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胡商的供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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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部大牢的石壁滲著寒氣,像無數根冰針鑽進骨髓。賽義德被關在最深處的囚室裏,潮濕的稻草堆散發著黴味,與他身上的汗臭、血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作嘔的氣息。鐵鏈鎖著他的腳踝,每動一下都發出 “嘩啦” 的聲響,在空曠的牢房裏回蕩,像是在為他的罪行倒計時。
他的波斯錦袍原本繡著金線纏枝紋,此刻卻被汙泥和血漬浸透,破爛的袖口耷拉著,露出胳膊上青紫的傷痕 —— 那是獄卒用藤條抽出來的,縱橫交錯,像一張醜陋的網。肥碩的臉上布滿了細密的傷口,左邊顴骨高高腫起,把眼睛擠成了一條縫,那是昨夜 “審問” 時留下的印記。
“我說…… 我全說……” 賽義德的聲音嘶啞得像破鑼,喉嚨裏像是卡著沙子,每說一個字都牽扯著頜骨的傷口,疼得他齜牙咧嘴,冷汗順著鬢角往下淌,在滿是汙垢的臉上衝出兩道白痕。他知道,再硬撐下去,那些獄卒有的是辦法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烙鐵、夾棍、灌辣椒水,光是想想就讓他渾身發抖。
這個曾經在長安西市呼風喚雨的胡商,上個月還在波斯邸宴請賓客,用琉璃盞喝著西域葡萄酒,身邊圍著獻媚的牙人。而此刻,他像一條喪家之犬,蜷縮在稻草堆裏,隻想保住自己的性命。
獄卒端來一盞油燈,昏黃的燈光忽明忽暗,照亮了賽義德恐懼的臉。他的眼球布滿血絲,瞳孔因恐懼而放大,看著獄卒手裏那卷空白的供詞紙,嘴唇哆嗦著,像是有隻無形的手在扼住他的喉嚨。
“阿裏木,他在醴泉坊有個香料鋪,地窖裏藏著至少三百塊皂……” 賽義德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個字都像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他的香料鋪後牆有塊鬆動的青石板,掀開就是地窖,皂塊都藏在檀香木箱子裏,上麵蓋著印度胡椒……”
獄卒握著狼毫筆,筆尖在紙上劃過,發出 “沙沙” 的聲響,像在給這些胡商寫下死亡判決書。墨汁滴在紙上,暈開一個個小黑點,像是濺落的血珠。
“伊布拉欣,他經常用駱駝隊運皮毛,其實夾層裏全是皂……” 賽義德咽了口唾沫,喉結滾動著,“他的駱駝鞍子是特製的,底板能拆開,皂塊用油紙包著,外麵裹著羊毛氈,聞不出味道…… 上次他給突厥送了八百塊,光是差價就賺了兩千貫……”
他越說越興奮,仿佛這樣就能減輕自己的罪責。到最後甚至連誰喜歡克扣突厥人的差價、誰在交易時偷偷多拿了幾塊皂、誰把次品混在貢品裏賣,都交代得一清二楚,連三年前穆薩用一塊裂了縫的皂換了突厥人一把鑲金彎刀的小事都沒放過。
消息很快傳到金吾衛,趙虎拿著賽義德的供詞,手指在 “三百塊皂”“八百塊” 的字樣上重重敲擊著。他穿著亮銀色的鎧甲,甲片在晨光下閃著冷光,腰間的橫刀鞘上鑲嵌著銅製獸首,張口露齒,像是要吞噬一切。
“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趙虎站在隊伍前麵,聲音洪亮如鍾,震得旁邊的旗杆嗡嗡作響,“根據供詞,全城搜捕這些胡商,一個都不能放過!尤其是他們的地窖,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找出來!記住,動作要快,別讓他們跑了或毀了證據!”
士兵們齊聲應和,甲胄碰撞聲連成一片,像滾滾驚雷。他們分成十隊,像一張大網撒向長安城的各個角落。
醴泉坊的阿裏木香料鋪最先被抄。當士兵們撞開雕花木門時,阿裏木正拿著小秤稱安息香,看到衝進來的金吾衛,手裏的秤砣 “哐當” 一聲掉在地上,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你們…… 你們幹什麽?我是合法商人!” 阿裏木後退著,撞到了身後的貨架,一瓶玫瑰精油摔在地上,紫紅色的液體濺了他一褲腿。
趙虎一腳踹開地窖入口的石板,一股濃鬱的皂香混合著檀香撲麵而來,嗆得人鼻子發癢。三百多塊纏枝蓮皂整整齊齊地碼在香料堆裏,金箔在昏暗的光線下閃著微光,與周圍的胡椒、乳香形成詭異的搭配。
阿裏木被按在地上時,還在拚命掙紮,絲綢長袍的袖子被扯破,露出手腕上的玉鐲:“我是冤枉的!是賽義德逼我的!他說要是不幫忙,就燒了我的鋪子!”
