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餘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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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燈滅了,天剛蒙亮。
葉天寒睜開眼,手已經搭在刀柄上。他沒動,隻是盯著帳頂看了一會兒,然後起身,把掛在木架上的戰袍取下來抖了抖灰。那枚“北境守鋒”勳章還在胸前別著,邊角有點翹,像是被誰偷偷摸過又放回去。
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昨晚握刀太久,掌心還留著一道淺印。他沒管它,轉身拉開箱蓋,從暗格裏取出一張折得方正的地圖,攤在桌上。紅點三個,一個在廢棄驛站,一個卡在山口岔道,最後一個壓著補給中轉站——正是昨夜刻下三道劃痕時定下的目標。
簾子一響,陳虎探頭進來,嘴裏叼著根草莖,看見他已經在忙活,嘖了一聲:“你這人真怪,升了官不睡懶覺,倒比當夥夫那會兒起得還早。”
“夥夫最怕誤時辰。”葉天寒頭也不抬,“飯做晚了,大夥罵兩句就過去了。軍糧運錯了,死的是整隊兄弟。”
陳虎走進來,瞥見地圖上的標記,眉頭一跳:“這就動手?”
“不動更久,蟲子都孵出來了。”他拿起炭筆,在驛站旁邊畫了個圈,“我已經讓老李帶人去查驛站,借口是‘換防前清點物資’。你帶兩隊老兵走山口那條線,動作要快,但別打草驚蛇。”
“那你呢?”
“我去補給站。”他收起地圖塞進懷裏,“那裏最肥,也最危險。要是沒人攔門,反倒奇怪了。”
陳虎咧嘴一笑:“你還真是專挑硬骨頭啃。”
“軟的不用我碰。”葉天寒係好刀鞘,抬頭看了他一眼,“等消息。有動靜,敲三下銅鑼。”
話音落,人已出門。
晨霧還沒散盡,營地裏已經開始忙碌。幾個新兵抱著柴火跑過,差點撞到他身上,抬頭一看是他,立刻縮脖子加快腳步。葉天寒沒理會,徑直走向營西的補給區。那裏靠坡而建,三排倉庫一字排開,平時由後勤司統一管理,但最近幾批糧草調度混亂,負責人換了三次,都是臨時調來的麵孔。
他走到主倉前,守門的兩個兵正靠著牆曬太陽,見他過來,其中一個懶洋洋站起來:“副統領大人,這兒不歸先鋒營管吧?”
“現在歸了。”葉天寒掏出一塊鐵牌往對方手裏一塞,“統帥特令:換防前夕,全營物資重核,防止遺失或私藏。”
那人愣住,低頭看牌子,臉色變了:“這……得報備軍需官才行。”
“我已經報了。”葉天寒往前一步,“而且,你剛才說‘私藏’?挺懂規矩啊。”
對方張了張嘴,沒接話。
葉天寒沒再廢話,衝身後招手。兩名親兵立刻上前,一人扛斧,一人提鎖鑰工具。他指了指大門:“開。”
守衛還想攔,卻被親兵直接架到一邊。斧頭落下,門閂應聲斷裂。門一推開,一股黴味混著幹草的氣息撲麵而來,裏麵堆滿糧袋和空箱,看著尋常。
但他沒急著進去,反而蹲下身,伸手摸了摸門檻內側。指尖沾了點灰,他撚了撚,又湊近鼻尖聞了一下。
“不是塵土。”他對親兵說,“是蠟油,剛封過的。”
親兵會意,立刻翻找角落。不多時,在一堆麻袋後麵發現一處鬆動的地板。撬開一看,下麵是個暗格,赫然藏著兩口鐵箱。
打開第一箱,全是製式短刃,刀柄刻著南境水師編號。第二箱則是信件,用深色蠟封,封口壓著一枚扭曲的魚形印記——那是昭武係私下聯絡的老記號,十年前就在用。
“帶走。”葉天寒隻說了兩個字。
可就在這時,倉內深處傳來窸窣聲。他眼神一冷,抽出刀鞘往裏一掃,喝道:“誰?”
