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斬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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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風貼著地皮刮過,卷起幾片枯草,在轅門外打了個旋。葉天寒站在沙盤前,手指還停在東線老道的位置,耳邊是陳虎帶人去查調度文書的腳步聲遠去。
    他沒動,也沒說話,隻是把地圖卷得更緊了些。
    半個時辰前,傳令兵帶來的消息還在他腦子裏轉——蠻族輕騎來得巧,走得也巧。六十人,無攻具,專挑換防前夜踩點,路線熟得像走自家後院。這不是試探,是挑釁,更是算計。
    可真正讓他脊背發涼的,是那句“有人告訴他們”。
    軍營裏能知道換防細節的,不是老兵就是文書,要麽就是值夜的傳令。這些人他昨夜才下令徹查,可越是查,心裏越空。內鬼若真藏得深,現在翻,反而會驚了對方。不如……先動一刀。
    他低頭看了看腰間的裂天刀。刀鞘舊了,邊角磨出毛刺,握上去紮手,但穩。
    帳簾一掀,冷風灌進來,親兵探頭:“副統領,三更了,您還不歇?”
    “你去睡。”他說,“我再走一趟。”
    “又巡營?這天寒得邪乎,要不我陪您?”
    “不用。”他抓起搭在椅背上的舊皮甲往身上套,“我自己去。”
    親兵還想勸,張了張嘴,到底沒出聲。這人從夥夫灶台爬起來後,就沒誰攔得住他的決定。
    葉天寒出了主營,順著營牆低身前行。今夜無月,星子稀疏,遠處山脊像一塊塊臥倒的鐵板。他繞過兩處崗哨,借著風聲掩住腳步,一路往河穀西側摸去。
    斷崖岔口就在前方,地勢陡,一麵靠山,一麵臨溝,尋常斥候不會選這種險地紮營。可正因難進,才最安全——隻要守住正麵,沒人能繞後。
    他蹲在坡上,眯眼望下去。
    營地不大,六頂皮帳圍成半圓,中央插著一根短杆,掛著蠻族左翼的狼頭旗。守夜的兩人在火堆旁烤肉,刀橫膝上,時不時抬頭掃一眼四周。
    葉天寒沒急著動。他等風。
    一陣北風吹來,帶著雪粒抽在臉上。就在風聲最響時,他抓起兩塊碎石,輕輕扔向右側灌木。
    “什麽聲音?”一名斥候立刻起身,手按刀柄。
    另一人擺手:“風罷了。”
    那人猶豫了一下,還是提刀走了過去。
    葉天寒伏在地上,像一截凍僵的樹根。等那斥候彎腰撥開灌木的瞬間,他已貼到背後,左手捂嘴,右手裂天刀一抹,血噴在枯草上,熱氣騰騰。
    屍體被拖進暗處,衣服扒下來迅速換上。他抹了把臉,將刀藏進袖中,大步朝營地走去。
    “口令!”剩下那名斥候喝道。
    “霜降。”他聲音壓得低啞,像是連日趕路的疲憊。
    “進來吧。”那人點頭,“老六呢?”
    “尿去了。”他隨口應著,走進營地,挨個查看帳篷。
    第一頂帳裏睡三人,第二頂四人,第三頂隻有兩個。他數清楚了,七人,輪班守夜,一個不少。
    他蹲到火堆旁,接過遞來的肉幹啃了一口,味道腥膻,難以下咽,但他沒吐。
    “你是哪隊的?”那斥候問。
    “左翼千夫長直屬。”他含糊答,“奉命接應你們。”
    “哦?”那人眼神微動,“千夫長說,這次任務重金懸賞,拿下一個人頭,賞金十兩。”
    “誰的人頭?”
