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4章 抱著孩子的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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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刑部大牢外的青石板路被昨夜的雨水衝刷得發亮,縫隙裏積著的水窪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像一塊塊破碎的鏡子。風卷著潮濕的氣息掠過巷口,卷起幾片枯黃的落葉,打著旋兒撞在斑駁的牆麵上,發出細碎的聲響。司庫的妻子趙氏抱著三歲的小兒子狗剩,跪在冰冷的地上已經整整半個時辰。
    她身上那件靛藍色的粗布襦裙是去年過冬時新做的,如今卻沾滿了泥汙,裙擺被雨水泡得發脹,沉甸甸地貼在瘦弱的腿上,勾勒出嶙峋的骨骼形狀。發髻早就散了,枯黃的頭發像一蓬被狂風蹂躪過的亂草,沾著草屑和塵土,幾縷濕發黏在蒼白的臉頰上,混著不斷湧出的淚水往下淌,在下巴上匯成細小的水流,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三歲的狗剩被母親緊緊摟在懷裏,小腦袋不安地靠在趙氏的肩膀上,一雙烏溜溜的大眼睛裏滿是恐懼。他穿著件打滿補丁的小襖,袖口磨破了邊,露出裏麵泛黃的棉絮,那是用司庫穿過的舊襖改做的。小家夥大概是凍壞了,小身子不停地發抖,牙齒咬著根凍得發硬的手指,時不時抽噎一下,眼神怯怯地望著周圍那些身著明光鎧的金吾衛,他們腰間的橫刀在陰沉的天色下閃著冷光,像一頭頭蓄勢待發的猛獸。
    趙氏的額頭已經磕得青腫,鼓起一個鴿子蛋大小的紫包,邊緣滲著血絲。她每磕一次頭,“咚” 的一聲悶響就會在寂靜的巷子裏回蕩,像錘子敲在每個人的心上,震得人耳膜發顫。“大人開恩啊!求求您開恩!” 她的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喉嚨裏像塞了團燒紅的棉花,每說一個字都帶著撕裂般的疼痛,脖頸上的青筋因用力而微微凸起,“我當家的隻是個管賬的小吏,在東宮司庫房裏抄了二十多年的賬,他什麽都不知道啊!都是太子殿下指使的!他是被逼迫的啊!”
    她猛地抬起頭,露出一張憔悴不堪的臉。原本清秀的五官此刻擠在一起,因為長時間哭泣而紅腫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像兩隻浸在血水裏的核桃。嘴唇幹裂起皮,嘴角還沾著泥土,那是剛才磕頭時蹭到的。她望著站在麵前的金吾衛校尉,眼神裏充滿了哀求,像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死死地不肯鬆開。
    校尉穿著一身明光鎧,鎧甲上的水珠還沒幹,在陰沉的天色下泛著冷光,水珠順著甲片的縫隙往下滴,落在青石板上發出 “滴答” 的聲響。他皺著眉,濃密的眉毛擰成一個疙瘩,眼神複雜地看著跪在地上的母子。他的手按在腰間的橫刀上,指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鯊魚皮刀鞘上的銅環隨著他的呼吸輕輕晃動。他何嚐不知道這其中的無奈,可律法就是律法,容不得半點私情。他家裏也有妻兒,妻子賢惠,擅長做他愛吃的胡餅,兒子剛滿五歲,活潑可愛,額頭上有個和他一樣的旋兒。每次出任務前,兒子總會拽著他的衣角,奶聲奶氣地讓他早點回家,還會把自己攢的糖塊塞進他的口袋。想到這裏,他的心像被什麽東西揪了一下,泛起一陣酸楚,眼眶微微發熱。
    趙氏見校尉沒有反應,哭得更厲害了,哭聲像被掐住脖子的貓,淒厲而絕望。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麽,顫抖著從懷裏掏出一個平安鎖。那平安鎖是用黃銅打造的,邊緣已經被磨得光滑圓潤,上麵刻著的 “長命百歲” 四個字也有些模糊,隻是此刻沾滿了汗水和泥土,失去了往日的光澤。這是狗剩滿月時,司庫攥著攢了三個月的月錢,請西市最好的銀匠打造的,雖然不是什麽貴重東西,卻是夫妻倆對孩子的全部期盼,平日裏都小心翼翼地收在樟木箱裏,隻有逢年過節才拿出來給孩子戴上。