一個瘦小身影從糧垛後滾出來,是名文書小吏,臉色慘白:“副統領……我隻是來登記庫存的……”
“庫存不需要躲。”葉天寒一步步逼近,“你說你是文書,那我問你,上個月十七日運來的三百石粟米,入了幾號倉?”
那人結巴起來:“我……我不記得……”
“我記得。”葉天寒冷笑,“那天根本沒運糧。倒是有人借著‘延誤’名義,調走了五十匹戰馬和一批箭矢。你登記的賬本在哪?”
小吏慌了,轉身就想跑,卻被親兵一把按住。
“帶走。”葉天寒重複了一遍,聲音更沉。
當天午時,校場中央擺出長桌,兵器、密信、偽造冊子一一陳列。五百將士列隊圍觀,鴉雀無聲。
葉天寒站在高台上,身後綁著五個人——兩名軍需官、一名傳令兵、一個庫管,還有那個小吏。他們臉上沒了往日傲氣,有的發抖,有的低頭。
“這些人,”他開口,聲音不大卻傳得很遠,“一個謊報糧道受阻,實則私放馬隊南行;一個偽造兵員名單,掩護黑甲出入;還有一個,在昨夜試圖燒倉滅證。”
台下有人低聲議論。
“你們當中或許有人覺得,他們是老資曆,不該由我這個‘夥夫出身’的來審。”葉天寒環視一圈,目光如刀,“可我要問一句——如果昨夜火燒起來,燒的是傷兵營呢?燒的是你們的帳篷呢?你們還會替他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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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靜了下來。
他走到為首的軍需官麵前,那人曾是後勤副使,平日趾高氣揚。“你跟我說過一句話,還記得嗎?‘葉天寒不過是個燒火的,也配管軍務?’”
那人嘴唇哆嗦,沒敢答。
葉天寒俯身,低聲道:“今天我不是燒火的。我是執法的。你們以為我是野狗?行,我就用狗牙咬斷你們的喉嚨。”
說完,他直起身,朗聲道:“《北境軍律》第三條——通敵誤國者,斬!”
鼓聲響起,執法隊押人離場。
半個時辰後,刑場方向傳來三聲悶響。
葉天寒沒去看,隻是站在主營帳前,望著遠處升起的一縷青煙。風不大,煙歪歪扭扭地往上飄,像一條掙紮的繩。
陳虎走過來,手裏拎著個布包,扔給他:“搜出來的,藏在他枕頭底下。”
他接過打開,是一塊玉佩,樣式普通,但背麵刻了個極小的“昭”字。
“看來咱們這位幕後主子,連賞人都懶得用心。”陳虎哼了一聲,“就這麽點東西,也能買動命?”
“不是錢的問題。”葉天寒把玉佩收進懷裏,“是恐懼。他們怕昭武伯翻臉,更怕自己哪天成了棄子。”
“那你不怕?”
“我早就不是什麽‘子’了。”他笑了笑,“我是刀。刀不怕主人,隻怕鈍。”
陳虎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然道:“接下來怎麽辦?”
“繼續查。”他說,“五個隻是浮出水麵的。底下還有多少,得一層層剝。”
“小心點。”陳虎拍了下他肩膀,“你現在不是一個人查案,你是帶著整個先鋒營往前走。”
“我知道。”葉天寒點頭,“所以我不會讓他們白白站在我身後。”
兩人並肩走進主營帳。桌上已擺好下一波換防的文書,墨跡未幹。
他坐下,提起筆,蘸了墨,在一張空白令簽上寫下:“令:即日起,所有補給線巡查改為雙人同行,記錄留底,違者以通敵論處。”
寫完,蓋上印。
窗外,一名傳令兵騎馬奔來,勒韁下馬,腳步急促。
葉天寒抬頭,筆尖懸在紙上,一滴墨緩緩墜落,砸在令簽右下角,暈開一團烏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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