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糧車遇阻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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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剛蒙蒙亮,青州城外的流民營地就已響起窸窸窣窣的動靜。有人搓著凍得發僵的手往柳府方向張望,有人抱著懷裏的孩子低聲祈禱,篝火餘燼旁,孫六正指揮著弟兄們檢查糧車的輪軸,往軸承裏抹著連夜找來的豬油。
    “先生,都檢查好了,二十輛馬車,每輛裝五十石,正好一千石。”孫六拍了拍手上的油漬,呼出的白氣在晨光裏散開,“馬五哥那邊派人來說,柳府的家丁正往車上搬剩下的糧食,看那樣子,倒像是真打算按約定交糧。”
    李硯蹲在篝火邊,手裏拿著塊烤得半焦的麥餅,目光越過城牆望向青州城內。柳承業會這麽痛快?他總覺得這事沒那麽簡單。“讓弟兄們打起精神,沒到城外的營地,這糧食就不算真正到了百姓手裏。”
    “放心吧先生!”馬五派來的弟兄湊過來,往火堆裏添了根柴,“我親眼看著柳府管家點的數,麻袋口紮得嚴實,每袋都過了秤,馬五哥還讓人戳破了兩袋檢查,都是好米,沒摻沙土。”
    李硯點點頭,把手裏的麥餅遞給旁邊一個瘦得隻剩皮包骨的孩子。孩子怯生生地接過去,狼吞虎咽地啃起來,噎得直翻白眼,旁邊的婦人連忙用破碗盛了些熱水喂他。
    “時辰差不多了,出發。”李硯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塵土。
    二十輛糧車排成一串,在晨光裏緩緩向青州城門移動。車轍碾過結著薄冰的路麵,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車夫甩著響鞭,吆喝聲在空曠的原野上格外清晰。李硯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麵,身後跟著二十多個弟兄,腰間的短刀在朝陽下閃著冷光。
    快到城門口時,孫六突然勒住馬:“先生,不對勁。”
    李硯順著他的目光望去,隻見城門下的吊橋雖然放著,但守城的士兵比往日多了近一倍,一個個手按刀柄,眼神警惕地盯著糧車,為首的隊正更是叉著腰站在路中央,擺明了是要攔路。
    “停下。”李硯抬手示意糧車暫停,催馬向前幾步,“這位軍爺,我們是王都來的征糧隊,奉靖安王令征收糧草,還請開門放行。”
    那隊正約莫四十多歲,臉上帶著道從眉骨延伸到下巴的刀疤,聞言扯了扯嘴角,露出個嘲諷的笑:“征糧隊?有太守大人的手諭嗎?沒有手諭,別說是糧車,就是一隻鳥也別想出城。”
    李硯皺起眉:“昨日柳大戶捐糧,太守就在府門前,親眼所見,怎會沒有手諭?”
    “太守大人今早說了,”刀疤隊正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青州府庫空虛,任何糧食出城都得有他親筆手諭,違者以通敵論處。柳大戶?他算個什麽東西,也配繞過太守私自放糧?”
    這話裏的火藥味傻子都聽得出來。孫六氣得按捺不住,拔刀就要上前,被李硯一把按住。“軍爺,我們是靖安王直屬的征糧隊,這是王府令牌,難道還抵不上一封手諭?”李硯從懷裏掏出塊雕著猛虎圖案的銅牌,高高舉起。
    刀疤隊正瞥了眼令牌,臉上的嘲諷更濃:“令牌?這年頭偽造令牌的多了去了!再說了,就算是真的,到了青州地麵,也得聽我們太守大人的。沒有手諭,就是王爺親臨,也得按規矩來!”
    他身後的士兵們跟著哄笑起來,有人故意用刀柄敲打著盾牌,發出咚咚的聲響,眼神裏滿是挑釁。
    李硯的手指在馬鞍上輕輕敲擊著。柳承業昨晚必然是跟太守通了氣,故意在城門設卡刁難。他們算準了自己拿不到太守手諭,想借此扣下糧車,等拖到周明那邊有了回音,再做打算。
    “既然軍爺認手諭,那我現在就去太守府取。”李硯勒轉馬頭,“還請軍爺稍等片刻。”
    “哎,別急啊!”刀疤隊正突然上前一步,伸手就要去抓李硯的馬韁繩,“誰知道你是不是想跑?要去取手諭可以,把糧車留下當抵押!”
    “放肆!”李硯猛地一夾馬腹,坐騎人立而起,前蹄差點踢到刀疤隊正臉上。他抽出腰間短刀,刀光在晨光裏一閃而過,“本使奉王爺令征糧,你敢扣糧車?”