    “葉天寒。”那人咧嘴一笑,“聽說是個燒火的出身,現在倒威風了。”
    葉天寒低頭咬肉,沒接話。
    半夜時分,守夜人換了班。他趁機起身:“我去方便。”
    走出幾步,故意往東邊走遠些。等確認身後沒人跟,立刻折返,摸到第一頂帳外,刀尖挑開縫隙,一刀封喉。第二人翻身欲起,脖頸已被割開。第三人手剛摸到刀柄,腦袋就滾到了帳角。
    他動作極快,不出聲,不滯留,殺完一人立刻轉移。
    第四頂帳裏兩人同睡,他掀簾便砍,刀光一閃,一人斃命,另一人驚醒拔刀,卻被他一腳踹翻,刀刃自下而上穿喉而出。
    第六人正在外頭小解,聽見動靜回頭,哨子剛叼上嘴,葉天寒擲出的短刀已釘進他喉嚨,整個人仰麵倒下,抽搐兩下不動了。
    最後一人是從夢裏驚醒的,衝出帳篷就跪下了:“別殺我!我說!是左翼千夫長下的令,懸賞葉天寒首級,活捉更好,死了也行!南邊有人出錢,要你命!”
    葉天寒站在他麵前,刀尖垂地。
    “誰出的錢?”
    “不知道……隻說事成之後,賞我們整隊遷居南境肥地……”
    話沒說完,刀光閃過。
    他蹲下身,割下七級首級,用皮繩串好係在腰間。取走千夫長令牌塞進懷裏,又從包袱裏翻出一麵破舊旗幟——是夥夫營的,當年他做飯時用過的那種粗布旗。
    他拎著旗走到營地中央,拔出裂天刀,一刀插進土裏,將旗幟展開,用斥候的血在上麵寫了七個字:
    再來者,盡誅。
    然後轉身,原路返回。
    天剛蒙蒙亮,轅門守衛打著哈欠,忽然看見一道身影從霧裏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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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灰撲撲的短打,披著舊皮甲,腰間掛著七八顆血淋淋的腦袋,手裏還提著把刀。
    “誰?!”守衛舉槍。
    “葉天寒。”他聲音沙啞,“開門。”
    守衛認出是他,腿都軟了。這人昨夜說去巡營,怎麽天亮帶回七顆蠻族首級?
    消息傳得比風還快。不到一炷香,全營嘩然。
    鐵轅侯親自來了。
    他站在轅門外,看著懸掛的首級,一一查驗。每一顆都是蠻族精銳,耳後有刺青,刀傷整齊利落,顯然是近身速殺。
    他又看了那麵插在土裏的夥夫旗,血字未幹,風一吹,旗角獵獵作響。
    “好。”他忽然笑出聲,“好一個殺性不改的家夥。”
    旁邊將領低聲勸:“擅自離營,按律當罰。”
    “罰?”鐵轅侯瞪眼,“他殺了七個敵探,救的是整個北境。你說罰?那你去跟蠻族講軍規?”
    無人再言。
    鐵轅侯轉身看向匆匆趕來的葉天寒:“你可知罪?”
    “知。”他抱拳,“擅離軍營,該罰。”
    “可你殺了七人,救了千人,功過如何算?”
    “聽大人裁決。”
    鐵轅侯盯著他看了許久,忽然大笑三聲:“行!既然你認罰,那我就罰你——從今日起,不再做夥夫,也不叫副統領。我賜你一個號:凶徒!”
    全場寂靜。
    “凶徒?”有人小聲嘀咕。
    “對!凶徒!”鐵轅侯一拍案,“殺人如麻,心狠手辣,見敵就砍,逢惡必除。這號配你,正合適!今後你可帶刀入營,編入前鋒,遇敵先行,見機行事!”
    葉天寒單膝跪地:“謝大人。”
    “起來吧。”鐵轅侯拍拍他肩膀,“往後,別總一個人衝。兄弟們,也能替你擋刀。”
    他沒應,隻是把裂天刀重新扣回腰間。
    當天夜裏,營帳油燈亮著。
    葉天寒正擦拭刀刃,帳簾無聲掀開。
    穆長風走了進來,麵具在燈下泛著青銅冷光。他沒說話,直接從袖中取出一幅泛黃的地圖,攤在桌上。
    地圖邊緣磨損,墨跡斑駁,但北境山川標得清晰,尤其是最北端,一點紅圈格外醒目。
    “三十裏烽燧台。”穆長風指尖點在那裏,“想活下去,就往那兒走。”
    葉天寒抬頭:“為什麽?”
    “因為沒人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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