靜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像從亙古傳來的判決:“李承乾謀逆,罪證確鑿,廢為庶人,流放黔州,永世不得回京。”
    這句話像一道驚雷,炸得李承乾渾身一僵,哭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人扼住了喉嚨。他猛地抬起頭,臉上還掛著淚珠和塵土,眼睛瞪得滾圓,瞳孔因為震驚而放大,裏麵充滿了驚恐和絕望,像看到了世界末日。“父皇…… 不要…… 兒臣知道錯了…… 兒臣再也不敢了…… 求您不要流放兒臣……” 他的聲音帶著哭腔,斷斷續續,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呻吟。
    他掙紮著想要撲向李世民,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可剛抬起手,就被旁邊的侍衛死死按住,侍衛的力氣很大,手指像鐵鉗一樣嵌進他的胳膊,讓他動彈不得。“父皇!兒臣是您的兒子啊!您不能這麽對我!” 他嘶吼著,聲音淒厲,像一頭瀕臨死亡的野獸在發出最後的哀嚎,“黔州那麽遠,那麽荒涼,那裏有瘴氣,有猛獸,兒臣去了會活不下去的!父皇!求您了!看在兒臣是您親生兒子的份上,饒了兒臣這一次吧!”
    李世民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那顫抖很輕,幾乎難以察覺,像微風拂過平靜的湖麵。他的目光落在李承乾那張布滿淚痕和絕望的臉上,心裏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隱隱作痛。可他最終還是沒有回頭,隻是揮了揮手,那隻手曾經無數次撫摸過李承乾的頭,此刻卻顯得那麽沉重。聲音疲憊不堪,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帶下去吧。”
    侍衛們架起還在瘋狂掙紮的李承乾,他的身體像一條離水的魚,扭動著,踢騰著。雙腳在金磚地上摩擦,發出刺耳的 “咯吱” 聲,像是在控訴著命運的不公。嘴裏不停地喊著:“父皇!兒臣錯了!兒臣想回家!兒臣想回東宮!那裏有兒臣最喜歡的梨花樹,兒臣還想和您一起在樹下下棋……”
    可回應他的,隻有禦書房沉重的關門聲,“砰” 的一聲,像一道無形的牆,將他與過去的一切徹底隔絕。那聲音在空曠的宮殿裏回蕩,也在李世民的心裏回蕩,久久不散。
    李承乾被拖走後,禦書房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連燭火燃燒的聲音都變得格外清晰。李世民獨自站在那裏,看著緊閉的門,仿佛還能聽到兒子淒厲的哭喊在耳邊回響。他的身體晃了晃,像被狂風襲擊的老樹,一口鮮血猛地從嘴角湧出,染紅了胸前的龍袍,那抹刺目的紅在明黃色的龍紋上迅速暈開,像極了宣紙上潑灑的朱砂,將盤踞的金龍染上了幾分猙獰。李世民踉蹌著扶住紫檀木案,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案上的玉鎮紙被撞得輕微晃動,發出細碎的聲響。他望著那片不斷擴大的血跡,恍惚間竟覺得那是多年前玄武門的血,順著時光的縫隙滲了過來,黏在他的衣襟上,再也洗不淨。
    內侍們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跪倒在地,額頭貼著冰涼的金磚,連大氣都不敢喘。“陛下!傳太醫!快傳太醫啊!” 為首的老內侍抖著嗓子高喊,聲音裏帶著哭腔。他在宮中侍奉了三十年,從未見過陛下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那口血像砸在他心上的巨石,讓他渾身發冷。
    李世民擺了擺手,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不必了。” 他抬手拭去嘴角的血跡,指腹沾染的溫熱觸感讓他猛地清醒 —— 他是大唐的天子,不能倒下。他深吸一口氣,將翻湧的氣血強行壓下,目光重新落回案上的《父子射獵圖》。畫上的血跡與先前的朱砂混在一起,將小男孩的總角染成了深褐色,像極了燒焦的麻繩。
    “把畫…… 收起來吧。” 他輕聲說,語氣裏聽不出喜怒。老內侍連忙爬起來,雙手捧著畫軸退到一旁,動作輕得像怕驚擾了什麽。禦書房裏再次陷入寂靜,隻有燭火偶爾爆出的火星,在牆上投下轉瞬即逝的光斑,像極了李承乾小時候追逐的螢火蟲。
    此時的宮道上,李承乾的哭喊已經變成了斷斷續續的嗚咽。他被侍衛拖拽著走過梨花樹下,光禿禿的枝椏在月光下張牙舞爪,像無數雙抓撓的手。他突然想起去年春天,父皇曾在這裏教他射箭,雪白的花瓣落在弓上,父皇笑著說:“我兒箭術精進,將來必能守護大唐的萬裏河山。” 那時的陽光暖融融的,落在身上像裹了層錦緞,可現在隻剩刺骨的寒風往骨頭縫裏鑽。
    “放開我…… 我要摘朵梨花……” 他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像夢囈。侍衛們麵無表情地加快了腳步,鐵鐐拖過青石板的聲音在空蕩的宮道上回蕩,驚飛了樹梢棲息的夜鳥。
    玄武門的血跡正在被清水衝刷。十幾個禁軍士兵提著木桶來回奔走,木勺舀起的水潑在地上,激起渾濁的水花。紅色的水流蜿蜒著穿過西市的牌坊,淌過賣胡餅的攤子前,攤主正用抹布擦拭案台,看到血水皺眉啐了口:“造孽喲。” 水流繼續向前,最終匯入便民皂坊前的排水溝,與皂角殘渣混在一起,泛著詭異的泡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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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皂坊的夥計小柱子正踮著腳往宮城方向張望,他手裏還攥著半塊沒賣完的胡椒皂,皂體上的花紋被體溫焐得有些模糊。看到禁軍押著囚車從街角轉過,他猛地跳起來,抓起掛在門楣上的銅鑼使勁敲響:“平叛啦!太子被抓啦!”