    “大人您看,” 趙氏把平安鎖舉到校尉麵前,手臂因為激動而劇烈顫抖,聲音帶著濃重的哭腔,“這是孩子的長命鎖,他還這麽小,連話都說不利索,不懂事啊!求您看在孩子的份上,饒他一命吧!我給您磕頭了!” 她說著,又要往地上磕頭,額頭距離青石板隻有寸許。
    校尉趕緊別過臉,不敢再看她那雙絕望的眼睛,生怕自己再看下去,會忍不住心軟。他從軍二十多年,見過戰場上的屍山血海,也審過窮凶極惡的罪犯,可麵對這樣一雙充滿絕望的母親的眼睛,他還是感到一陣無力。“起來吧,”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像是剛打完一場硬仗,“謀逆是大罪,株連九族。這是武德年間就定下的規矩,陛下也改不了。”
    “不!不可能!” 趙氏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氣,猛地癱坐在地上,屁股撞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疼得她齜牙咧嘴,卻渾然不覺。懷裏的狗剩被這突如其來的動靜嚇得 “哇” 地一聲哭了出來,哭聲響亮而尖銳,像一把錐子,刺得人心裏發慌。“我當家的是冤枉的!他對陛下忠心耿耿,去年陛下南巡,他還熬夜給禦膳房盤點食材賬目,怎麽可能謀逆啊!大人您再查查,再查查好不好?” 她突然伸出手,死死抓住校尉的褲腿,指甲幾乎要嵌進布料裏,留下幾道深深的白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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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尉歎了口氣,那聲歎息裏充滿了無奈和沉重。他用力掙脫開她的手,褲腿上留下了幾個黑手印。“我也無能為力,” 他揮了揮手,對旁邊的兩個士兵說,“帶下去。”
    兩個士兵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趙氏。他們的動作算不上粗暴,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趙氏拚命掙紮著,雙腳在青石板上蹬出刺耳的聲響,哭喊著:“放開我!我要見我當家的!你們不能這樣對我們!他是冤枉的啊!” 狗剩嚇得大哭,小手不停地揮舞著,想要去抓父親的衣角,卻隻抓到一片虛空,小臉上沾滿了淚水和鼻涕。他的哭聲撕心裂肺,像一把鈍刀,在每個人的心上反複切割。
    趙氏被士兵拖拽著往大牢裏走,她的雙腳在青石板上拖出兩道淺淺的痕跡。她不停地回頭望著校尉,眼神裏充滿了絕望和不甘,像一頭即將被送入屠宰場的母獸。“大人!求求您了!看在孩子的份上……” 她的聲音越來越遠,最後被淹沒在大牢厚重的鐵門之後,隻留下那撕心裂肺的哭喊聲在巷子裏回蕩,久久不散。
    校尉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雙手曾經握過刀,殺過敵,砍下過突厥人的頭顱,此刻卻有些顫抖。他想起了自己的兒子,要是有一天自己出了什麽事,妻兒會不會也像這樣無助?他搖了搖頭,試圖驅散這些想法,可腦海裏趙氏那雙絕望的眼睛卻揮之不去。律法無情,他作為金吾衛校尉,必須執行命令,不能有絲毫動搖,否則就是對陛下的不忠,對大唐的不敬。
    天空又開始下起小雨,淅淅瀝瀝的,像無數根細針,紮在人的臉上。雨水打在鎧甲上發出 “滴答滴答” 的聲響,匯成一股水流,順著甲片往下淌。校尉抬頭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冰冷的空氣鑽進肺裏,像要把五髒六腑都凍住,仿佛這樣就能把心裏的那份酸楚和無奈全都吸進去。他轉身朝著大牢走去,腳步沉重得像灌了鉛,每走一步,鎧甲都會發出沉悶的碰撞聲,在寂靜的巷子裏顯得格外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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