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城門遭冷硬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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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川河的水汽順著官道蔓延到青州城下時,李硯的靴底已經結了層薄冰。他勒住韁繩,望著那道灰黑色的城牆——牆磚縫裏嵌著枯黃的茅草,垛口後隱約有盔纓晃動,卻聽不到半點守城士兵的吆喝,整座城像隻蟄伏的老獸,透著股說不出的死寂。
    “先生,城門口……”孫六的聲音帶著遲疑,少年舉著馬鞭指向城牆下,手指凍得發紅。
    李硯早已看見。城牆與官道之間的空地上,擠滿了裹著破絮的流民,像被潮水衝上岸的敗葉。他們大多蜷縮在寒風裏,有的用凍裂的手摳著城牆根的泥土,有的懷裏揣著枯枝,試圖點燃卻隻冒出嗆人的黑煙。幾個守城士兵背對著城門,橫握長矛組成一道人牆,矛尖斜指地麵,將流民的哀求與哭喊都擋在外麵。
    “這青州城,不對勁。”馬五咂了咂缺牙的嘴,他勒馬湊近李硯,呼出的白氣在胡子上凝成霜,“按說咱們是王府征糧隊,就算不敲鑼打鼓迎接,也該敞開城門,怎麽反倒把流民堵得這麽死?”
    李硯沒接話,目光落在流民群裏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身上。那婦人懷裏的孩子約莫三四歲,小臉凍得發紫,正張著幹裂的嘴無聲地哭,婦人用皴裂的手一遍遍抹著孩子臉上的淚水,自己的眼淚卻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孩子枯黃的頭發上。
    “劉三,帶兩個人去探探。”李硯終於開口,聲音被風吹得有些散,“問清守城的是誰,為何攔著流民,還有……咱們的路,他們打算怎麽‘請’。”
    劉三應聲撥轉馬頭,左眉的傷疤在晨光裏泛著青黑。他帶了兩個騎兵,慢悠悠地走向城門,離著十步遠就被士兵喝住:“站住!幹什麽的?”
    “靖安王府征糧隊。”劉三舉起腰間的銅牌,聲音不大卻夠清楚,“奉王爺令,前來青州征糧,叫你們管事的出來回話。”
    守城士兵們交換了個眼神,為首的是個滿臉橫肉的隊正,他斜眼瞟了瞟遠處的糧車和騎兵,嘴角撇出個嘲諷的笑:“征糧隊?有王爺手諭嗎?”
    “令牌在此,還不夠?”劉三皺眉,這是他們一路走來頭回被問要手諭。
    “令牌?”隊正嗤笑一聲,用矛杆敲了敲自己的頭盔,“上個月剛抓了夥冒充王府親兵的騙子,也揣著這麽塊破牌子。沒有手諭,誰知道你們是真征糧還是假劫城?”
    劉三的臉沉了下來:“你知道耽誤王爺的差事是什麽罪嗎?”
    “罪?”隊正把長矛往地上一頓,震起幾片凍土,“太守大人有令,青州地界,隻認手諭和太守印信。別說你個帶牌的,就是……”他故意頓了頓,瞥向李硯的方向,“……就是什麽李先生來了,也得按規矩來。”
    這話顯然是故意說給李硯聽的。馬五當即就火了,拔刀就要衝上去,被李硯一把按住:“急什麽。”
    李硯催馬上前,身後的騎兵和輔兵也跟著挪動,三百多人的隊伍在空地上鋪開,甲葉摩擦聲和馬蹄聲混在一起,竟讓城門口的風都停了半分。流民們察覺到動靜,紛紛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透出點微光,像看到了救命稻草。
    “我是李硯。”李硯在離城門五步遠的地方停下,目光掃過那個隊正,“手諭在路上被周明的人劫了,隻剩令牌為證。但征糧是王爺親令,耽誤了前線軍需,你和你身後的太守,擔待得起嗎?”
    隊正的臉色僵了僵,顯然“周明”和“王爺親令”戳中了他的軟肋,但他還是梗著脖子:“沒……沒有手諭,就是不行。太守大人說了,近來流民裏混了炎國細作,亂開門要掉腦袋的!”
    “細作?”李硯看向那群凍得瑟瑟發抖的流民,突然笑了,笑聲被風扯得很幹,“你覺得這些連口熱粥都喝不上的人,能是細作?”他突然提高聲音,對著流民群喊道,“你們誰是炎國來的?站出來,我賞他一鬥米!”
    流民們一片死寂,隻有那個抱孩子的婦人瑟縮了一下,把孩子抱得更緊了。
    隊正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他沒想到李硯會來這麽一手,急得用矛杆指著李硯:“你……你別胡攪蠻纏!反正沒手諭,就是不準進!”
    “好一個‘不準進’。”李硯的聲音冷了下來,他翻身下馬,徑直走向城門,“那我倒要問問,青州城是靖安王的城,還是你這隊正的城?王爺的兵在青川河流血,青州的糧食卻要爛在倉裏,連城門都不讓王府的人進?”
    他走得極慢,每一步都踩在凍土上,發出“咯吱”的輕響。守城士兵們的長矛不自覺地抬了起來,卻被李硯的眼神逼得連連後退。那眼神裏沒有怒,隻有一種近乎漠然的冷,像在看一群擋路的石頭。
    “先生!”孫六也跟著下馬,握緊了背上的短斧,輔兵們紛紛卸糧車的插銷,手按在農具柄上,氣氛瞬間繃緊。
    就在這時,城門“吱呀”開了道縫,一個穿著青布袍的小吏探出頭,對著隊正低聲說了幾句。隊正聽完,臉色變了又變,最終不情不願地對李硯拱了拱手:“太守大人有令……可以讓您和王主事帶親衛進城,但……”他指了指後麵的輔兵和糧車,“這些人,還有東西,得留在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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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什麽?”馬五第一個炸了,“我們一路護著糧食過來,憑什麽不讓進?”