    刀疤隊正被驚得連連後退,隨即惱羞成怒:“反了反了!給我拿下!”
    守城的士兵們立刻圍了上來,手裏的長矛對準了李硯和他身後的弟兄們。孫六等人也拔刀出鞘,雙方劍拔弩張,氣氛瞬間凝固。
    就在這時,城門內突然傳來一陣喧嘩。李硯回頭望去,隻見馬五帶著十幾個弟兄匆匆跑來,身後還跟著一大群百姓,男女老少都有,手裏拿著鋤頭、扁擔,一個個麵帶怒容。
    “李大人!我們聽說他們不讓糧車出城!”一個昨天領到糧食的老漢舉著拐杖喊道,“這群狗東西,平日裏跟柳大戶勾結,哄抬糧價,現在還敢攔王爺的糧車,是不想活了!”
    “開門!放糧車出城!”
    “讓太守出來!我們要見太守!”
    百姓的怒吼聲越來越大,像滾雷似的在城門口炸開。刀疤隊正臉色發白,回頭看了眼越聚越多的百姓,手裏的刀都有些握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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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爺,你看這……”旁邊的士兵湊過來,聲音發顫,“百姓要是鬧起來,咱們可攔不住啊。”
    刀疤隊正咬著牙,眼神在李硯和百姓之間來回掃視。他知道這些百姓被柳大戶和太守逼得太久,怒火早就壓不住了,真要是動起手來,他們這幾十號人根本不夠看。可他收了太守的銀子,要是放糧車出城,回去也沒法交代。
    李硯看出了他的猶豫,朗聲道:“軍爺,你是青州的守軍,守護的是青州的百姓,不是太守和柳大戶的私兵!這些糧食,是要救城外數千流民的命,你真要攔著?”
    他策馬向前一步,短刀指著城門上“青州”兩個斑駁的大字:“你抬頭看看這兩個字!城在,百姓在,才是青州!要是百姓都餓死了,這城留著還有什麽用?”
    刀疤隊正的額頭滲出冷汗,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身後的百姓已經開始往前擠,前排的幾個壯漢甚至推搡著士兵的長矛,嘴裏罵罵咧咧。
    “讓開!”突然有人大喊一聲,從人群裏衝出個瘸腿的漢子,正是昨天在菜市場哭訴男人被柳府家丁打斷腿的那個大嬸的丈夫。他拄著根木拐,一瘸一拐地衝到刀疤隊正麵前,把拐杖往地上一頓,“我男人就是因為多說了句糧價,被柳大戶的人打斷了腿!你們守軍就在旁邊看著,屁都不敢放一個!現在還幫著他們攔救命糧,你們良心都被狗吃了?”
    漢子的話像針一樣紮在其他士兵心上。有幾個年輕的士兵低下頭,手裏的長矛不自覺地放了下來——他們中不少人家就在城外,家裏也有挨餓的親人。
    刀疤隊正看著眼前的局麵,知道再硬攔下去隻會引火燒身。他狠狠瞪了李硯一眼,咬著牙喊道:“開門!”
    守城的士兵們如蒙大赦,連忙搬開擋路的拒馬,吱呀作響的城門緩緩打開。百姓們爆發出震天的歡呼,簇擁著糧車往城外走,有人還拍著糧車的木板,像是在撫摸什麽稀世珍寶。
    李硯騎馬跟在糧車後麵,經過刀疤隊正時,冷冷地說了句:“回去告訴太守,好自為之。”
    刀疤隊正臉漲得通紅,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糧車剛出城門,就見城外的流民像潮水般湧了上來。孫六連忙帶著弟兄們圍成一圈,高聲喊道:“大家別急!都有份!排好隊,按昨天的規矩,一家一戶來領!”
    流民們雖然激動,卻沒人敢亂擠——昨天領到糧食的人早就把李硯的話傳遍了營地,知道這位李大人說話算數。他們自發地排起長隊,老人孩子被護在前麵,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期待。
    就在這時,城門方向突然傳來一陣馬蹄聲。李硯回頭,隻見太守帶著胡管家和十幾個親兵,正策馬追出來,塵土飛揚中,太守那張圓胖的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刺眼。
    “李大人留步!”太守勒住馬,氣喘籲籲地喊道,“誤會,都是誤會!守城的不懂事,衝撞了大人,我已經把他綁起來了,回頭一定重重責罰!”