緊接著,布政坊的伊布拉欣皮毛行也被搜查。士兵們用刀切開一捆捆看似普通的羊皮,裏麵果然藏著用油紙包裹的香皂,數量竟有五百多塊。伊布拉欣嚇得癱倒在地,錦緞馬甲敞開著,露出圓滾滾的肚皮,褲腳濕了一片,一股騷臭味彌漫開來 —— 他竟然嚇得尿了褲子。
就這樣,金吾衛順藤摸瓜,在短短三天內抄沒了二十個地窖。平康坊的珠寶店地窖裏,香皂藏在嵌寶石的首飾盒下麵;西市的胡餅鋪灶台下麵,竟砌著暗格,裏麵碼著一百多塊皂;連崇業坊的妓院裏,老鴇都在床板夾層藏了幾十塊,說是給突厥來的貴客 “添趣”。
最後清點下來,共繳獲香皂五千塊,還有大量的交易賬冊和金銀珠寶,涉案金額高達兩萬貫。當趙虎看著清點出來的清單時,不由得咋舌:“乖乖,這麽多錢,夠咱們金吾衛三年的軍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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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一塊繳獲的香皂,用手指拂過上麵的纏枝蓮紋,花瓣的弧度圓潤流暢,蓮心的 “武” 字刻得極深,和宸妃香肆的貢品皂一模一樣。“怪不得賽義德說‘可汗的寵妃點名要纏枝蓮紋’,” 趙虎嘖嘖稱奇,“原來突厥貴族都用這皂洗漱,真是奢侈!”
他很難想象,一塊小小的香皂,竟然能讓這些草原上的蠻夷如此癡迷。據說突厥可汗的寵妃每天要用三塊皂,早上洗臉,中午沐浴,晚上還要用來熏衣,為此不惜用十匹好馬換一塊 —— 這簡直比黃金還金貴。
這些供詞和繳獲的贓物被整理成冊,用明黃色的錦緞包著,送到了李世民的禦書房。李世民坐在龍椅上,手裏轉動著羊脂玉扳指,一頁頁地翻看。他的手指修長,指甲修剪得整齊圓潤,劃過紙麵時沒有一絲聲響。
當看到 “可汗寵妃”“點名要纏枝蓮紋” 等字眼時,他的手指在紙上停頓了一下,扳指轉動的速度慢了半拍。陽光透過窗欞照在他臉上,一半明亮一半陰暗,讓人看不清表情。
最後,他在冊子的末尾提筆寫下 “斬首示眾” 四個字。狼毫筆飽蘸濃墨,筆鋒淩厲,力透紙背,最後一筆拉得很長,像一道血痕。這四個字像一把利劍,宣告了這些走私胡商的末日。
但自始至終,他對供詞中隱約提到的 “宸妃” 二字絕口不提,仿佛那些字眼根本不存在。甚至在趙虎匯報時特意提到 “所有香皂均為宸妃香肆樣式”,他也隻是淡淡地 “嗯” 了一聲,轉而問起西市的稅收情況。
王德站在一旁,將這一切看在眼裏,心裏暗暗佩服。陛下這是在給武媚娘傳遞一個信號:“朕護著你,但你得懂規矩,不能再肆意妄為。” 這次的斬首示眾,既是對走私者的懲罰,也是對武媚娘的敲打,讓她知道什麽該做,什麽不該做。
三日後,長安城的刑場上人頭攢動。十幾個胡商被押了上來,脖子上都插著亡命牌,上麵用朱筆寫著他們的名字和罪行。賽義德排在最前麵,他的頭發被剃得亂七八糟,原本肥胖的身體瘦了一大圈,袍子套在身上像個麻袋。
圍觀的百姓們擠得水泄不通,有的扔爛菜葉,有的罵罵咧咧。“這些奸商!竟敢通敵!”“活該!讓他們貪財!”“陛下英明!”
隨著監斬官一聲令下,劊子手手起刀落,鮮血濺了一地,染紅了刑場的黃土。賽義德的人頭滾落在地,眼睛還圓睜著,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麽死了。
而在宸妃宮內,武媚娘正坐在窗前,手裏拿著一本《詩經》,目光卻落在窗外的梧桐樹上。樹上的葉子被風吹得沙沙響,像在訴說著什麽。當聽到外麵傳來的歡呼聲時,她知道,那些胡商被處決了。
她輕輕合上詩集,封麵的金線在陽光下閃了閃。嘴角勾起一抹複雜的笑容,有慶幸,有警惕,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狠厲。她明白李世民的用意,這是在給她一個警告,也是在給她一個台階下。
“看來,是該收斂一點了。” 武媚娘喃喃自語,指尖劃過冰涼的窗欞。她知道,李世民雖然護著她,但如果她做得太過分,觸及了皇帝的底線,就算是寵妃,也一樣會被舍棄。這場走私風波,讓她深刻地認識到,在這深宮裏,無論做什麽都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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