    “規矩!”隊正硬邦邦地頂回來,“太守說了,城裏糧倉緊張,容不下這麽多人馬,糧食也得等查驗過了再說。”
    李硯看向那道門縫裏的小吏,對方縮著脖子,眼神躲閃。他心裏明鏡似的——這哪是查驗,分明是想把他們拆成兩截,城裏要是動了手,城外的人連個照應都沒有。
    “王奎,你怎麽看?”李硯突然轉頭問被兩個騎兵看押的王奎。
    王奎被凍得臉色發白,聞言連忙點頭哈腰:“李先生,我看……太守也是按規矩辦事,咱們先進城再說嘛,總不能真僵著耽誤了征糧……”他偷偷瞟了眼隊正,眼神裏藏著點說不清的默契。
    李硯沒理他,隻是對劉三說:“你帶五十個輔兵守著糧車,把流民裏能動的都組織起來,讓他們幫忙看著,管頓熱粥。”又對馬五說,“你帶三十人,守在城門口,誰也不準隨便進出,尤其是……”他瞥了眼王奎,“……‘自己人’。”
    馬五和劉三對視一眼,都明白了李硯的意思,齊聲應道:“明白!”
    李硯最後看了眼城外的流民,那個抱孩子的婦人正眼巴巴地望著他,嘴唇翕動著,像是在說“求求你”。他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孫六道:“走。”
    孫六緊隨其後,手始終沒離開斧柄。王奎被兩個親衛夾在中間,腳步踉蹌地跟著,路過隊正時,兩人飛快地交換了個眼神,被李硯用餘光逮了個正著。
    城門在身後緩緩關上,發出沉悶的“哐當”聲,像一口棺材蓋落了鎖。
    李硯抬頭打量著青州城的街道。青石板路坑坑窪窪,兩旁的店鋪大多關著門,隻有幾家糧鋪開著,門楣上掛著“米五兩一石”的木牌,比王都的價錢貴了足足十倍。偶爾有行人路過,都低著頭匆匆快走,像怕踩了地上的影子。
    “李先生,您看這……”王奎假惺惺地開口,“我說太守有難處吧,這糧價……”
    李硯沒理他,目光被街角一個蜷縮的老漢吸引。那老漢麵前擺著個破碗,裏麵空空如也,他正用凍僵的手撿地上的碎米,每撿到一粒就飛快地塞進嘴裏。
    “孫六。”李硯停下腳步,從懷裏掏出塊幹糧,“去給老人家。”
    孫六剛走過去,就被糧鋪裏衝出來的夥計推開:“幹什麽的?這是柳大戶的地界,不準要飯!”夥計穿著厚實的棉襖,推搡孫六時毫不留情,眼神裏滿是嫌惡。
    孫六踉蹌了一下,正要發作,被李硯按住。李硯看著那個夥計,又看了看糧鋪門楣上的“柳記”招牌,突然笑了:“柳大戶?青州最大的糧商?”
    夥計梗著脖子:“是又怎麽樣?我們家老爺跟太守大人是故交,你想找茬?”
    “不找茬。”李硯拍了拍夥計的肩膀,力道不大卻讓對方踉蹌了一下,“隻是想問問,柳大戶的糧倉,還夠不夠裝下全城的糧食。”
    夥計的臉瞬間白了,張了張嘴沒說出話,轉身就鑽進了糧鋪,“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王奎在旁邊看得眼皮直跳,湊過來低聲說:“李先生,柳大戶不好惹,他……”
    “我知道。”李硯打斷他,目光掃過街道盡頭那座氣派的宅院——朱漆大門,銅環獸首,門楣上掛著“柳府”的匾額,門口還站著兩個佩刀的家丁,“他就是咱們要找的人。”
    孫六把幹糧塞給老漢,跑回來說:“先生,這柳大戶肯定有問題,糧鋪賣這麽貴,他府裏卻……”
    “不止有問題。”李硯望著柳府的方向,聲音冷得像結了冰,“他和太守,還有門口那個隊正,甚至……”他瞥了眼王奎,“……某些想拖垮咱們的人,怕是早就串好了。”
    王奎的臉猛地一抖,慌忙低下頭:“李先生說笑了,我……我怎麽會……”
    “是不是說笑,很快就知道了。”李硯不再看他,徑直走向太守府的方向,“先去會會那位‘染病’的太守。”
    街道兩旁的風更冷了,卷起地上的枯葉,打著旋兒掠過李硯的靴底。他知道,這座看似死寂的青州城,藏著比黑風口峽穀更凶險的陷阱——沒有刀光劍影,卻能讓他們的征糧隊寸步難行,讓城外的流民活活餓死。
    但他更知道,城門縫裏那些流民的眼睛,朱漆大門後藏著的糧食,還有自己腰間那卷被汗水浸軟的《非戰策》,都在逼著他往前走。
    不進,就是死。進,才有一線生機。
    他回頭望了眼緊閉的城門,仿佛能看到城外劉三和馬五警惕的身影,看到那個抱孩子的婦人期盼的眼神。
    “走。”李硯再次開口,聲音裏沒了半分猶豫。
    這青州城的門,他不僅要進,還要帶著糧食,帶著城外的希望,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至於那些藏在暗處的算計,就讓他們盡管來試試——他手裏的不僅是王府令牌,還有比陰謀更鋒利的東西,那是絕境裏求生的勇氣,是百姓對活下去的渴望。
    這些,恰恰是周明和他的同黨們,永遠不會懂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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