    李硯看著他,沒說話。
    太守連忙從馬背上滾下來,跑到李硯麵前,臉上堆著諂媚的笑:“大人征糧辛苦,我特意備了些酒水幹糧,給弟兄們暖暖身子。還有這糧車,要不要加派些人手護送?城外不太平,萬一遇到流寇……”
    “不必了。”李硯打斷他,目光掃過他身後被兩個親兵押著的刀疤隊正——那隊正被打得鼻青臉腫,嘴裏塞著布條,正嗚嗚地掙紮,“太守大人還是管好自己的人吧。至於護送,有青州的百姓在,比任何親兵都可靠。”
    他抬手示意孫六繼續分發糧食,自己則翻身下馬,走到排隊的流民中間。一個抱著孩子的婦人認出了他,連忙跪下磕頭:“多謝大人!多謝大人救了我們母子!”
    周圍的百姓紛紛跟著跪下,黑壓壓一片,哭聲和道謝聲混雜在一起,聽得人心頭發酸。
    太守的臉一陣紅一陣白,站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胡管家在他耳邊低聲道:“老爺,咱們還是先回去吧,這裏人多眼雜,萬一……”
    太守狠狠瞪了他一眼,卻也知道他說得對。再待下去,指不定這些百姓會說出什麽難聽的話來。他訕訕地對李硯拱了拱手:“那……那我就不打擾大人了,有什麽需要盡管開口,青州府一定全力配合。”
    說完,他轉身就要上馬,卻被李硯叫住:“太守大人。”
    太守身體一僵,回過頭:“大人還有何吩咐?”
    “柳大戶答應的剩下一千石糧食,三日內必須送到城外營地。”李硯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還有青州的糧價,限你今日之內調回戰前水平,若是明天我再看到哪家糧鋪敢高價售糧,休怪我直接上奏靖安王。”
    太守的嘴角抽了抽,想說什麽,卻在接觸到李硯冰冷的目光時把話咽了回去,隻能點頭哈腰地應著:“是是是,下官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看著太守等人狼狽離去的背影,孫六湊過來,低聲笑道:“先生,這老東西總算吃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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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硯沒笑,隻是望著那些領完糧食後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米粒數著裝進破布袋的百姓。“這才剛開始。”他輕聲道,“柳承業和太守不會甘心的,我們得盡快把糧食分下去,然後準備去息州。”
    孫六點了點頭,轉身又投入到分發糧食的忙碌中。陽光漸漸升高,驅散了清晨的寒意,照在流民們帶著笑意的臉上,也照在那堆積如山的糧食上,泛著溫暖的光澤。
    有個頭發花白的老漢捧著半袋米,走到李硯麵前,顫巍巍地要跪下,被李硯一把扶住。“大人,您是青天大老爺啊!”老漢抹著眼淚,“我活了六十歲,從沒見過像您這樣真心為百姓辦事的官……”
    李硯心裏一陣酸澀,他隻是做了該做的事,卻被當成了救命恩人。他從懷裏掏出那卷《非戰策》的草稿,晨光透過紙頁,映出上麵“民為水,君為舟”幾個字。或許,他一直尋找的答案,就藏在這些百姓的笑容裏。
    “老人家,快回去吧,把米熬成粥,給孩子暖暖身子。”李硯幫他把布袋口係好,“好日子,還在後頭呢。”
    老漢連連點頭,捧著米袋一步三回頭地走了。李硯望著他的背影,又望向青州城的方向,眼神漸漸變得堅定。他知道,前路必定還有更多的阻礙,但隻要這些百姓還在,他就不能停下腳步。
    糧車旁,孫六正和弟兄們一起,幫著一個獨臂的老兵把糧食搬到他的破推車上。老兵咧著沒牙的嘴笑,露出黝黑的牙床:“等吃完這袋米,我就去前線找我兒子,告訴他,後方有李大人這樣的官,他在前麵打仗也能安心。”
    李硯的心頭猛地一顫。是啊,他征糧是為了前線的將士,可將士們浴血奮戰,不也是為了讓這些百姓能安穩地活下去嗎?這從來都不是一條單行線。
    “孫六,”李硯喊道,“加快速度,分完糧食我們就回營地收拾,明天一早就去柳府催剩下的糧食,爭取後天出發去息州。”
    “好嘞!”
    陽光越來越暖,城門口的糧車漸漸空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個鼓鼓囊囊的布袋,被百姓們小心翼翼地抱在懷裏,像抱著整個冬天的希望。李硯站在一片歡聲笑語中,看著那麵隨風飄揚的“靖安王征糧隊”旗幟,突然覺得,這麵旗幟上,似乎多了些不一樣的分量。
    那分量,來自於百姓的信任,來自於沉甸甸的糧食,更來自於他心中那本尚未完成的《非戰策》。
    他知道,這隻是第一站,青州的事還沒完全了結,息州的難關還在等著他。但此刻,看著眼前這些鮮活的麵孔,他充滿了力量。
    因為他明白,他走的這條路,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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