    “哐哐哐” 的鑼聲瞬間驚動了整條街。賣布的張掌櫃探出腦袋,釀酒的王二麻子搬著板凳站到門口,連蜷縮在牆角的乞丐都支起了耳朵。當囚車經過時,有人認出了李承乾淩亂的頭發,人群裏爆發出嗡嗡的議論:“真是太子爺?”“聽說他帶兵闖宮呢!”“造孽啊,好好的儲君不當……”
    李承乾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映出百姓們或好奇或鄙夷的臉。他突然看到人群裏有個婦人,懷裏抱著的孩子正把玩著塊司農皂,奶白的皂體在月光下泛著柔光。那場景像根針,刺破了他最後的尊嚴,他猛地低下頭,將臉埋進沾滿血汙的囚服裏,肩膀劇烈地顫抖起來。
    工坊頂樓的李傑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扶著雕花木欄,指尖劃過冰涼的木頭紋理。樓下的歡呼聲、鑼聲、議論聲像潮水般湧上來,卻衝不散他眼底的平靜。他知道這場鬧劇該落幕了,從李承乾火燒胡椒園那天起,結局就早已寫好。
    【係統提示:平定叛亂,解鎖 “火藥配方初級版”。】
    淡藍色的光屏在眼前亮起,配方上的硝石、硫磺、木炭比例清晰可見。李傑的指尖在光屏上輕輕點過,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弧度。這不是結束,而是開始。他轉身下樓,木樓梯在腳下發出 “吱呀” 的輕響,像在為即將到來的變革伴奏。
    回到工坊後院,工匠們正圍著新出爐的香皂忙碌,蒸騰的熱氣裏彌漫著濃鬱的桂花香氣。一個絡腮胡工匠舉著塊皂坯大喊:“李大人快看!這次的起沫更多了!” 李傑走過去拿起皂坯,溫潤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仿佛能握住大唐未來的溫度。
    “通知下去,” 他揚聲說道,聲音不大卻清晰有力,“明日起,加開三個皂窯,咱們的香皂,要賣到嶺南去。” 工匠們歡呼起來,此起彼伏的應答聲震得窗紙都在顫。
    此時的太極殿禦書房,李世民正望著窗外的月光發呆。老內侍端來的湯藥在案上冒著熱氣,褐色的藥汁裏浮沉著幾粒枸杞,像沉在水底的星子。他想起李承乾小時候怕苦,喝藥時總要先吃三顆蜜餞,那時的蜜餞是江南進貢的青梅,酸中帶甜,像極了少年時的光陰。
    “陛下,該吃藥了。” 老內侍輕聲提醒。李世民搖搖頭,目光落在案上的奏折上,那是李傑呈上來的《漕運改良策》,字跡工整有力,字裏行間都是對民生的考量。他拿起朱筆,在奏折上批下 “準奏” 二字,朱砂落在紙上,像極了剛才咳出的血,卻帶著截然不同的意味。
    夜漸漸深了,長安城的燈火次第熄滅,隻有皇城的角樓還亮著燈籠,像守護城池的眼睛。囚車已經駛出明德門,車輪碾過護城河的石橋,發出沉悶的聲響。李承乾蜷縮在囚車裏,透過木板的縫隙望著越來越遠的宮城,那裏曾有他的東宮,他的梨花樹,他的父皇,可現在都成了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黔州的路還很長,長到足以磨掉一個太子所有的驕傲。而長安的夜還很短,短到不足以讓李世民撫平心口的傷痕。但無論如何,天總會亮的。當第一縷陽光越過終南山,照在便民皂坊的煙囪上時,新的香皂已經入模,新的變革正在醞釀,大唐的齒輪,正沿著曆史的軌跡,緩緩向前滾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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